“这年头骗子越来越厉害，我才刚签完合同就拿到我的联系方式。”林父吐槽：“就那个给补偿款都抠得要命的开发商，会好心给我发奖品？八千？八百我都不信。”

林早早：“八十呢？”

“叫他直接给我充话费。”

林早早竖起大拇指，“妈，你看爸多聪明，完全不用担心老了以后被人忽悠去买保健品。”

林母微笑：“还没老就看不住孩子，老了老婆孩子一起丢。”

林父垮下脸。

**

祁子越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对流风微微扬起窗帘，祁知夏停下手中的动作。

“小叔，你这么晚还在工作，太辛苦了。”

祁子越手中捧着一瓶牛奶，踮起脚尖，放在祁知夏的桌子上。

祁知夏很给面子地一口气喝完，空瓶还给侄子，扇扇手。

祁子越自然是不愿意走的，他围着祁知夏绕了几圈，眼巴巴地瞅他，无奈小叔铁石心肠，半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

“林老师说，我们要开家长会了。”

“去找你奶奶。”

“家长会上不仅要公布成绩，还要告诉家长在学校的表现，家庭医生不是说奶奶的心脏不好吗，不能生气。”

“放心说吧，你奶奶不生气。”

“你都用这话骗过我八回了，我是小，又不是傻。”

“被骗八回还不傻，出去，关门。”

祁子越乖乖照做，把门关上前说：“后天下午三点，我在一年级七班，千万别忘了，我跟你说，我们班主任好凶的，你迟到的话一定会挨骂。”

“你忘了也不要紧，我明天还会提醒你。”

“林老师又温柔又漂亮，你不是找不到对象吗，我觉得你可以试试，打扮帅气一点，说不定林老师就看上你了。”

祁子越锲而不舍地缠了祁知夏两天，家长会当天下午两点多，祁知夏依旧坐在自家沙发上不动如山，祁子越急得要命，考虑要生什么病请假了。

两点半，祁知夏起身，祁子越赶紧跟上去，手忙脚乱地爬上车，对司机大喊：“李叔！李叔！去我的学校，快点，十万火急。”

然后祁子越讨好地蹭到祁知夏身边，“小叔，你人真好，我跟你保证，我们林老师很好看的，我也会帮你讲好话。”

祁知夏看着窗外，兴致缺缺：“你不是说她很凶。”

“只要你乖乖听话，林老师就不会凶。”

“这么积极，你不在在家也被老师管？”

祁子越犹豫了一下，居然点头。

“老师搬来我们家以后，她女儿也会跟过来吧？”

“你先问问你老师她老公同不同意。”

祁子越认真记住了，准备一到学校就和林老师商量，虽然小叔冷血、无情、残酷、傲慢，但长得还行，他还可以掏自己的小金库给林老师送礼物，林老师的女儿也很喜欢自己。

他们到得晚，坐在班级最角落，祁知夏扫了一眼考卷，转手糊祁子越脑门上，祁子越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抽出唯一及格的数学考卷，压在最上面。

讲台上，老师将完快乐学习、素质教育的宗旨，在大屏幕上公布成绩排名。

祁子越把头埋得更低。

明明林老师说好不公布排名的，可是林老师没来……呜呜，林老师你去哪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早准备？”教导主任压着气说，“你这么年轻就交给你做班主任，是对你的信任，第一次家长会就缺席像什么话？必须要赶到，给学生家长一个交代。”

教导主任的大嗓门直冲出手机，前排的司机师傅扭头道：“你是班主任啊，年纪轻轻的真了不起。”

林早早讪笑，想说自己不年轻，学校里面至少半数班主任比她年轻。

前方的事故终于处理完毕，在交警的指挥下，堵塞的车群慢慢恢复通行。

“师傅，麻烦你开快点，今天我们学校家长会。”

“懂得懂得，刚被领导骂了嘛，都听到了。”

司机一踩油门，一骑绝尘。

祁子越拉着祁知夏不放，然而小小的力气如蚍蜉撼树，祁知夏长腿一迈，坐进车里。

祁子越扒着窗户，“小叔，你听我解释。”

“回头跟你奶奶解释。”

“小叔！”

司机回头笑道：“祁总是真的公司有急事。”

祁知夏扬手，祁子越眼睁睁看着车开走，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可是想到学校里这么多同学在，他坚强地把眼泪憋回去。

他站在原地，试图等待小叔回心转意，却只等到一辆出租车，林早早匆匆从车上下来，“子越？”

他委屈极了：“林老师，你怎么才来，我小叔都走了！”

林早早牵着他的手往里走，“对不起啊，老师路上堵车，家长会已经开完了吗？”

“没有，小叔嫌我丢人跑了。”

林早早腹诽：这家长也太不靠谱了，不管怎么样是小孩第一次家长会，这么做孩子心里得多受伤。

她摸摸祁子越的小脑袋，“可能是你小叔工作忙，没关系，其实你这次考试进步很大，老师回头再找机会跟你家长谈谈。”

“那林老师你来我家家访吧，你女儿也一起来，她说她很喜欢我家。”

“……”

“对了，林老师，你老公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跟他谈谈。”

“谈什么？”

“不告诉你。”

林早早感谢了代替她主持家长会的同事，接上家长会的工作。

私立学校的学生家长们大多是社会精英，衣冠楚楚的，但实际上比林早早以往接触过的人都难应对，他们说起各自的育儿经头头是道，林早早听完感觉背上沉甸甸的，仿佛肩负宇宙的兴衰和人类的灭亡。

当然也有通情达理的家长，譬如眼前这位，特别体谅她的辛苦，同仇敌忾：“也就是有两片臭钱，说到底教育小孩是父母的责任，哪能都甩给老师，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林早早连忙瞅了眼周围，安抚家长：“没有没有，教育学生是我们的工作，肯定要尽我们所能做到最好，当然也有不足的地方，还请你们家长多多担待。”

正说着，外面吵吵嚷嚷的，一个衣着精致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手里扯着林早早班级里一个叫钟威鸣的男孩子。

林早早立刻上前阻止，“这位女士，您不要这样，孩子家长在这里。”

她一转头，刚才和她相谈甚欢的钟威鸣家长跑到后门口，露出一个讪笑，拔腿跑了。

“家长？”女人冷笑：“我才是钟威鸣他妈，你们学校怎么回事，随随便便让别人代替孩子家长进来，交那么多学费就是让你们这样糊弄人的？”

林早早明白过来，“对不起，我第一次开家长会，没来得及认清各位家长，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钟母斜睨林早早：“你就是班主任？你们学校真是可笑，我让我儿子来这里是接受精英教育的，名校师范高材生、经验丰富的名师，请问你沾上哪样？”

教导主任这时候从人群中挤出来，“家长您好，我是学校的教导主任，鄙姓吴，对于刚才的事情我们向您真诚道歉，今后一定会加强对校园进出人员身份核定。这位林老师虽然看着年轻，她非常有教育天赋，是我们从公立学校挖来的，去年就带了半年六年级毕业班，班级成绩直接从中游上升到第一，广受学生家长好评。”

林早早对于吴主任夸大其词的称赞十分汗颜，万一家长真去打听她所在的公立学校，只能找到一纸放弃录用声明。

钟母冷笑一声，依旧满是对林早早的不满，把钟威鸣往前一推，按住他肩膀：“来，当着你的老师面说，是谁欺负你，怂恿你偷家里钱的？”

钟威鸣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胖胖壮壮的手臂往人群中一指，被指中的祁子越错愕地指了指自己。

“吴主任、林老师，你们看到了，校园暴力，这件事你们准备怎么解决？”钟母质问。

林早早看看两个孩子，“钟妈妈，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班学生的相处氛围一直挺好的，威鸣也一直是孩子们的中心，特别有威信。”

她向钟威鸣和祁子越招招手，蹲下来问：“来跟老师说说，你们最近是不是闹别扭了，老师来给你们主持公道。”

祁子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把我最喜欢的精灵卡都换给钟威鸣了，上周我还请他和其他同学一起去游戏城玩。”

钟威鸣大声：“一次算什么，我都请你们玩过三次了，你现在就承认错误道歉，我以后还带你玩。”

“可是我又没有欺负你。”

“你闭嘴，我说是你就是你。”

钟母不耐烦地说：“林老师，你打算和稀泥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追究到底，你要是不处理我第一个投诉你！”

吴主任连忙安抚钟母，对祁子越说：“同学之间小打小闹会产生矛盾，老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就给好朋友道个歉好不好？和好以后还是朋友。”

钟威鸣抬起下巴：“听到没有，赶紧道歉。”

“什么小打小闹，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休想敷衍了事，我要求严厉处理欺负我儿子的学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我老公本来打算给学校捐一个图书馆，现在看来要慎重考虑了。”

“钟妈妈，你别生气。”吴主任说，“祁子越，你先道个歉。小林，你赶紧联系他的家长过来。”

吴主任压着祁子越的肩膀，强迫他转向钟威鸣，“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道歉吧，老师会帮你说情。”

祁子越：“我没有。”

其他没离开的其他家长议论纷纷：

“校园暴力不是小事情，学校必须严肃处理，不然有一就有二，多的是受害者。”

“我女儿前天手臂青了一大块，问也不肯说，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欺负了。”

“冲着好口碑才送孩子进来，还能遇上这种事，老师也是年轻不靠谱。”

……

祁子越挣脱跑到林早早身后。

“大家先等等，我明白各位家长的担忧，给我一点时间弄清楚事情真相，再考虑怎么处理可以吗？”

“事实摆在这里还有哪里不清楚。”

“但这毕竟是孩子的一面之词……”

钟威鸣大声指责：“林老师你偏心，你一直偏心祁子越。”

钟母脸色一变，怒目而视。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吴主任拉着林早早：“你是班主任，发生这种事情，你先给家长道歉。”

林早早鞠躬：“钟妈妈，真的很对不起。”

吴主任又对祁子越说：“你看，林老师为你做了示范，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祁子越怔怔的，倔强的神色一点点褪去，看向钟威鸣，犹豫间脑袋被柔软的手压了一下。

“我作为老师没照看好学生确实是我的错，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先了解清楚，并不是说哪个孩子说谎，小孩的心性还不成熟，对待事情的理解可能存在偏差。”

钟母嗤之以鼻：“这就是你们学校的态度对吗，行，我明白了。”

“不是的钟妈妈，她新来的不懂事，您跟我来，我保证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趁几个大人去办公室，钟威鸣一溜烟跑了，钟母想抓祁子越来，林早早挡了一下，让祁子越先回家。

祁子越跑到校门口，看见站在外面抽烟的人，眼眶立马红了，“我刚刚都看到你了，你为什么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