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区竹亭小学。
青木见晴正在上手工课,桌子上堆了一些彩色的纸,今天的主题是手工折纸,高桥老师讲解完折纸的技巧,就把每个人想折的图纸发下去,图纸上有对应的步骤。刚发完就有其他老师把她叫了出去。
活动室桌子很大,可以两个人坐一起,同桌夏油杰是个开朗友善的男孩,他选择的是难度非常高的纸螳螂,正一边折纸一边跟见晴讨论四驱兄弟的最新剧情。
东京电视台联合小学馆制作的动画片四驱兄弟在小学生中非常火热,每天晚上七点准时放送。
不同于一般公立学校两点半到三点放学,竹亭小学是所私立学校,在每天的基础学科外额外增加了音乐,美术,手工艺,外语等课程,上完课要到六点钟了,不过学生们大部分都住在文京区,校车一小时路程内,回家刚好赶得上动画片的播放。
见晴用不同颜色的纸折出一只彩色小青蛙,只要按住青蛙的尾部,它就会自行跳跃。夏油杰还在对着图纸折螳螂,他一边看图纸一边在心里对比着跟自己收服的螳螂咒灵的区别。
见晴看他反复拆开对折也有了些好奇心,她拿了张纸两人开始一起讨论。
“总感觉图纸缺了一些步骤。”
夏油杰仔细把他完成的部分和图例照片作对比,得出结论:“股节这块的比例不太对,需要重新分段。刺也需要再折小一点,不然塞不进去。”
比巴掌还大的纸折成了细细一条,反复试几次都有问题后见晴没耐性了:“好麻烦,不折了。”
夏油杰依然很有耐心,用小镊子不停将突出来比较大的部分给夹细。
见晴不愿意打扰他,也不想多折几只青蛙拿回家做摆设,她百无聊赖地一手拿着两人折废的螳螂腿玩一手托腮凝视着他。
夏油杰很快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脸色微微发烫,想起上次被她这么看的时候问她她的回答。
“我想把你看得更清楚一点。”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观察世界的方式,他不好意思说,只能强装不在意。
正玩着,手里的螳螂腿突然被抽走,一个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喂,你这折的什么呀?不会是随便把纸搓成长条想冒充腿吧!”
见晴抬起头,果然是在她身边不定期刷新的无脑恶毒女配--大江洋子。
说是恶毒,其实站在外人的视角她也没做什么,正因如此,坐在旁边的同学们都是假装在忙自己的事情其实是在不同声色观望的态度。
她疑心自己和大江洋子在他们眼中是班级表演的一环节。
“还给我。”她站起身想把螳螂腿夺回来。
她一站起来大江洋子就感到了压力,两人身高差十几厘米,见晴表情平淡,但是因身高差让她不自觉感到她的气势冰冷,她不禁想起曾经丢脸的黑历史,有些退缩,但是扭头一看,三木和伊都在她身后,抱着不能让她俩小瞧的心态,她又鼓起勇气。
大江洋子手举着螳螂腿往后躲。她身后跟着两个女孩,都是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既不上前制止也不上前帮忙。一个叫三木,另一个叫……见晴想了想没想起来。这两个女孩存在感不高,是大江洋子近期出场必带背景板。
一般来说不应该是跟班先上冷嘲热讽正主在后面看戏嘛,你们是不是反了啊,见晴不禁想着。
“不好意思,大江同学。”夏油杰说:“你拿的是我的折纸,请还给我。”
大江洋子是个爱出风头的女孩,总是高谈阔论一些在小学生中的热门话题,只是她性格霸道,不允许有不同意见,班里的同学们不是很买她的账,她时常觉得受挫,故而很难接受别人跟她唱反调。
大江洋子嗤笑出声,“夏油同学下次还是跟青木一起折青蛙吧,螳螂难度这么高,可是需要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的,你,能睁大眼睛吧。”她自以为开了个很好笑的玩笑,扭过头去看那两个跟班,那两个女孩便顺势响起几声短促的笑。
夏油杰:“……”这场景也太电视剧了吧,东京不愧是大都市啊。
他看向见晴,见晴察觉到后便静静地回望他,看起来既不生气也不焦虑,有种置身事外的淡定。她的瞳仁又圆又亮,黑的没有一丝杂质。
当她的视线移开时大江洋子有种被她无视的愤愤感,但是真被她专注又认真的直视时,却又觉得在那双眼睛里她好像变成了什么可供观赏的东西,这让她又有说不出来的恼火。
她有次趁着见晴做值日把她锁在教室,没想到见晴当机立断打碎玻璃爬了出来,她甚至连走廊都没走完就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回过头看到见晴表情冰冷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她吓得半死,正准备跑却被捂住嘴拽到一间很偏的活动室关了起来。
那天她很晚才被人找到,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发生了什么事情,见晴第二天却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看都没看她一眼,她气个半死却什么也做不了,自那以后她消停了很多,直到这学期三木和伊突然向她靠近,她知道都是因为妈妈已经掌握了家族话语权的原因,这两个下属家的孩子才做出奉她为主的姿态,她觉得有些不耻,但是为了树立威信,她得做出些什么让人知道她不是好糊弄的人。
她看夏油杰无话可说深觉抓到了对方的短处,正准备继续玩笑,夏油杰已经郑重地跟她说,“大江同学,欺负同学并不会让你显得很厉害,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我也要采取相应的手段了。”
大江洋子不承认,“什么欺负,我只是开个玩笑。”
夏油杰却说,“要双方都觉得好笑才算玩笑。”
夏油杰是今年插班进来的,被高桥老师安排坐在教室后面。他正义感十足,在第一次看到大江洋子不友好时就出面制止了。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英雄吗,”大江洋子早就看不惯他了,“她自己都没说什么,要你多管闲事!”
“那我以后也跟你开这种玩笑,希望你到时候也能笑出来。”夏油杰知道大江洋子喜欢踢足球,一直对自己的身高不满意,但是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来。
大江洋子却并不领情,她知道夏油杰的爸爸只是个普通公司职员,一直都看不起他,正要发火,见晴趁机一把将螳螂腿夺了回来,大江一气之下猛地推了过去,见晴没有站稳,脚被凳子腿别住,她提脚时凳子倒地,她也歪歪扭扭的。
夏油杰眼疾手快去抓她,可惜没抓牢,见晴和凳子一起后仰摔倒在地上。
脚踝处传来疼痛,她不禁“啊”了一声。
同学们瞬间围了上来,夏油杰赶紧蹲下来把凳子小心翼翼抽出来,见晴想站起来,却觉得小腿连着脚那一片都在抽痛。
“你的胳膊流血了!”有同学惊呼。
她把右手手肘反过来看,应该是落地时磕着了。
同学们围着她七嘴八舌地说话。
“要不要送保健室?”
“先用手帕包一下?”
大江洋子有些慌张,她强撑着说:“我就是轻轻推了一下,根本没使劲!肯定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同学们有的跑出去找高桥老师,有的跑去找保健室老师。
大江洋子见无人搭理她,有些着急,大声强调,“她自己没站稳摔的,我没有使劲!”
同学们看不下去了。
“别狡辩了!明明是你把青木同学推倒的,我们都看到了!”
“把青木同学害成这样还不道歉,你真差劲。”
同学们责备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跟班三木和伊见见晴流了血最终也没有说话,她最终承受不住胡乱喊道,“他们家害死好多人,她这么坏,你们干嘛要替她说话!”
“大江同学!”见晴本不想搭理她,现在也只能出声解释了,“那些病人是自己跳楼的,请不要随意污蔑我家。”
见晴的爷爷开了一家私立医院,六年前突然连续有病人跳楼,又出现莫名其妙的管道泄露导致爆炸,媒体们捕风捉影进行各种报道,青木家关停医院又赔了一大笔钱给跳楼病人的家属。
这件事当初风波很大,病人家属对青木医院的诉讼不停追加,电视也时不时报道一下,甚至还有节目请灵媒对跳楼病人进行招魂。然而毕竟是社会事件,按说不该是小学生会关注的,尤其见晴入学已经是事发两年后。
但是有一天大江洋子突然把相关的报纸带到班里传阅,而且对病人跳楼和医院爆炸事件进行添油加醋危言耸听的宣传,同学们便一起进行无凭无据天马行空的猜测,甚至好多次问到她本人。
“回去问你们爸爸妈妈吧。”最终,见晴冷淡又疏离的态度给这件事划了个句号。
高桥老师很快回到班里,从同学们一边倒的描述中她很快就明白了。她严厉批评了大江洋子,并且告诉她稍后会通知她的妈妈。
大江洋子听了这话终于面露恐惧,很明显,比起同学的受伤,她更担心父母的责骂。
高桥老师和夏油杰一起把见晴送到保健室。保健室老师给她手肘擦了药,贴上胶布,开始看她的腿和脚。
她初步判断没有大问题,脚会肿几天,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比较好。小孩子的身体没有发育完全,骨骼总是脆弱的。
高桥老师放下一大半的心。
她对见晴说:“我已经通知大江的妈妈还有你妈妈了,你妈妈说会安排家里阿姨过来,等会儿我们一起带你去医院再做个详细检查。”
她有些心烦意乱,单从个人来说她绝对偏向见晴,但是大江妈妈不是个好说话的女人,不知道会不会袒护女儿;新的家委会成员刚刚换届,不知道会不会抓住这件事做些什么;青木家虽然每年家长会都是一个保姆来,但是涉及到孩子受伤如果不依不饶也很麻烦。
竹亭学园小学部是文京区非常出名的私立小学,光学费每年就高达百万,学生家长都是有一定经济条件或者社会地位的人士,比较注重孩子的教育。
这次的事情说小了是同学摩擦,说大了就是校园霸凌。竹亭小学不允许出现校园霸凌事件。
见晴这个时候是想流点眼泪的,但是她实在挤不出来,而且时机也晚了,看着高桥老师脸上隐隐带着烦躁,对她息事宁人万事大吉的性格有所了解的见晴便皱着眉好像在忍痛但是却很体贴地说,“高桥老师谢谢你。其实还是有点痛的,不过我能忍。”
在这个小孩子们逐渐长得稀奇古怪的年龄,见晴有着精雕细琢的美丽,现在受了伤苍白着脸更让人怜惜了。
眼看高桥老师表情舒缓,见晴说:“可以让大江同学过来一下吗?我觉得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想跟她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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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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