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芷七点五十才赶到学校，一楼班级响着不同速度的英语阅读声，靠近二班，声音尤其大。
杨纯比丁芷先出现在后门，丁芷顿步，稳了下呼吸后颔首：“老师晚上好。”
“迟到二十分钟了。”说完，杨纯的视线落在丁芷身后，过几秒，丁芷听见脚步声，有人在她身边停下，隔着一人距离。
日落下，天幕呈现亮橙色。
丁芷在天光中短暂瞥见万琛柔和的侧脸——像是要融进那光束间，万般美好。
“好啊，班长和学习委员一起迟到。”话里没什么怒气，“你们俩一起来的？”倒是这句，带着点反问。
丁芷忙摇头，万琛的声音紧接着：“没有。”
杨纯皱眉，说：“行了，下次来早点。”
一班班主任从班级前门出来，叫了声“杨老师”，杨纯没再说什么，和她一块走了。
丁芷后怕地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开好静音，然后塞进书包最隐秘的地方。
她今晚原本不想来学校，那条消息忽然弹出来，也没时间把手机放回家，只能铤而走险拿来学校。
她刚刚可怕有人发消息过来。
收好手机，丁芷面无表情地将书包往背上一扔，借这个力侧头，下一秒，竟与万琛轻飘飘落下的视线相撞。
呼吸凝固，世间沉寂。
“进去吧。”
毫无起伏的嗓音把丁芷从呆滞中拉出来，她往旁边走了走，垂眸道：“行。”
丁芷抬步欲走，万琛忽然又喊住她。
“你东西掉了。”
是那张写了小篆的卡片，上面的墨痕在夕阳下反射出独特的痕迹。
卡片在万琛手上，他贴心地把它递给丁芷，询问道：“你自己写的吗？”
丁芷收下卡片，点点头：“随便写写。”
“厉害。”
“没有没有。”
万琛挑眉，眉眼间露出丝丝欣赏，不过他没再说什么，长腿一迈，进了教室。
他总是走前前面，喜欢着他的人仓促地跟在后面。
喜欢与不喜欢只差在一个字，可把这个字拆开分析，“不”字的每一笔都是难以忽略的沟壑。
…
十月下旬，夜晚比白天先接收到冷空气，空气中不再是闷而燥的热风，凉意占了大半。
这天周六，第二节课上课铃响，二班即将进行一堂公开课。
教室后头挤满了老师。
杨纯的数学课上得很好，她本人又是高二年级组长，出现这种众星捧月的情况很正常。
课堂有条有理地进行着，杨纯一早就说过哪些点要请人回答问题，还特意强调回答时要语气和速度兼顾。
快到结尾时，她在白板上出示了一道几何题，二班人皆是一愣，因为她磨课时并没有这个环节。
她让众人看了两分钟，而后轻轻一笑：“哪位同学结合今天的知识点来说一说这道题的解题思路。”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杨纯眼里还是维持着淡淡的从容，她扫视教室一圈，视线轻轻落在后排，“万琛，你来说说。”
丁芷早知道万琛要回答一次问题，但没想到杨纯特意给他留了道出尽风头的题。
不过也只有万琛这种优秀的人才能抓住这次机会。
他简单说了下，杨纯满意点头，接着示意他坐下，然后结合课堂成果把解题思路理清楚，这时候丁芷才反应过来，原来最后的题是一整节课的浓缩。
不愧是名师，上课随随便便就一石二鸟。
课后，有几个人围着万琛讨论题目，丁芷忽略掉他们做作的唏嘘声，照着杨纯的说法往下理，一节自习课过去，卡在一半动弹不得。
陈意浓说：“别写了，去问杨姐就好了，你这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行吧。”丁芷认命，拿着草稿本打算去找杨纯。
万琛三人的位置换到第一大组，丁芷路过时总爱瞥一眼坐在中间的人。
可是这次偷看被现场抓包……
徐钟一个伸手就把丁芷的草稿本抢走，“哎哟，我来看看咱们学委在写什么呢？”
丁芷不耐，伸手去抢，谁料徐钟抢先一步将写满了算式的一面摆在桌上，他随便扫了两眼：“哟，刚刚那道题啊？”
丁芷停下了动作，在她发觉万琛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草稿本上时。
任何事情，只要有万琛的存在，那么丁芷绝对会留出耐心来。
“怎么样？下一步算哪里？”见万琛在留意，徐钟问。
“应该算一下BQ的……”
“万琛！”
丁芷再一次比万琛本人反应得快。
苏倩站在后门温婉地笑，“出来一下，找你有点事。”
万琛又看回题，说：“已经证明出来h是正三角形的重心，再把这个条件带入到直角三角形里面就可以了。”
语闭，他平静的视线转向丁芷，似乎在确认丁芷理解了没。
丁芷点头。
万琛起身出了教室。
徐钟问：“你懂了？”
丁芷原本是要去问老师的，现在忽然不想去了。
“懂了呀，怎么不懂呢。”
在徐钟的一头雾水中，她坚定地回了座位。
又花了一节课把题给磨出来了。
—
池江一中大部分公立高中下晚自习都比较晚，美名其曰为了给学生多一点学习空间，提高学习质量。
而作为池江高中扛把子的一中，则是以身作则，掀起了一阵晚自习热潮，高二卷到十点半才下晚自习。
每回踏着夜光走出学校，丁芷都觉得自己是个黑夜中奋战的勇士。
十一月中旬不再暖和，冷风中等公交的感受不太好。
陈意浓特意带了件厚外套防风，朱晓本来笑她，现在被吹得直羡慕，两人挤在一件衣服里面抱团取暖。
她俩的车先来，到最后只剩下丁芷等着。
好在公交车站一直有人，有时候车来慢一点也不至于孤独。
其实丁至诚提了很多次晚上来接丁芷，都被丁芷给拒绝了，因为她很喜欢这种深夜与很多人一起挤公交的感觉，她能从他们的聊天中捕捉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林旺莲常常抱怨是不是她心理出问题了，其实丁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好像只有在和陌生人处于一个空间的时候，她才能放肆地任思绪飞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