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魔女？

白爷爷曾和他提起过这个名字。

夏颂看不见更远的地方，他比花还要矮不少。

“走吧。”

先不管了，赶路要紧，白爷爷给的地图甚至没有标注这片地方。

西米听话地跟在夏颂身后，只是比昨天靠的更近了些。

穿过小片云玫，两人又进了一片树林，赤红的叶子，像极了枫叶。

地图上也是标了红红一片，夏颂毫无防备心，毕竟这可是被称为童话王国的莉莉丝。

哥哥从小给他讲故事，童话无疑是理想美好的。

夏颂尾巴轻摇，其实做任务没有想象中的这么难熬，就是一场解密闯关的游戏嘛，还可以救哥哥。

风穿过林间，叶子簌簌作响，夏颂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一丝血腥气。

夏颂呼吸急促起来，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他下意识伸出爪尖，转身用身体围住西米的腿。

西米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垂下的耳朵瞬间竖起来，警惕的注意周围动静。

细不可微的破碎声，只有在风吹起时才会显露，越来越近，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非常危险。

夏颂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西米，伸手。”

西米立刻蹲下伸出手，夏颂把小红帽的猎枪掏出来。

“待会有危险扣动这个环。”夏颂将使用方法教给西米。

紧接着呼唤02。

“02，你能看到更远的周围吗。”

“可以。”02听出宿主的严肃，不敢浪费时间，立刻扫描周围所有能看到的事物。

“宿主，离你们方圆十米处有狼，六只。”02惊呼。

“西米，是狼。”夏颂声音很轻，声音在不断逼近。

突然一阵疾风刮过，夏颂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骤然腾空。

西米迅速捞起夏颂，躲开锋利的血口，一手拿起枪对准扑过来的狼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轰！”灼热的火柱喷出，毛发血红的狼腹部被强大的冲击贯穿，中空的伤口处，破碎的内脏随血液流出。

破碎的血肉开始燃烧，转瞬将整个身体吞噬，还未死去的红狼嘶哑地嚎叫，声音在原本寂静的森林中回荡。

西米一手抱着夏颂，一手端着枪，看着周围徘徊的狼群。

周围的红狼毛色偏橘，体型也比第一只瘦弱，死去的应该是他们的首领。

夏颂耳中仿佛产生了耳鸣，嗡的声响贯穿他的大脑，意识仿佛被冻结了，变得空白。

但当眼睛接收到外界的信息后，夏颂竟然迅速明白了现在的局势。

身体……动不……了……

所幸，在头狼惨烈的哀嚎中，狼群中第二强壮的二把手在思考过后决定撤退。

它长嚎一声，狼群得到信号，全部向一个方向撤去。

西米冷眼看着狼群快速散去，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夏颂雪白的皮毛粘上了不少鲜血与碎肉，头狼燃烧着，毛发烧焦与烤肉的气味在周围弥漫。

闻着焦香的烤肉气息，夏颂身体不住的颤抖。

“呕——”夏颂还是没能忍住，一口吐了出来。

西米对此毫无感觉，见夏颂猛地吐了，身体痉挛，似乎将他的身体也带的颤抖起来。

他轻轻拍着夏颂的脊背，发觉是面前狼的尸体的缘故，皱起眉头，快步将夏颂抱远，到一片空气清新的地方。

夏颂吐得胃里泛酸，大脑开始重新运作。

好可怕……

“呜——”

夏颂家世极好，被人从小被宠到大，他的世界一直是幸福美好的，没有危险，没有血腥。更没有直面死亡。

他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被咬到了。

充满腥气的血盆大口，沾满血丝的尖锐獠牙，笼罩在他头顶，给他带来了阴森寒冷的一片阴影。

西米看夏颂吓的这么厉害，有些手足无措，拿出水瓶，抵在夏颂嘴边喂他。

看夏颂张嘴喝了水，西米的心稍稍放下一点。

然后拿出干净的帕子将毛发上的血小心擦去，抱起还在发抖愣神的白色小猫，按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进。

夏颂下意识喝了水，混沌的神志稍稍清醒，不想继续麻烦一个孩子照顾自己，挣扎着想要下去。

“把我放下来吧。”

西米感觉抓住夏颂乱抓的爪子，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还是让我抱着您吧。”西米罕见地没有听从夏颂的话。

西米的力气是夏颂无法抵抗的，脑子还混乱着的夏颂放弃了挣扎。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夏颂突然抬头看向西米，少年还没有长开，稍显稚嫩的脸庞面无表情，仿佛刚才的一切对他毫不相干。

看夏颂愣愣的看着他，西米扯出一个微笑，眼里又是熟悉的温柔。

02看着这一切，他虽然智商不太充足，但拥有极高级的情感模块，他知道宿主的心理不太对劲。

02拿出自己平时捡垃圾攒的一点积分，迅速为宿主兑换了安抚道具。

02兑换了最昂贵的道具，花费了全部身家，这个道具可以迅速抚平宿主因受到冲击而紊乱的情绪，将源头淡化到不会产生一丝心理波动。

夏颂闻到一股清香，像刚刚割断的青草的气息，脑袋有些发沉，夏颂将头埋进西米的臂弯，迅速睡了过去。

“先生？”

西米发现夏颂的异常，赶紧停下查看，发现夏颂只是睡着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继续沉默的向前走去，在瞥见怀中软软的小猫，不自觉地又想起遇见夏颂的那天。

他是被白爷爷捡到的，白爷爷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们是一样的。白爷爷对他说。

他们都没有被莉莉丝所祝福，能拥有完整的记忆。

……不。

我们是不一样的。

当白爷爷笑着，将他带回白兔之乡。

他说，你会变得很幸福。

滚吧。自身都难保了。

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白爷爷收养他的建议。

他学习能力极高，在观摩了一户人家建造房屋的过程后，给自己建了一栋房子。

就在无人靠近的雾草地旁边，雾草令人眩晕的气息令他得以安眠。

直到一天他被一阵咪咪喵喵的动静吵醒，见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牵动他心绪的东西。

一只猫。非常……可爱？

浑身雪白，清澈的眼睛里充满希望与幸福的天真，但是又充斥着难以言说的灵动。

他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

甚至跟着到了白爷爷家，听完了他与白爷爷的交易。

小猫会离开。

他冷静地想。

而我会和他一起。

他的执行力很强，立刻找上了白爷爷，白爷爷依旧如捡到他那天一般温和地笑着，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起身去准备，毕竟他要养一只看起来非常娇贵的小猫，小小的，比娜莎那只蠢兔子都大不了多少，强装大人老成的样子却可爱极了。

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老头坐在大木窗前的桌子旁，神情是无论何时都能看到的平和温柔，被夜色裹挟着。如一棵即将凋亡的朽木。

真可怜。

真幸运。

没有被莉莉丝诅咒。

夏颂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刚才的惊吓被安抚道具模糊，现在他已经完全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

“我可以下来啦，谢谢你照顾我。”

夏颂见自己的小红鞋上的泥土将西米的衣服弄的脏兮兮的，本来就不好意思的心更是立刻被愧疚充满。

见夏颂在怀里不安分地挣扎，西米将他放了下来。

二人沿规划的路线，在下午到达了拉索村，大老远看见一条排成长龙的队伍。

村中正在举行一场葬礼，拉索村已经离开白兔之乡的范围，村中的居民来自各个种族。此时手腕都绑着一朵绢花，各色的都有，十分缤纷。

“嗯？他们在干嘛。”夏颂看着排成长长一队的村民。

领头的是一个长着角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全黑的长袍，双角弯曲着盘旋在额角。

手中捧着一个木盒，身后有三个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孩子，正抹着眼泪，步伐虚浮地跟着黑袍男人。

“他们在干嘛。”夏颂好奇道。

“在举行葬礼，每个地方都会有这种专门负责葬礼的人，根据当地的习俗安葬死者。统称为安神官。”

西米耐心为夏颂解释，并没有对夏颂对这种基础信息产生疑问而好奇。

见夏颂好奇的伸长脖子去看，思考了几秒，一把将夏颂抱起来放到肩膀上。

“先生，扶好。”

“哎……！” 夏颂感觉一阵失重，下意识抱住周围的东西，也就是西米的头。

他其实也没这么好奇，毕竟是人家的葬礼。

但是西米已经把他抱起来了，为了不浪费孩子的心意，那就看看吧。

感觉到软软的爪垫轻踩到自己头发上，西米维持自己的身体一动不动，尽职的做好一个猫爬架。

队伍排的很长，无声的前进着，身着黑色长袍的安神官带着队伍来到一棵巨大的树下。

西米带着夏颂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夏颂的脖子上被西米拿白锻系了一朵小花。

等所有人都到了树下，安神官将木盒放于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坑中，身后的三个孩子上前朝着坑半跪下。

夏颂这才看清楚三个孩子眼角和发尾都有细碎的淡青羽毛。

他们捧起土，一把把撒入坑中。

周围的村民在他们撒下第一把土的时候便开始唱起歌来。

他们眼睛看着埋葬死者的方向，合唱着一首没有歌词的旋律。

苍老的，稚嫩的，高昂的，低哑的，他们用歌声安抚死者的灵魂，旋律随孩子埋葬的进度发生着变化。

夏颂不会唱，只能看着这一切。

听着听着，夏颂好像理解了白爷爷对他说过的祝福是如何发挥作用的了。

村民们开始的旋律低沉空灵，如寂静山岭中孤独却源源不绝的河流。

在坑渐渐被填满的同时，声调渐渐提高，到最后变成了非常轻松欢快的曲子。

孩子们的神情也由悲伤到麻木，在彻底将亲人埋葬的时候竟然已经笑了起来。

看着周围氛围欢快起来，村民们已经开始说说笑笑。

好荒谬。

这真的是祝福吗？

三个孩子笑着朝坟墓说。

“妈妈再见。”

好像经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亲人离去的痛苦以一种强硬的方式从他们身上剥离，迅速淡忘。

安神官注意到了夏颂与西米的异常，在众人散去时径直找上了他们。

他神情淡漠，冷硬的面庞在整个葬礼进程都毫无波澜。

但夏颂有一种感觉，他也是完整的。

和白爷爷一样，都没有受所谓的祝福影响。

安神官盯着夏颂，行了一个见面礼，自我介绍道。

“克罗斯，我是拉索村的安神官。”

夏颂被盯得毛毛的，连爪子伸出来了都不知道。

“夏颂，旅行商人。”

说完又将西米也带上了。

“这是西米，我们恰巧路过你们村落，看你们正在举行葬礼，顺便吊唁一下。”

夏颂后知后觉感觉有点尴尬，早知道不这么好奇了。

这么贸然加入人家葬礼好像有点不礼貌。

西米无奈的感受到头上的爪子一伸一缩，踩来踩去，甚至爪尖勾到头皮。

“我知道，很高兴见到你。”

“旅行的星星。”

夏颂听见熟悉的词，哎？

不会吧……

克罗斯见他有反应，突然笑了起来，看的出来他不常笑，笑的非常僵硬，甚至肌肉都有些抽搐。

“是交换魔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