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威尼斯机场,北半球炽热的阳光照射进玻璃透窗,空气里的热度逐渐攀升,一架飞机缓缓降落机场,金发少女穿着一身轻便的衣服,只有随身一个背包,她跑得很快,几乎是飞一般冲向接机的人群。

“散兵!——”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像一朵金色的太阳花,一头扑进一袭落地披风的人身上。

某件事之后,荧落荒而逃,这是他们两个在那之后第一次重逢。

那人的发色看起来并不寻常,不是常见的红或棕,更不是大多数当地人都推崇的金子般的颜色,而是一种紫,像某种不知名的路边花一样,很罕见的颜色,让人难以忽视,一如他本人身上难以言喻的气质。

一种让人背后发冷的绝望,被他的眼神击中,无异于猎物被潜藏在灌木之后的野狼盯住脖颈。

散兵任由她抱着他,直到见她有抱他起来转一圈的想法,他才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真够出息,不过是留学一年罢了,见到我居然成了这副模样……”

他们两个,心照不宣,纷纷将那件事闭口不提。

旁边有个也在等人的老太太,看到两个人这么亲密,以为是久别重逢的情侣,正眼里含笑看着他们,直到听见散兵的下一句话,老太太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说:“——出去别跟别人说,是我养你长大的。”

十年之前,愚人众刚刚接管的某个街区,那是荧第一次见到散兵。

“这里是上个头目资助的孤儿院,但他太吝啬,给的钱太少,却又想要个外界的好名声,不肯放过孤儿院。”街上火拼的枪声还没灭绝,临时接管这片区域的人战战兢兢,指着几栋楼区域之间的狭小空间,“……最后活下来的,只有这几个孩子。”

荧低着头,一声不吭。她的哥哥空将她死死护在怀里,两个人的身体瘦骨嶙峋,被彼此硌得生疼,却不肯放开双臂。

“无需向我汇报,我不关心这个,”荧听到高高在上的声音,她抬头,正对上那个人的眼神,后者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的表情,嫌恶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

“给你个忠告,你去告诉‘仆人’,从她那得到的好处,可比我这要多得多。”

再后来,她和哥哥被□□愚人众收养,再后来,她被人领到了散兵的居所,散兵冷漠地看着她。

客厅里悬挂了富丽堂皇的水晶吊灯,金灿灿的光经由晶体折射,最终变成一道道刀光一样的寒芒,刺进她琥珀色的双瞳。

“真是麻烦,居然要我照顾一个小孩。”散兵啧声,语气中还是难以掩抑的嫌弃,他对她扬声,“过来,让我看一眼,干巴巴的,别死在我手下的时候死掉了。”

那一年,她八岁,他二十三岁,散兵杀人冷血,愚人众所有眼睛都在盯着他们,等着散兵不耐烦了,亲手一枪击毙她。

上了计程车,荧枕到散兵肩上:

“你最近忙不忙?我想这次回来,和你在一起的时间久一些。”

散兵推她:“自己坐好。”他顿了顿,说出来的话带了几分委婉,他说,“你的年龄也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你一个人在外读书,应当保持好同异性之间的距离。”

也许这就是愚人众让他在最狂妄的年龄,养一个小孩的目的。养个可爱的小姑娘,磨磨他的性子,多学学怎么和人好好说话。

从结果来看,高层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荧老老实实坐回自己的位置,她赌气不理他,把头转向窗外,支着脸去看窗外蓝色的河流,河面倒映着天空中一簇簇白色的云朵。

她生闷气,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要对他说,现在也尽数都吞了下去。蓦地,她手背一凉,荧被冻得一激灵,她一下忘记了自己还在跟散兵置气,猛地回头,看见散兵放到她手边一个花纹装饰的盒子,盒子原本是透明的,但应当是刚从冷柜里取出不久,透明外壳上挂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

水雾里面,隐约可见一个颜色鲜艳的小蛋糕。

荧没多废话,毫不客气,拆开就吃。

散兵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确认她喜欢这个口味,才说:“我还以为你生气,就不会吃蛋糕了呢。”

荧低头继续吃蛋糕,全当是窗外的风声,什么话都没听见。

计程车七拐八拐,一直走到贫民窟的一条巷子里,散兵替荧背着包,在她前面下了车。

他走在前面,荧就在他背后,悄无声息偷偷看他。

好像自从她见到他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没怎么变过,拒世界于千里之外,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陌生面孔,话里有话,暗戳戳夹枪带棒已经是常态,但却出人意料地,却又会在某些时候温情得像变了一个人,温柔细腻得仿佛同一具精致的皮囊之下,悄然更换为另外一个从不公之于众的灵魂。

“散兵。”她忍不住开口唤他。散兵果然放慢脚步,回头看她,却见荧快走几步,到他身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上他的侧脸。

少女的唇柔软温凉,轻轻贴上他的侧脸,触之即分。荧迅速退开几步,狡黠地笑着看着他。

“你!——”散兵像是被烫到一样,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一瞬间,立即抬手又要推人,但担心自己会伤到她,又犹豫了一瞬,就在这个瞬间,她从他能够触碰到的距离退出来,他只能看见她脸上的笑。

“刚才不是才对你说过,你不能……”散兵的怒火眼看就要烧到她身上,荧带着被宠坏的孩子独有的骄傲和自信,顶着风走过来,同他十指相扣。

“不要紧张啊,”她笑,“只是一个吻面礼而已,我在学校里学到的,你不喜欢吗?“

散兵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应激中缓过来,”喜欢?“他不自觉重复她的话,旋即更猛烈的怒火袭来,他的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转瞬间立即松开,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松开她,一个人转身离去。

荧的喉部陡然吃力,虽然很快就被松开,但她还是不可控制地咳嗽几声,看见散兵的背影,她什么都没想,小跑跟上去,两只手紧紧抱住他攥紧的拳。

“对、对不起,我……”荧期期艾艾开口,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却不管不顾,冲过来立即就向他道歉。

散兵仰头望向贫民窟上方,一条线一般的天空,近乎奢侈的太阳照到他身上。他抬起另外一只没有被荧握住的手,捂住面部,抗拒阳光一般:“不,明明是我……”

等到两个人都平复下来,散兵望着荧,他说:“虽然你从未叫过我一声父亲,但以法律名义而言,我们的确如此,所以,作为你的监护人,我要求你听进去我说的话,可以吗?”

荧此时此刻再也不敢造次,她顺着他的话,点头:“好。”明明只是一个简短的音节,声音却逐渐变低,尾音几乎吞进喉咙里。金发的少女,被娇惯着长大的少女,情绪写在脸上,一览无余,她听从他的话,尽管她感觉到委屈。

散兵叹了口气,各种各样嘈杂声音充斥的狭小过道里,这声叹息微不可闻。

“走吧,”他说,“车子就在外面。”

“车子?外面?”荧疑惑,她环视上下前后,“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你任务的一个部分吗?你不是来这里做点好事,收买人心吗?”

“我?收买人心?”散兵不可思议,他的脸上闪过嘲讽,“收买人心这件事,从愚人众随机挑一个看家的狗,都会比我干得更出色。”

“那我们去哪?”荧原本失去活力的声音响起,多了几分期待。

“去那不勒斯,你一直想看的,那不勒斯海湾的落日。”

荧的雀跃已经写在了脸上,但她清清喉咙,少女分明不久前还在抱怨说,和他相处时间太少,这个时候却端起来替人着想的架子:“那你的任务怎么办呢?”她问他。

“推掉了。”散兵替荧打开副驾车门,确认她坐稳后,他坐上主驾驶,发动油门,车辆窜了出去,他笑,“只可惜你没有亲眼所见,我对他们说这段时间不干的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精彩。”

散兵口中的“他们”指的是愚人众的高层,当初散兵收养荧,也是他们的决定,荧十年前不能够理解他们,十年后也依旧不能。

但很快她就忘记愚人众的事情了,那不勒斯蔚蓝的海湾,出现在她琥珀色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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