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没有晚自习，一班的学生面如死灰地走了一波，换了他们的家长进教室开家长会。

甘芷拿着个本站在门口，给家长签到。

签到表是按照班里的座位排的，家长找到自己家孩子的名字下面签名，然后按照签到表上画的方位坐到对应学生的座位上。

甘芷中间还看到李茜了，甘芷叫了声“阿姨”，李茜还认识她，笑眯眯跟她打招呼：“学霸同学好。”

等到六点四十，教室里的人基本坐满，甘芷拿着签到表核了一遍，在自己的名字下面又签了一个龙飞凤舞的手写版“甘芷”。

好了，这下人齐了。

冯春和开场，甘芷和陈一山等几个后面要上台的学生在教室后面贴着墙站着，这会儿教室里已经没有她们的座位了。

两个男生站在后门边上，连带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也留下来了的赵燕燕，三个人在小声说笑着什么。

沈书悦蹲在地上，膝盖上摊了本数学题。

何金花一直有点怕赵燕燕，躲在最靠窗的教室另一端，拿着自己皱皱巴巴的演讲稿，嘴里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什么，留下甘芷和陈一山两个人并肩站在中间。

陈一山也拿了一本作业，本来准备在后面写，但找了半天没找到一个比蹲在地上更体面一点的姿势，遂果断放弃，不写了。

甘芷手上也有稿子，除了学习经历分享环节，她还要上一个班级情况介绍环节。陈一山凑过去看她的稿子——甘芷手上这几张纸与其说是稿子不如说是思维导图，各种圆圈和箭头串联起来简要的线索。

陈一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笔迹工整的发言稿，又看看甘芷，小声说：“你脱稿啊？”

“其实本来我也不想的。”甘芷小小声回答她，“但你记得昨晚语文布置作文了吗，我写完作文手都快断了，就只能这样。”

她们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冯春和开场已经结束了，话锋一转：“下面我们请班长甘芷同学向各位家长就班级情况做一个简要的介绍……”

甘芷小跑两步上台，把自己的演讲稿摊在讲台上。

然后她没有低下头顺着稿子往下念——虽然她的稿子上也没什么可念的东西，而是直接在原地冲台下笑了一下，自我介绍：“各位叔叔阿姨大家晚上好，我叫甘芷，是我们高一一班的班长。”

她伸手按下一页PPT的同时，低头扫了一眼稿子：“接下来我简要介绍一下我们班的班级情况。叔叔阿姨们也都知道，我们班共45人，是附中400多名学生中，成绩依据摸底考和中考成绩加权的前45名……”

甘芷明显对稿子没有很熟，但她的演讲胜在节奏好，瞄稿子的时间点都卡在PPT翻页或者一个小版块结束的间隙。其余不用看稿子的时间她也不会在讲台上站桩，而是和前排的家长有问有答。

最后一个小点讲完，甘芷回到讲台上，把稿子拢成一打，顺口收尾：

“……从初中到高中，学习和生活的模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个过程很不容易，我也是正在和各位同学们一起经历的亲历者之一。我希望在未来一班能够拧成一股绳，对内团结、对外卓越，坐稳我们班在年级第一的位置！谢谢大家！”

台下响起友好的掌声。

甘芷讲完，自己乖巧地一躬身，从讲台另一侧溜下去，把讲台留给冯春和。

她临下台前，就着讲台上地势高的位置，目光往下扫了一圈，全班只空了陈一山旁边那个本来就没人的位置。

她的位置上坐了位笑呵呵的男士，时不时在和旁边一脸怒气的女士说什么。

说两句，被怼回去，然后又笑呵呵地接着说。

应该是林周的爸爸妈妈。

现在看到了林周的成绩单，一个忙着生气另一个忙着安慰呢。

甘芷扯着嘴角笑了下：也挺好，不浪费她那个位置。

一眼看过去，另一个很显眼的人是坐在何金花的位置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身材瘦小，肤色比在城市里工作的中年人们黑黄一些，用一个夸张的花布发兜挽着头发。坐在一群着装不同的人中间，她看上去有点不安，又时不时面带困惑地把耳朵往前凑。

似乎很想听清楚，但耳朵不太利索。

何金花一直住校，就是因为家在A市下面的县里，老太太这趟估计是专程从县城过来的，看着风尘仆仆。

甘芷走回教室后面，探头观察了一下还在角落的何金花。

何金花还在喃喃自语。

金花同学作为一个从不在多于五个人的场合下说超过三句话的人，上台发言属于被迫，甘芷看得出她又荣幸又紧张。

陈一山拍拍她，用口型问：怎么了？

“我看金花奶奶好像有点听不清。”

“我记得我们班讲台里有小蜜蜂？就是李太会用的那个？冯老师这个环节还要讲多久啊？要不我现在上去找出来给她？”

甘芷想了想：“我去。”

陈一山没跟她争，这场班会甘芷算半个串场的，肯定是甘芷上来得自然。

甘芷跑到讲台上去翻小蜜蜂，陈一山就听见身旁有人冷笑一声。

陈一山循声望去，只见赵燕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旁边挪到她这来了。

赵燕燕看得出发型特别搭理过，她凑到陈一山耳边，用气声说：“坐在你座位上的那个阿姨是你妈妈吧？她身上穿的衣服我认识，香奈儿这一季新上的高定，从上到下一整套都是，这要不少钱吧？”

陈一山猛地往后一躲：“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赵燕燕盯着她不动。

陈一山想了想，补充：“关你什么事？”

讲台上甘芷在试怎么打开小蜜蜂，发出嗡嗡的响声。教室后，赵燕燕好整以暇地端详着自己修成杏仁状，涂着一层薄薄镭射甲油的指甲，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了，你家里是当官的——你又不缺后台，又不需要巴结甘芷，那你整天跟她混在一起干什么？”

陈一山看了一眼讲台上的甘芷，轻声重复了一遍：“关你什么事。”

“你这个人是不是不识相？跟甘芷玩有什么好的，她身边一天天的都是腥风血雨，你难道就不怕自己被波及了？还是你指望她能保护你一次，以后出了事次次都能这样？”

陈一山顿了一下。

赵燕燕以为她被说动了，放下手，期待地看过去。

陈一山冲着她微微歪了一下头：“你怎么甘芷‘保护’过我？”

赵燕燕绕着发梢的指尖骤然顿住了：“你……”

甘芷从讲台上下来，就看到赵燕燕和陈一山僵持，她眉头一皱就知道赵燕燕又要作妖：“怎么了？”

“得来全不费功夫。”陈一山拿着作业本把赵燕燕怼开一点，让甘芷站过来，“曾晓艳堵我是这人指使的。”

甘芷：“哦？”

赵燕燕：“你血口喷人！”

她激动之下没控制住音量，讲台上冯春和不悦地扫过来一眼，赵燕燕瞪了陈一山一眼，低声说：“你有什么证据？”

“我需要什么证据吗？你怎么会知道我被人堵了？难道曾晓艳十五班一霸的脸不要了，到处跟人宣传自己给人找茬没找成？”

赵燕燕眼神心虚地闪了一下：“你……甘芷你相信她吗？”

“我不相信他相信你啊？”甘芷好笑，“说说吧，你又是什么时候跟曾晓艳搭上的？”

赵燕燕不说话。

甘芷想了想：“还是你搭上的是那个锡纸烫？”

“那是曾晓艳男朋友，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关系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谁？你们那‘道上’混的大哥小弟我也没少见了，锡纸烫这个发型不罕见吧？”

赵燕燕一哽。

甘芷了然：“我就诈一诈试试看，没想到还真是你。”

陈一山在旁边看着甘芷牙尖嘴利，把赵燕燕堵得脸一会红一会白的，心里好笑。

赵燕燕：“你给我等着！”

甘芷：“我当然要等着，你把我坑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赵燕燕扭头跑了，陈一山凑到甘芷旁边，瞟一眼赵燕燕那边说：“气一气她真爽。”

甘芷没接这茬：“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你被曾晓艳堵的那天，我本来是要找另一个朋友捞你的，结果她不在，我才不得已找的付雅心？”

“记得。”

甘芷似乎是哼了一声：“赵燕燕这是盯着何穗喜的梢，给曾晓艳做军事呢。曾晓艳自己一个人要打你怎么会还挑日子，是赵燕燕不希望她失手，在背后算过的时间。”

陈一山这会隐隐听出来点不对味：“你准备怎么样？”

甘芷摇摇头不说话，讲台上PPT一切，学习经历分享的环节到了，甘芷冲陈一山又挥了挥她那不知所云的演讲稿，第二次登台去了。

家长会结束，在后面罚站一晚上的几个“优秀学生”作鸟兽散。甘芷叫住陈一山说：“你跟阿姨走吧，不用等我。”

“行。”陈一山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面色不愉地站在教室门口的赵燕燕，刚想追问什么，李茜已经在背后叫她了，只好说，“那行，周一见，拜拜！”

“拜拜。”

甘芷看着陈一山和李茜的背影从走廊尽头拐进楼梯口了，才从后门穿回班级里，拿上书包和外套再从前门出去。

一直站在前门门口的赵燕燕一言不发，默默地跟上了她。

两个人上了楼顶的天台。

甘芷把书包随手甩下，靠在墙上，赵燕燕站在楼梯口旁边，她为了今天上台换了西装校服的短裙，在寒风里明显地缩瑟了一下。

甘芷看见了，她漫不经意地偏过头：“怎么现在不说话了，还敢做不敢当啊？”

赵燕燕抿了一下唇：“我不知道陈一山算你的人。”

甘芷扬眉：“不算我的人？那你让曾晓艳找人堵她，干什么要盯着何穗喜不在A市的时候？”

本来想一次性把小甘逼问赵燕燕这段爽完的，但明天要上班的我此刻淡淡的猝死了，实在写不完了（跪下）。。明天会补一章把这段讲完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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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演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