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小屋的温度因为林易安的一句话陡然升高,何敏芝耳朵滚烫,差点像老式蒸汽火车冒出烟来。
所以他知道了?
所以他知道她是喜欢她的?
所以他看起来也不排斥的意思?
还是他根本就是渣男,分明知道她的心思还是这么不远不近地吊着她?
女人果然在恋爱的,不,是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有十万个为什么,然后化身顶级侦探一一化解。
“什么画?”何敏芝反问,顺便一探究竟。
林易安把手插进兜里,耸肩笑笑:“某人发在小红书的画。”
“你怎么就说我画的是你呢?”何敏芝故作轻松,摆摆手走出门,想去外面透透气,用凛冽大雪给那双蒸汽耳朵降温。
“不知道,我瞎猜的,”他跟上来,“提出一种理论,如果不能证伪,那就有这种可能性。”
学术大神搬出科学理论,何敏芝的脑容量没绕过来,只说:“那倒是有这种可能性。”
“但愿吧。”她身后的声音低沉。
但愿吧,但愿她画的是他。
无神论者林易安在心里祷告。
林易安的确不太确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觉得喉咙干渴发热,蓄力了好一会儿才把那几个字吐出来。
父亲作为人见人怕的教导处主任,他的学生生涯有且只能有一件事:学习。
从来没有一个同龄人跟他走得特别近,好像怕说了什么话,他会回家告密。
父亲会利用职务之便去他的课桌,扔掉那些不知什么时候夹进去的情书。
后来没有回音,这些情书也自然越来越少。
他至今也不知道,那些信里有一封是何敏芝写的。
说起来,初见何敏芝是什么时候呢,在他的记忆里是高一下学期的某个午后。
她那时正帮一位收破烂的老爷爷把老式铁皮三轮车推到坡顶。
橘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身子瘦小,出了一身汗,却还是挥着瘦小的胳膊跟老爷爷告别,像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后来他遇到她在巷子里见义勇为,带着几个男生赶走隔壁学校围堵低年级女生的混子们。
再后来是在校运动会上,她参加1500米长跑,林易安在看台上坐着看她。她在最外道,学校的操场并不大,1500米足够绕过经过他的座位4次。
可是跑到第二圈何敏芝就跌倒摔伤退出比赛,他从看台第一排赶过去的时候,那天跟她一起在巷子里,赶走混子里其中的一个男生已经到了,扶着她的右手往校医在的地方赶。
他只能这么远远看着她坐在那边,涂酒精的时候痛得吱吱叫。
林易安好像没有理由接近她。
她阳光,正派,那么多好友围绕,无忧无虑,追她的男生也不算少。
他学会小心翼翼收回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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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其正巧跟着一行人从屋子里出来,撞见他们一高一低站着,氛围有些诡秘,轻咳嗽一声:“出发啦,船靠岸了。”
何敏芝去旁边扔掉咖啡杯跟着跑过去。
林易安步子也迈大,跟在他们身后。
上船的时候,何敏芝走在前面,乐其冲林易安使个眼神,没出声动嘴:“去扶啊!”
林易安过去伸出手臂给何敏芝当扶手。
不过为时已晚,戴着厚厚手套的手已经攀爬上边船边的栏杆,翻身进去。
快艇启动,马达轰隆隆响,疾风刮过来,何敏芝去船舷坐着,随时关注鲸鱼的动静。
林易安也跟过来,和她并排坐着。
整个世界都是青灰色的,不远处的雪山,还有脚下的海域,神秘而辽阔,仿佛自带伴奏钢琴曲。
马达的响声遮掩了空白间隙的尴尬,何敏芝得以安心坐着,拿手机出来开启视频,随时准备抓拍跃出的虎鲸。
船开出去快半个小时,终于到了虎鲸活跃的区域,船舱里的人都出来,船舷瞬时挤了很多,何敏芝拿手机去外围,安全起见,干脆坐在地下举起手机。
林易安过去站在她身边,用手在头顶圈出一段空间。
何敏芝当然有感觉到。
他只要靠近她,她就会自带雷达立刻感应,此时此刻她有点后悔刚为什么要坐下,如果站着,是不是就有机会假装摔倒,然后跌进他怀里。
手持一路着手机,心却早已经飞远了。
一直举到手机快要没电,终于听到了虎鲸的声音,远远看到有鳍跃出海面。
船上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跟着惊呼。
导览员跟大家介绍:“那边是长期生活在这片海域的一家子……”
何敏芝懊恼,手机录像太久,什么都没拍到,就快没电。
她按灭屏幕,叹息一声。
“用我的吧。”林易安的手伸过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凸起的青筋,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显得更加好看。
何敏芝再次感叹造物主的不公。
可是……
可是如果没看错的话,他的手机屏保,居然就是那张画?
他居然知道她的小红书账号?
何敏芝颤颤巍巍接过他的手机,摄像模式已经打开,她继续心猿意马地拍。
手机里顶端偶尔有微信消息弹出,何敏芝小心翼翼留意着消息的内容。
大部分是英文,都是些学业相关的问题。
唯一有一条中文,像是个女生,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真不是故意的,那时候船有些抖,何敏芝的手碰到那条消息,天知道那手机是已经解锁的状态,屏幕界面瞬间跳到了聊天窗口。
对话框里的内容都是中文,她只需瞄一眼就大概能看出端倪。
那个女生几次三番约他出去共进晚餐,都被他以学业繁重推脱。
今天大概又是来试试运气。
何敏芝以最快的速度瞄完内容,起身把手机递给林易安:“不好意思啊,消息出来,手碰到了……”
林易安看一眼,没什么表情:“没事。”
然后退出对话框,回到消息列表页面。
等等,何敏芝看到,他好像把跟她那空空如也的对话框置顶了?
而且“观鲸”的三人群就置顶排序在第二个。
还没来得及再次确定,他已经退出微信,继续打开相机递给她。
那天的观鲸算是幸运,导览员说这么大的雪,能看到这个规模的鲸鱼非常难得。
可是何敏芝压根没太记得发生了什么,意识神游的状态像极了当年上数学课。
神游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归还好所有出海衣服上车。
乐其说回程的路他来开,让林易安和何敏芝坐后排。
他们对视一眼,没人行动。
乐其干脆拉开驾驶座直接坐进去,没再给他们机会。
何敏芝上车系好安全带。
也许是晕船了,也许是晕林易安了,总之扣紧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胃里有些翻涌。
整个人身子停滞一瞬。
林易安立刻感受到了端倪,问:“怎么了?”
何敏芝扶额:“好像有点晕船,不是很舒服。”
林易安伸手过来,把她压在额头的手拿开,手心覆上去:“会不会有有点感冒。”
那一刻何敏芝的体温的确在急剧升高吧。
他摸着她的额头的确滚烫。
何敏芝干脆说:“好像是有点,我想躺下。”
没等林易安同意,她已经拉开他的手,把鞋子拖了,脑袋枕在林易安的大腿上,声音病娇:“你不介意吧?我总不能睡那边,把脚冲着你……”
从何敏芝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林易安喉结轻滚。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些不安全……”他好像真的在认真考虑一路大雪以这样姿态开回去的可实施性。
何敏芝把他的另一只手拉过来扶住腰:“那就请这位先生当好安全带。”
前排,乐其启动车,正在偷笑。
后排,何敏芝没等同意,已经开始贪婪呼吸林易安身上的冰雪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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