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红秋起来时发现江芷萝已经起身了,正在厨房中忙碌,赶忙跑去帮忙。
看到盛饭的时候原本只拿了两个碗,盛好后看着锅里的一点锅底沉默了一瞬,似有些不满又转头取了一个碗出来,将锅里的一点锅底粗鲁的盛进碗里,然后随手拿了两个馒头,连咸菜都不愿意夹一点,便要出门去。
“夫人,我……我去吧。”红秋知道这东西是送到哪的,一晚上过去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江芷萝头也没回,烦躁的说:“你吃你的。”
“……哦”红秋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地又坐了回来。
江芷萝到了柴房门口,先贴在门外想听听里面的情况,半天什么响动都没听到,心里想着不会真的死了吧,一边快速的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柴房窗户矮小,屋里有些阴暗,江芷萝适应了一下才看到躺在柴垛上的黑衣男人,他身下铺着厚厚的草垛和蓑衣,背对着门口睡的正香呢!
到是个会享受的,这种环境还能睡的这么香!
放下手中的粥和馒头,她过去看了下,男人受伤的地方已经上好了药,虽然有些潦草,但是总算没流血了。
命真大,江芷萝忍不住吐槽,她还从未见有人受那么重的伤一点事都没有,这还是人吗?
“虽然我知道我长相英俊,但是被美人这样眼睛眨都不眨的瞅着,我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男人睁开眼,低沉略微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眼中带着调笑的意味。
江芷萝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指着地上的粥和馒头:“早膳十文钱,昨晚的药一两银子,你是现付还是打欠条?”
男人表情有一瞬间空白,起身看着乱七八糟的粥还有馒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阁下以前是在哪个山头做强盗?还是说我睡了一觉,物价已经离谱到这个程度了吗?你若不说我还以为你那是从哪个泔水桶里找出来的东西呢,十文钱?你真的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江芷萝懒得跟他废话,一脚将地上的白粥踢翻,看着男人瞪大的双眼,冷笑一声:“爱吃不吃。”
说完捡了馒头就要走。
“等等!”男人急了,从“床上”爬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塞到江芷萝手里,抢过她手中的馒头愤愤不平的咬了一口:“算你狠!”
江芷萝看着手里的金子,心情稍稍好了些:“给这么多?我可不找零的。”
男人瞪了她一眼:“之后几天的伙食费,我暂时走不了,还要麻烦你再帮我找一身像样的衣服,再穿着这个我该臭了,这位奸商,这些应该够了吧!”
江芷萝颠了颠手中的金子,扬了扬眉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给钱的才是大爷,奸商什么的,她就当是夸奖了。
果然没有什么会比金子更让人心情愉悦了!
红秋不明白自家夫人明明刚刚出去还一脸不爽,怎么回来后就满面春风的,刚刚连锅底的剩饭都不愿意给那位留着,回来后竟然兴致勃勃的起锅做了碗面条,还贴心的加了小菜,看着就让人味蕾大动,最神奇的是这碗面条最后竟然被送到了柴房那边,夫人还特地从房间里翻了一件有些大的衣袍,也不知是谁留在这的,被她一起带去了那边,全程脸上没有丝毫不情愿的神色。
红秋此刻简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那柴房里有什么魔力,夫人只是去了一趟,竟然性情大变,究竟是什么神秘的力量啊?
如果江芷萝知道她心中疑问,一定毫不犹豫回复她,当然是金子的力量,她可是商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想白吃白喝赖上她?门都没有!
等江芷萝回来后,红秋看到她从房间里找了纸笔出来,在上面写写画画的,她悄悄凑近了看到上面写的是:
十二月初二,金疮药一瓶,止痛药两颗,共计一两银子
十二月初三,白粥一碗(未吃被踢翻了),馒头两个,共计十文
衣服一件(不是我的,但是花了心思寻找),人工费共计
……
红秋人都傻了。
她家夫人做生意魔怔了吧,还有这个价格……这是敲竹杠吧?
“夫人……你不是说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绝对不能随意涨价吗?”
江芷萝头也没回:“谁说我涨价了,物以稀为贵,这东西现在就值这个价,再说了我又没有强买强卖,他要是嫌贵可以不买啊!”
她说的随意,红秋沉默。
受教了。
中午的时候江芷萝又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选了其间最好的东西堆了满满一碗送到了柴房,回来后放下盘子立马就回到屋里打开自己的小本子刷刷又记了起来。
红秋捂了下眼睛,简直没眼看,默默地咬着筷子吃饭。
江芷萝赚了钱,心情都变好了不少,中午都多用了半碗饭。
柴房里那位看样子对她的厨艺也十分满意,送进去的碗碟退回来的时候都干干净净的,江芷萝有些得意,在考虑伙食费是不是该提高一些了,毕竟她可不常给人做菜。
下午她在那颗梅花树下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了空大师刚刚踏进来,同她打了个照面,两人互相点头致意,江芷萝起身,了空大师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大师,离饭点还早呢,是不是来的太早了啊?”江芷萝笑着打趣。
了空难得的有一瞬尴尬:“让施主见笑了。不过贫僧此次前来不是为了蹭饭,而是为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递到了江芷萝面前,江芷萝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却在看见那个东西的时候定住了眼神,下一刻有些失态的伸手从了空手中抢过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块小小的腰牌,上面有一个兰花印记,这东西江芷萝再熟悉不过,她小时候经常拿在手中把玩,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东西的分量,总是玩完了就随处扔,被爹抓住之后免不了一通责罚,后面才知道,这小小的一块东西,却是母亲的全部底气。
外祖父家世代从商,曾经在京都城红极一时,当时最强盛的时候,不夸张的说半个京都城的商铺都要姓顾,外祖的父亲懂得盛极而衰盈满则亏的道理,顾家当时太盛,被太多的人盯上,连当时的天子都注意到了,当时他选择了急流勇退,用最快的速度举家搬离了京都城,京都城中产业也能处理的都处理了,有人落有人起,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都是如此。
新的起来了,顾家便慢慢的被人淡忘,然而只有顾家人才知道,顾家从未放弃过京都城这块“必争之地”,那些产业不过是从明面上换到了私底下,可以说只要顾家想要卷土重来,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而她手中的这块腰牌,就是能调动整个京都城的地下商业帝国的信物,有了这块腰牌,她可以随意出入京都城中任意一家挂着顾家商旗的铺子,可以随意支取他们账面上的所有银钱,甚至号令他们做任何事情。
这东西是母亲出嫁的时候,外祖怕母亲受欺负,特意赠于母亲的,母亲是外祖的掌上明珠,这便是给她即使嫁人了仍旧可以做自己的底气,所以母亲说过,她从来不怕父亲变心,因为父亲如果变心了,辜负她,她失去的只是一个男人,而父亲可能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全部,顾家将会与他不死不休。
一个女人最大的底气,永远不会来自于男人,而在于她身后强大的母族。
就像如今宫中最受宠的刘贵妃,她能入宫十数年盛宠不衰,除了美貌,更多的是因为她有一个做镇国将军的哥哥,陛下倚仗刘家,只要刘家在朝一天,刘贵妃就永远不可能失宠。
想远了,江芷萝回神看着她手中的腰牌,这东西母亲一直妥善保管着,所以不可能是丢了被了空大师捡到,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是母亲特意送来的。
母亲……是知道了纪修然纳妾,怕她受欺负,所以才……托了空大师把这块腰牌转交给她的对吗?
母亲……她……
江芷萝的手有些颤抖,明明当初说了她离开家就是和家里断绝关系,以后不管她是死是活,绝对不会再帮她,可不过才听到她受委屈,就忍不住倾尽全力来帮她。
纪修然纳妾不过才半月左右,消息传回徽州至少得七八天,腰牌能这么快送到护国寺,只能是刚刚得到消息立马就让人送过来的。
她……
江芷萝忍不住掩面蹲到了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透过缝隙大滴大滴的掉落到了地上,痛苦的整个心脏都在抽搐。
她不值得的……
她当初那么决绝的离开家,离开父母,为了一个男人众叛亲离,她都不敢想象当年她走之后母亲明里暗里遭受了多少白眼,多少人对她冷嘲热讽,她如此不孝,如今受了委屈却要母亲义无反顾的帮她,怎么能够……怎么配……
她不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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