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深夜，合意村的老旧楼道陷入沉沉的静谧中。昏

黄的路灯透过积着灰尘的窗户，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斑，空气潮湿而冰冷，夹杂着楼体年久失修的霉味与铁锈气息。

302室门前，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然浮现。

他带着口罩，帽檐压得极低，将整张脸隐没进黑暗的阴影中，停在门口，警惕地左右张望了一圈，随后从兜里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折叠小刀。

刀锋轻轻一挑，封在门缝处的那道警方封条便被利落地划开，“咔——”那声轻响在死寂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他身体一僵，警觉地抬头望向楼梯口与天花板角落，直到确认无人之后，才屏住呼吸，快速推开门，钻进了屋内。

房间里漆黑如墨，一股未散尽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混着霉味与某种说不清的**气息，令人作呕。

他下意识用衣袖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手电筒光束应声亮起，划破黑暗，在死寂的屋内缓缓扫过。

光柱从地面开始移动，滑过斜倒的椅子腿，再移至那张凌乱的床铺，床单掀起一半，枕头歪斜着掉落在地，仿佛曾经有个人在这里挣扎着醒来，继而又被彻底抹去存在。

他盯着这些细节，目光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亢奋与不安，他的呼吸越来越快，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喘声，仿佛控制不住地沉浸在某种病态的兴奋中。

他举起手机，打开摄拍摄模式，对着房间一角一角地拍摄，他的手在抖，动作却刻意放轻，每迈出一步都像踩在玻璃渣上那般小心。

“这……这可比帖子上的清楚多了。”他低声喃喃，嘴角浮起一丝微妙的笑意。

手机镜头再次对准床头柜，那上头还残留着未擦干净的指印与滴落干涸的液体痕迹，他凑近一步，瞳孔微缩，光线在他眼中晃动，映出一种怪异的光，兴奋、窥探、甚至，某种自以为是的得意。

一夜过去。

沈放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窗外天空压得极低，乌云沉垂，玻璃上映出他挺拔而寂冷的背影，一如他此刻紧绷的神情。

门被推开，李飞快步走进来，手中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脸色明显比平时要凝重几分。

“沈哥，不好了，”他压低声音，语调带着急促，“案子在网上爆了。”

沈放眉峰微蹙，猛地转身，一把接过电脑——《震惊！合意村惊现女尸，疑似名校女生夜场陪酒致死》

他眸色一沉，帖子的排版杂乱，但配图极具冲击力。

第一张照片显然是在白天拍摄，从对面高楼远距离取景，能看到302房门大开，警方正在现场勘查，楼道间隐约可见几道围观人影。地上模糊的一团影子蜷缩着，像是尸体的轮廓，令人触目惊心。

而随后几张照片更是令人毛骨悚然，画质粗糙却直击人眼，勉强可见死者仰躺的姿势，脖颈处隐约有勒痕，地面斑驳一片，仿佛仍残留着血迹。

甚至连警方勘查人员翻看物证、拍照、测距的动作都被拍下。光影混乱，透着一股粗暴窥探下的病态冷意。

后面是近距离拍摄的警察收拾后的案发现场，灯光昏暗，但程雨欣的家被拍得一清二楚。

沈放脸色逐渐沉了下去，眉宇之间布满凌厉寒意。他的声音低哑而有力：“这些近距离图……不是咱们的现场照片。”

“没错。”李飞咬了咬牙，眼里闪着一丝克制的怒火，“网警在追发帖源。对方用了境外代理，目前还没追出真实身份，但能确认一点，那组近距离图，是有人进入过案发现场拍的。”

他停顿一下，眼神阴沉：“而第一张远景照片……应该是对面楼的住户拍的，用的是长焦。”

沈放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仰头，看向窗外那片被阴云压得低垂的天。他的眼神冷静，却带着一种潜藏在冰面下的怒意。

“查到那个进现场的人是谁了吗？”

“暂时还没有线索，那边没有摄像头。”

“照片发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多。”任莫言站在一旁，神情紧锁，手指微微颤着在屏幕上滑动，“帖子不仅曝光了案发现场，还加了大量主观渲染，措辞极其煽动，刻意在引导舆论，暗示我们在隐瞒真相。”

沈放沉默地低头，快速翻阅电脑上的帖文与评论，冷光映在他眼中，一行行字越扫越重，他的眉头也随之压得更深。

评论区里，像是撕开了人性最肮脏的角落：

【她陪酒出事，怎么成了无辜受害者？社会什么时候开始为这种人洗白了？】

【东华的夜场出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回怎么突然这么安静？查是不会真查吧？】

【警方不是说封锁现场了吗？怎么尸体照片都流出来了，是谁在走关系压新闻？】

【一个研究生会去那种地方？说到底还是“自愿选择”，别硬往受害者人设上贴金。】

【说到底不就是晚上接客出了事？玩什么窒息play玩脱了，现在倒成了社会案件？】

【敢不敢查查她的客户名单？不然真说不清她是怎么死的。】

【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刺激，玩脱了罢了。现在倒好，全网都在哭她“读书人命苦”？】

沈放抬起头，目光幽寒，声音低得像从寒冰下穿透出来的锋刃：“这些言论，不只是对死者的羞辱，更是在撕裂我们调查的根基。”

任莫言点了点头，脸上也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怒意：“更恶心的是，有个自称‘同学’的账号，在评论区煽风点火，说她早就‘出台了’，还发了一张模糊的合照，企图坐实她是陪酒女。”

“查到了吗？”沈放的语气仿佛贴着地面碾过，压抑、冰冷。

“还没完全锁定，”任莫言沉声答道，“对方用的是个叫‘正义使者’的匿名号，从昨晚开始就断断续续发帖，不像是普通网民，反而像是在故意布局……话里话外，全是挑衅。”

沈放不动声色地盯着屏幕，眸光沉静却如刀锋。他指尖在触屏上缓缓滑动，最终停在那条评论上，唇角微动，声音低哑而锋利：“夜场女人的命运……”

他轻轻念了一遍这句话，“这不是在评论，他在写剧本。”他抬眼望向任莫言，眼神凌厉如钉，“他想把死者塞进一个早就设定好的角色，把她当成某种‘活该’的象征，供人评判、羞辱、遗忘。”

他继续，声音低沉却透出一丝寒意：“而我们，就被安排成那个默认失职、掩盖、纵容的‘系统’。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舆论风波，这是一次精准投放的叙事操控。”

他微微眯起眼，像是要从字里行间剥离出背后操控者的影子。

“他不光在构建公众认知的入口，他甚至在布局出口。他在告诉所有人：这案子不用查了，真相不重要，标签已经贴好。”

沈放的语气缓慢，却每一个字都像沉入水底的铁块，击打着那片已经浑浊的言论池，“所以，不管他是谁……他比我们快了一步。”

空气骤然沉了一拍，办公室里只剩手机轻微的嗡嗡震动声。

沈放垂眸看了一眼新弹出的消息，是网警发来的，【初步定位拍摄者：张永强，男，42岁，职业为小商贩。备注：曾因偷窥他人**被拘留，具有前科记录。】

沈放轻轻地冷笑了一声，那声音锋利又讽刺：“原来是阴沟里吃人血馒头的老鼠。”

他抬起头，将手机递给任莫言，眼神带着一股极致的冷静与控制之下的怒火，“张永强，他不止在偷窥案发现场，他很可能是故意等着我们离开后潜入……甚至，他知道些什么。”

这时，李飞也合上手机：“沈哥，死者家属联系上了，她父母已经从老家赶来，目前在高铁上，今晚能到。”

他顿了顿，放下手中的一叠资料，声音低下来：“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包括她在夜场打工的事。”

沈放闭了闭眼，片刻后睁开，眼神沉如夜海，“在他们知道之前，别让任何人提前开口。”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与决绝，“这不是一桩案子的真相，这是一个女儿的尊严。”

“明白。”李飞点头应下，但眉宇之间仍藏着一丝隐忧，“另外，有记者已经嗅到了风声，开始在各个渠道挖料。有人甚至直接联系了死者的学校和同学，试图找点爆点出来。”

沈放眉心微蹙，手机被他“啪”地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他们不是来找真相的，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引过来的，为了制造混乱，借舆论掩盖真正该被看到的东西。”

“你是说……”任莫言试探性地开口，语气压低，“幕后是‘正义使者’？”

沈放却轻轻摇了摇头，眸色更沉：“未必是一个人。‘正义使者’的每一条发帖都踩在点上，像是故意试探我们反应的。但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是成体系的操作，背后有推手，有人脉，也有利益。”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鼓：“这不是一桩普通命案，它的背后，藏着一条不愿被照亮的链子。”

办公室里瞬间陷入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呼吸微微迟滞。

“李飞，”沈放忽然抬头，语气冷静却不容置疑，“盯死张永强，查他的底、他的圈子、他的账户，看他最近是不是突然‘发财’了，跟哪些人接触过。让网警继续追‘正义使者’的轨迹，不放过任何一个IP、每一次上线时间、每一句话后的意图。”

“是！”李飞应声，转身离开，脚步迅疾而果断。

沈放没有立刻说话，眼神投向窗外，他缓缓说道：“张永强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每一步，我们都不能落后。”

任莫言点了点头，沉声道：“明白。”

就在此时，沈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扫了一眼，是林星澈发来的消息：

【我知道程雨欣的一些事，她曾和我聊过。如果需要，可以来找我。】

他还未及回应，下一条信息又跳了出来：【现在在我家店里，我父亲不在，可以过来聊聊。】

沈放盯着屏幕，眉头轻轻蹙起，神情微不可察地变化了一瞬。片刻后，他将手机收起，看向任莫言，语气不动声色：“走吧，先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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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chapter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