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填饱了肚子的原因,还是被拉萨的冷风洗礼了一番,他感觉自己身体好像没那么不舒服了。
回到旅栈里的时候,里面已经传出来热闹的歌唱声了。
阳钦松走进去,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一男一女背靠在椅背上说话。
杨森传坐在小板凳上正在铲墙皮,看见他时率先打了个招呼:“出去吃饭了?”
阳钦松点点头。
朝他走近,问:“你在干嘛啊?”
“铲墙皮,铲干净了重新贴花。”杨森传说。
“噢。”
于是两人没再说话。
一个奋力地继续铲着墙皮,一个望着墙皮空洞地发呆。
半晌后,杨森传递过来一个铲子给他。
阳钦松下意识接过,接过后才后知后觉,问:“你给我干嘛?”
“看你很无聊,要不要一起铲铲?”杨森传笑了笑。
确实很无聊。
阳钦松直接在他身旁蹲下:“铲这里吗?”
“哎?”
杨森传一时错愕,看着身旁蹲下比他矮一截还垂着头开始认真铲墙皮的卷毛,手心莫名泛痒。
或者纯粹来说就是犯贱。
于是没忍住上手在他头发上轻轻抓了抓,惹来对方一个皱眉加一个怒视。
杨森传轻轻咳了咳,主动把屁股下的板凳让出去:“别蹲着了,像卷毛小狗。”
“这就是你摸我头发的理由?”阳钦松的脸小,五官表情在上面乱飞,却显得人很有生气。
“那我让你摸回来?”杨森传笑。
阳钦松没和他计较,自顾自地铲着墙皮。
身后靠在椅背上结束对话的两人这才注意到了,一个女生立马凑过来问:“诶?杨森,这是我们新来的小伙伴吗?”
杨森传看了眼阳钦松的侧脸,心想这也不像个能干活的样啊。
于是开口:“不是。”
“好哇,你让客人干活,小心挨说。”
杨森传嘴角扬起:“我又不怕小叶。”
话毕,身后人立马扯着嗓子喊道:“小叶,杨森说他……”
杨森传立马拉了拉她的裤腿,妥协道:“行行好,姐我错了……”
几人哈哈一笑,身后的两人正好被小叶喊去做别的事,这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阳钦松偏头朝看了他一眼。
杨森传没看他:“说。”
“她怎么喊你杨森?”阳钦松问。
“嗯?”杨森传偏头说:“因为刚认识的时候她不知道我最后一个字到底读什么。”
阳钦松眼睛亮了亮:“哪个字啊?”
“你最后一个字不是赚钱的赚啊?”
“我也想啊。”杨森传笑了笑,说:“可惜不是呢。”
“那是那个多音字吗?传奇传记。”
“是啊。”杨森传说。
静默了两秒,阳钦松再次开口:“那也是,你不主动说的话一般人都只能开口叫个‘杨森~’出来,后面迟疑地不知道读什么好了。”
“是啊,所以我大多朋友们都喜欢喊我‘杨森’,有时候我真想去方便他们把名字给改了。”杨森传笑。
“别改,”阳钦松说:“这名挺好的,很有特色。”
“不过,我还以为你朋友都会叫你杨树林呢。”
杨森传轻笑一声:“因为木多吗?”
“那也挺好的,但没人这么喊过我。”
阳钦松眉眼弯弯,嘴角一翘,偏头问:“我喊行不行?”
杨森传看着他的笑容愣怔一秒,继而唇角也跟着上扬:“行啊~”
墙皮没铲多久,杨森传就抽回他手里的铲子叫他去坐着和大家一起玩或者上楼休息了。
阳钦松这一觉睡得还算是踏实。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好像没什么不舒服的了,于是拿着手机和身份证直接出门,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楼下大堂很安静,前台坐着的还是那个小叶,除了她没有别的人了。桌子旁边堆了七八个行李箱,看起来分辨不清到底是打算走的旅客还是即将要入住进来的人。
杨森传果然没说错,早上走出巷口街道两旁的门店几乎都是关着门的。唯一两家早餐店一家是卖藏面的,还有一家是卖小笼包。
早餐吃完后,他犹豫着究竟是坐公交还是骑小电驴。犹豫不过十秒,他就毅然决然地朝公交站台那走去了。
原因无他,七月份的拉萨,大早上实在是太残忍的冷了!!冷风一吹,他恨不得把自己像个乌龟一样缩起来。
他没有任何攻略,跟着公交车上的人在一个最热闹的地方下了车。
两边街道的小店卖的是清一色的手链珠串类的玩意儿,阳钦松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个位置,反正就是随着拥挤的人群走,一路走一路走,最后竟然走到了八廓街这边。
进去需要身份证,阳钦松本来只打算在外面逛一逛的,没想到意外眼尖地发现了林暮也在排队的队列中。
于是再次偷偷摸摸地跟着人排队进去了。
转经筒,磕长头,拍写真基本就是这条繁华的商业街里的主要内容了。
三步一叩,诵经朝拜,大人,老人,小孩,这里滋养着最虔诚的信仰以及最有力量的祈福。
阳钦松始终和林暮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跟着他们去看了琳琅满目的藏式饰品和器物,也品尝过他们买的酥油茶和藏式糕点。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林暮根本没有发现他,反而是他身旁的穆青……
回头好像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又好像不是在看他一样。
应该没看见。
阳钦松安慰自己,就算看见了又怎样?反正他也不会告诉林暮的。
正这样想着,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两人就彻底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阳钦松站到他们站过的位置四处看,四通八达的小巷,他完全不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胸中被一股莫名的情绪包裹,他隐隐有点烦躁。
下午又去了趟布达拉宫,阳钦松没上去,因为要提前一周预约。他这次来的非常匆忙,什么准备都没做就那样鲁莽地跟了过来。
跟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也只是远远看一眼,话都搭不上一句。
有时候他看着林暮,总觉得有些话要破口而出。
可是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阳钦松又有点于心不忍。
也许是看错了吧,他想。
从外面回到住的青旅客栈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天还是亮的。
他在巷子口买了碗麻辣烫提了回去。
大堂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痛苦吸氧的人。
他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自顾自地开始吃着自己的晚饭。
左手拿着手机无聊地翻着朋友圈,刷出了一条阳钦乐的动态。
「我爱老爸老妈!!」
照片里是阳钦乐在蛋糕面前闭眼许愿的样子。
阳钦松微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弟弟的生日。
这种日子甚至都不需要他的参与,一家人唯独缺少他一个。谈不上什么伤心难过,他的心早就已经在这种家庭下麻木了。
阳钦乐动态下面有周楚楚的点赞和评论。
「爱你宝贝~一定要快快乐乐健健康康哦~」
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阳钦松瞬间冷笑出声。
眼不见心不烦,他直接把人屏蔽掉了。
继续往下一刷,就看见了林暮的九宫格藏式写真。
真好看啊。
华美的藏服上面刺绣着独特的花纹,乌黑深蓝相交,色彩协调。单边耳垂上的吊坠小巧细长,耳饰颜色与服装颜色相辅相成,脸上的藏式腮红像云彩一样在林暮那张俊秀的脸上扑开,意外呈现出一丝野性。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和他合照的人是穆青。
阳钦松颇为狭隘地想。
要是拥着林暮肩膀的那双手是自己的就好了。
林暮人那么好,从初一到高三,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从未缺席他每年的钢琴课外课。
阳钦松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当年选择钢琴作为兴趣课不过是因为阳钦乐不想学钢琴。
没想到这一学就是六年。
他喜欢那个温柔的钢琴老师。
他乐意亲近他。
这么些年来,除了林暮再无其他人会把目光长久地放在他身上。
心里被各种情绪缠绕,他烦躁地挠了挠头。
都说是来洗涤心灵了,怎么还放不下?
情绪被裹挟,他已经没了什么胃口,把垃圾丢进垃圾桶转身上楼。
只是刚到门口就发现门口旁边窗台上的一份外卖。
他没点外卖啊。
奇怪地看了一眼外卖单——名字没错,手机号没错,地址没错……
单子最后面的备注是一句话。
「来了就好好玩。」
署名Mu。
Mu?
阳钦松的眼神暗了暗,他知道这个Mu不会是林暮的暮。
直觉告诉自己,穆青知道他确实是跟过来了。
但那又怎样?
他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他讨厌穆青,尤其讨厌他那张虚伪的嘴脸。
更讨厌他经常背着林暮和一些女生勾肩搭背。
脑海里没有实证的猜测再一次涌现上来,他烦躁地把外卖单一把扯掉撕碎,最后连同外卖一起扔到了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
‘砰’地一声,在空荡的桶里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烦。
“啧。”
身后有人调侃一声。
阳钦松下意识回头,杨森传正两手推着放着两大纸箱的板车。
阳钦松往旁边让了点位置。
“上火了?”杨森传问。
“再问信不信把你也扔进去?”
杨森传微微偏头两眼眯起,似乎在透过那张不爽的脸上看出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互相对峙了一分钟。
终究是杨森传率先开口:“明晚有篝火晚会去不去?”
“不去。”阳钦松直截了当地拒绝。
杨森传看着被摔上的房门愣了愣,转而嘴上哼着歌好心情地推着板车走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