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图书馆,南屿正对着数学题皱眉,季夏安耐心地在一旁演算。隔壁桌传来轻微的响动。
图书馆的一边,江瑜静静坐在窗边,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一汪潭水,深不见底,让人无法轻易窥探其内心。
偶尔笔滚过界,韩言的用指尖推回去,这是一天唯一的交流。
她合上书,起身离开,对身旁的男生轻声道:“走吧。”
旁边的人目光冷冽,如同冬日的寒风。韩言的头也没抬,从习题册里抽出一张写满详解的草稿纸推过去,清冷的目光掠过江瑜:“步骤。”江瑜熟练接过,神色淡淡:“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像两片安静的云。
而教室另一头,季夏安正把一瓶优酸乳放在南屿桌上,金色的光斑在他们交错的校服袖口跳跃。南屿耳尖微红地听着同桌讲题,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柔软的孤线,像被暖风拂过的琴键。
见南屿看着他们,季夏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说:“七班的韩言酌和江瑜,挺特别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身上的气质真像,又很不一样……而且,我其实更好奇他俩是怎么玩到一起的,”南屿笑着说,季夏安随即把写好的解题步骤推到南屿面前,“别分心,看这里。”
窗外的蝉鸣悠长,图书馆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的沙沙声。季夏安的解题步骤清晰工整,像他弹奏的钢琴曲一样条理分明。南屿顺着那些数字和符号慢慢理解,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原来是这样……”他小声喃喃,笔尖在草稿纸上小心翼翼地跟着演算。
“这里,”季夏安的手指轻轻点在其中一步,“可以用更简单的方法。”他靠得更近了些,清新香气淡淡笼罩下来,笔尖流畅地写下另一个公式。南屿屏住呼吸,感受着身边令人安心的温度,那些因数学题而产生的焦躁,以及更深层、源自家庭的不安,似乎都被这温暖悄然驱散了一些。
琴房的约定依旧继续。南屿发现,季夏安不仅在音乐上极具天赋,在为他讲解功课时也耐心得不可思议。那些在南屿看来艰涩难懂的符号和定理,在季夏安那里总能被拆解成易于理解的片段,如同他将复杂的乐章分解成一个个灵动的音符。
这天放学后,天空阴沉沉的。南屿收拾书包的动作有些迟缓,心底对回家的抗拒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父亲昨晚喝醉后砸碎碗碟的刺耳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南屿,”季夏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今天音乐老师留了合奏作业,陪我再去练一会儿?”他的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和。
南屿几乎是感激地点了点头。
琴房里,季夏安没有立刻开始弹琴,而是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还带着温热的纸袋,里面是学校旁边那家华莱士香辣鸡腿堡。
“先垫垫肚子,练习很耗体力。”
“我靠!!夏安哥哥你还随身带着汉堡。”
季夏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震得耳朵有些发鸣,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南屿接过面包,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眼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甜甜的沙拉酱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季夏安坐在钢琴前,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激昂的练习曲,而是一段他即兴创作的、舒缓而温柔的旋律。音符如同春日暖阳,潺潺溪流,轻轻包裹住角落里那个纤细沉默的身影。
窗外,雨终于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琴房内却温暖而干燥,灯光在季夏安的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钢琴声与雨声交织,构筑成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安全的港湾。
南屿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听着音乐,看着季夏安专注的背影。那些盘踞在心头的阴霾,似乎被这旋律一点点抚平、驱散。他想,或许世界上并不全是父亲带来的暴力和恐惧,还有像季夏安这样的人,像这样的琴声,像这样一个可以暂时躲避风雨的角落。
练习结束时,雨已经小了很多。季夏安合上琴盖,转身看向南屿:“走吧,我送你。”
南屿没有拒绝。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走在被雨水洗刷得清亮的街道上。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映出模糊的倒影。到了南屿家附近的巷口,他停下脚步。
“就到这里吧,谢谢。”他轻声说,声音几乎融在雨声里。
季夏安点点头,把伞递给他:“明天见。”
看着南屿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深处,季夏安才转身走入细雨中。他知道南屿有自己的战场要面对,他能做的,就是在校园里,为他尽可能多地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
而此刻的南屿,握着还残留季夏安掌心温度的伞柄,深吸了一口雨后清冷的空气,鼓足勇气,走向那扇熟悉的、令他压抑的家门。心里却因为知道明天还能见到那个人,还能听到那琴声,而悄然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勇气和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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