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大学生网球锦标赛的举办场馆内，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着防晒霜、橡胶地面和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聚光灯打在中央场地的硬地球场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顾清珩站在球员通道口，做着最后的热身运动。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着，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和即将开始的比赛战术上。指尖无意中触碰到运动短裤口袋里那个浅蓝色收纳袋的轮廓，一丝奇异的镇定感便悄然蔓延开来。

“别紧张，就当平时队内赛打！”林薇作为队友兼双打搭档，用力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洪亮，带着她一贯的泼辣劲儿，“拿出你训练时的水平，干掉他们！”

顾清珩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观众席。密密麻麻的人头，晃动的横幅，闪烁的手机屏幕。她在寻找一个身影，一个安静的、可能并不起眼的身影。

没有。至少，在她有限的视野范围内，没有看到许晓溪。

一丝难以避免的失落掠过心头，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许晓溪能记得她比赛，甚至提前给了她那么贴心的补给，已经远超她的预期了。她不能，也不该要求更多。

裁判示意球员入场。

顾清珩敛起心神，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锁定猎物的鹰隼。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昂首挺胸，和林薇一起迈步走入那片被灯光聚焦的赛场。

欢呼声和加油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顾清珩握紧球拍，感受着掌心熟悉的缠绕胶皮触感。这是她的战场。

比赛开始。顾清珩的第一场比赛对手实力不俗，风格稳健，善于防守。开局阶段，顾清珩打得有些急躁，几次主动进攻都因为线路太直、力量过猛而出界。

“稳住！清珩，耐心点打！”场边教练的声音穿透喧嚣。

顾清珩抹了把汗，走到底线准备发球。就在俯身拍球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对面观众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墨绿色的连衣裙，安静的姿态，手里好像还拿着一本……书？

是许晓溪？！

心脏猛地一跳，手上的动作几乎变形。她强行稳住心神，将球发了出去。是一个质量不算高的发球，好在对手回球也浅，她立刻上网，一记干脆利落的截击得分。

“好球！”林薇在场边大喊。

顾清珩没有时间再去确认那个身影。比赛的节奏很快，每一个球都需要全神贯注。但那个模糊的影像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久久未平。

她真的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针强效的兴奋剂，注入了顾清珩的四肢百骸。之前的焦躁和不确定仿佛瞬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力量感。她的移动更加迅捷，击球更加果断，线路也更加刁钻。

她不再盲目发力，而是开始运用头脑，观察对手的弱点，耐心地组织进攻，时而底线相持，时而突然上网截击。那个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在许晓溪理性分析下调整心态的顾清珩，此刻在赛场上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漂亮！顾清珩今天状态神勇啊！”解说员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又一记势大力沉的正手制胜分，拿下第一盘。

局间休息，顾清珩用毛巾擦着汗，目光再次快速扫过那个角落。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一些。确实是许晓溪。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膝盖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书，似乎并没有像其他观众那样激动呐喊，只是偶尔会抬起头，看向赛场。当顾清珩看过去时，她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交汇，平静无波，随即又垂下眼帘，落在书页上。

她来看比赛，却仿佛自带一个隔绝喧嚣的屏障。她没有为任何一个精彩的得分欢呼，也没有为任何一次失误惋惜。她只是在那里，存在着。

这种沉默的“在场”，对于顾清珩而言，却比任何震耳欲聋的加油声都更具分量。

第二盘比赛，顾清珩乘胜追击，打得更加自信从容。最终，她以直落两盘的比分，赢得了自己在本届省赛上的首场胜利。

裁判宣布比分的那一刻，顾清珩握拳低吼一声，宣泄着压力和喜悦。她和林薇击掌，向观众席挥手致意。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角落。

许晓溪已经合上了书，正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她看向顾清珩的方向，隔着喧嚣的人群，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没有笑容，没有言语。

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一个平静的眼神。

然后，她便转身，沿着观众席的台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如同她来时一样安静。

顾清珩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通道口，胸口被一种汹涌而温暖的情绪填满。赢了比赛的兴奋固然强烈，但许晓溪那默然的肯定与陪伴，却像一道更深邃的光，照进了她的心底。

她知道，许晓溪用她自己的方式，跨越了两个世界的距离，在她最重要的战场上，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看什么呢？”林薇搂住她的脖子，兴奋地晃着她，“赢了啊！首战告捷！走，回去总结，准备下一轮！”

顾清珩收回目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夏日最炽热的阳光。

“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