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强者」无所谓

周围一片漆黑,又轻轻浮现轮廓。

屋外依旧大雨滂沱。雨点敲击着高专宿舍窗户。雨声连成一片。

梦里的黑草变成了身上的薄被,凑近的大脸令人困惑,而鼻尖嗅到的血腥味熟悉而又模糊。

“悟?”

夏油杰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熟悉的血腥味从熟悉的挚友身上发出。对方没有戴着那副熟悉的小圆墨镜。而那白色的头发和服装都变了色,染上了奇怪的深色。

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这个地方在他心里是安全的,稳定的。而他也认为,五条悟也同这个地方一样——安全,稳定,不会一眨眼便再也不能见。

但他很困惑。悟不睡觉,找他干什么?而且为什么要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这样很奇怪。

他想睡觉。那个梦怪有意思的,也许继续看一看,说不定还能看到别的。

“悟不睡觉吗?怎么了?这样子,衣服和头发很脏。好困。这里甜点都没有补充,冰箱里只有一点西柚汁。”

“杰,「反转术式」真的超好用!虽然治不了你,但——就算老子的脑壳被「苍」掀掉半个脑壳,也可以治。看——完好无损呢!杰,是不是很厉害?”

五条悟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几分亢奋,使劲摇着昏昏欲睡的友人。蓝眼睛里闪着光,口袋里的钥匙叮当作响。

夏油杰被摇得有些头昏脑涨。

但他非常仔细地听着。他听着,并真心觉得悟的「反转术式」真厉害。和硝子相比,这好像是一个技能树上的不同分支。不过真的很厉害。

“悟,这很好。但悟不睡觉吗?真的好困。”夏油杰按住对方的手,悄悄挣脱。

“老子可是要准备成为下一个特级!那样,就可以办到很多事了。特级任务倒是隔个几周就下来一个。但是那些烂橘子,真是……”

“没关系。有了实力,等级只是附加的东西而已。他们说‘君权神授’,君主的力量来源于神明的赋予。但咒术师的力量又不是他们给的……他们又不是神明。「卡评级」——卡着有实力的不上去,没实力有势力的上去。这不把没实力的干掉,有实力的赶跑。”

夏油杰认真地盯着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接着忽然补充道:

“如果悟真的是想要让他们完全下跪,那就不能在他们的规则里下棋。因为,现在是他们在依赖你。”

“……”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然后换上了一副调笑的口吻。

“所以是烂橘子嘛~但老子觉得只有让那些烂橘子完全心服口服才是正道。呀,好像一不留神说出了糟糕的东西。不过——”

五条悟的语气忽然转换,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眼里附上了些许夏油杰有点难以理解的东西。

“那么,杰为什么还只是待在这里?”

“悟,我还能去哪?我现在只想睡觉,就在这里。别的那些东西——都只是转瞬即逝的虚构,我不需要。只有这里是稳定的。”

夏油杰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五条悟又沉默了一会,脸上的表情在黑暗里并不分明。

“……这样啊,杰。但老子可是最强,老子一定可以让那些烂橘子——”

“悟,至于那么在意嘛。这样一来。我倒是要问了:‘因为你是五条悟所以最强,还是因为你最强所以是五条悟?’——都说了,咒术师的力量又不是来自外界的赋予。弱者只能接受规则限定的少数几个选择,但悟的选择是可以更多的。”

五条悟这时候显得莫名的安静,让夏油杰一时间有点不习惯。但他感觉很困,就愉快地决定无视这个不习惯。

他决定速战速决。同时也觉得自己这也仅仅只是建议。毕竟悟是大家族的,悟可能享受了很多权利和权力,悟也想要背上相应的责任。不得不说,“教育”是成功的。

至于特级的评定,那些家伙肯定已经把这个东西锁定了。只是要以此为挟,争取更多让步。

也许说不定,悟以后可以当一个咒术界打工皇帝,愉快007。然后犯了一点“错”,比如因为花了点时间买自己喜欢的甜点就被怪罪。因为那时候,悟的时间已经不是属于悟的,而是属于“所有人”的。

而那“所有人”也有限定。就像雅典的民主制度一样,所有“成年男性公民”可以拥有「民主」,而至于“妇女、外邦人和广大奴隶”则肯定是不配拥有「民主」的。

不过,也可能是他的猜测过于黑暗了。毕竟,悟可以随时反悔。悟有随时开启新选择的能力。如果悟最后成了007打工皇帝,也是悟所乐意的。

如果这样看来,反倒是他显得过于自私自利,比不上悟身上展现出来的吃苦耐劳的奉献精神……

这时,夏油杰觉得他确实很困。

他的逻辑肯定没有理顺。他竟然推导出那么一个奇怪的结论。但夏油杰又懒得再捋顺自己刚刚那些一闪而过的想法。毕竟很多东西,过一遍脑子就忘了是什么。

「咒灵操术」每次都需要进行多个“页面”之间的配合操作。夏油杰觉得自己好像不是那种特别聪明机敏的人。而如果昏昏欲睡,他可能就很难在外界干扰下打出巧妙的配合。

夏油杰觉得睡眠是必不可少的。

真是,为什么悟偏偏在晚上他睡着了才找他,白天不行吗?他好困。

“算了,既然悟想这样,那就这样吧。我只是给出一些不成熟的建议。来,未来的打工皇帝,我可以给你戴上冠冕吗?”

“什么打工皇帝?老子可是要成为特级!”

“知道了。”

夏油杰直起身体,凑近了对方。他把双手搭在对方的两肩上。很高兴现在这样看起来,他比五条悟高。

他抬起手,放在五条悟头上。咒力涌动,白玫瑰花藤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周围的血腥味骤然一空,被染成深色的白发和服装变回了原来的色泽。缥缈的花香浮现。

东瀛人不仅害怕丑恶的东西,也害怕美好的东西。他们常说“樱花树下埋着尸骸”:认为尸体埋葬的越多,樱花开的越是灿烂。而把花的种类换一下,就差不多是这个咒灵的起源。

白玫瑰花藤开始缠绕,浓缩成冠冕。莹白的花朵凝固成银白。

「束缚」建立:“停止生命活动,断开一切感知。拒绝一切「伤害」、「回收」和「变化」。”

夏油杰把玫瑰冠冕戴到了五条悟头上。然后懒洋洋地坐下来,抬头。

“还是白色看上去更习惯。不过,悟为什么这个时候找我?这样很奇怪。”

“……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五条悟迅速地凑了过来。

“不行吗?不行,我需要拿回来吗?”夏油杰悄悄后仰,困惑地问道。

“才不要!给了老子,就是老子的了!不过……杰,你怎么办到的?”

五条悟摘下了头上的玫瑰冠冕,用六眼很细致地观察,然后戴回头上。

悟现在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就是和很多咒具差不多的束缚。现在它就是——‘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到’的「皇帝的新装」的衍生版本——‘只有「咒术师」才能看到’的「皇帝的冠冕」……这也差不多嘛,反正悟眼里的那些,也就咒术界的那些……”

夏油杰说着,看着对面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他的赠礼上。他趁机拽起薄被,钻回被窝,打算继续睡觉。

屋外的雨声是催眠的白噪音。时间还早,他感觉还能继续睡一会。

“杰,不要睡嘛。进来的时候你就睡得很死。还要老子把你摇醒。”

“所以,为什么这么晚找我?”

“晚上是抓住杰的最好时机。老子可是观察过了。杰在晚上,情绪最容易波动,也更好沟通,最好说话。换句话说,杰就是会在深夜emo的那类人!”

“那么就别打扰我睡觉了。”

夏油杰裹上被子,闭上了眼。

“杰需要什么呢?如果要揍老子一顿,也没问题。”

“不想打你,只想睡觉。”

“杰,不要这么目光短浅。多想点和未来有关的愿望嘛。”五条悟轻声问道。

“我的未来又不坚固……算了,那就体验一下普通学校学生的日常吧……”

夏油杰随口一说。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了进入高专之前,很多轻小说承诺过的轻松校园生活。

“这样啊……那杰可不要反悔哦。”

“……”

“啊,累了吗?老子会好好保存这个的。bye bye~”

屋外大雨滂沱。

连成一片的雨声逐渐消弭于黑甜的梦境。

梦里的雨停了。

灰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苍白的圆月。圆月上紫色的斑点晃了晃。新一批星星点缀了天穹。

身前是熟悉的裂缝,目光移动到那幽深的地底。底部,粉白的柔软核桃蠕动着,两排雪白的巨大贝齿中溢出岩浆。地底的鸣声从它的口中冒出。

“……来了……来了……”

声音依旧非常熟悉,但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

深红渐变至金黄的岩浆一刹那间变得灰黑,飞扬成漫天的黑灰,掩埋了粉白的柔软核桃。

会跳舞的黑藤从冷却的灰烬里蹦出来,欢天喜地,跳着狂野的踢踏舞。

再一次,夏油杰毫不犹豫地往下方跳去。

下坠,下坠。

直至粉身碎骨,跌入奈落之底,让飞扬的黑灰淹没遗骸,让跳舞的黑藤为之狂欢,让四面吹来大笑般的呼啸。

但没关系,因为这里是属于他的。这个梦境是属于他的梦境。

跌得四分五裂的拼图被夏油杰捡起。他让这些碎片飘起,然后比对着记忆拼好。然后他又能跑能跳了。

虽然比不上每天对着书本上的解剖图和现实中的解剖图的硝子。但夏油杰还是非常清楚一个正常人类——比如说他自己——大致是长什么样的。不会干出把腿接在胳膊上的骚操作。

下方的鸣声骤然停顿。四周的黑藤跳着踢踏舞跑路。

夏油杰站起来,跑过去,一下子拽住一株跳踢踏舞的大黑藤。然后,他又随手抓住旁边的那株小黑藤。它跑得很慢,很容易抓。

两株黑藤继续挣扎,枝叶不断抖动。夏油杰一手一株大黑藤,一手一株小黑藤。两株黑藤都像垂死挣扎的鱼,不断扑腾。

于是夏油杰想了想,丢掉了那株小的,把大的按在地上的黑灰上。那黑藤挣扎的力道扬起了漫天飞舞的黑灰。粉白核桃的两排雪白贝齿也漏了出来。一个幽深的隧道出现了。

夏油杰顺手丢掉了那株大黑藤。

大黑藤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落在地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跳着踢踏舞,不再理会那个走近隧道的奇怪人类。

“喀——”

夏油杰回过头。身后的道路闭合,但视野并没有陷入黑暗。隧道内部泛着红粉的荧光,暖洋洋的,很是柔和。

少年打量着周围。他试着靠着隧道休息,却一下子陷了下去。他只好站直了身体。

隧道的内壁软绵绵的,海绵一般,很有弹性。

夏油杰继续往隧道深处走着。忽然,前方出现了大片的阴影。红粉的荧光出现了断层。呼噜噜的气泡声悄悄出现。

他向前方跑去,跑到了隧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晶莹剔透的脑子,镶嵌进一颗血肉之树里。

半透明的蚯蚓在核桃里爬进爬出,但又被血肉之树蠕动的枝丫捏死。

血肉之树的底部是三个修行者,树干上布满各式各样绝望尖叫的哭脸,没有脑子的孕妇围着树干长出枝丫,一根根刀戟般的枝丫上插着蠕动的肉块。

夏油杰看着看着,却忽然闻到了蛋糕的香气。

再一眨眼,四面如镜子般倒映出了无数血肉之树。

无数的重影,无数的血肉蠕动,无数的浆液流动,无数的胚胎鼓动,无数的蛋糕坯在滚动,无数的奶油在雀跃,无数的玉米发出呜呜的爆炸声,无数的爆米花裹上糖浆……

夏油杰想要过去。但这时,周围的空间在扭曲,他飘了起来。

随后,诡异的重力撕裂了人体。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夏油杰又一次发现他感受不到手脚了。这次不是撞击,而像是被自身的重力压成了一滩碎肉。但他的意识还存在着,还能控制这摊碎肉扑腾一下。

就好像……在操作一个非常奇怪的角色?

应该凑合一下还能用。

他尝试着凭着感觉拼出一个人形,但成品瞬间散架。拼图变得更加稀碎。

碎成这样了。怎么拼回去?

如果硝子在这里,大概能够把他拼回去。可硝子在外面,他又不会拼这么碎、又那么精密的物品。又不是咒灵,如果是咒灵也许他还能拼一拼。

夏油杰认真思考了一阵。最后他灵机一动。

“反正周围又没有别人,拼个咒灵怎么了?又没人看见。深海里的鱼类可以随便长。梦里的我当然也可以随便长……人类这样复杂的物品,完全拼不起来。而且,刚刚那不就碎了吗?”

于是,他凭着对于术式的深入了解,拼出了一些咒灵部件,行动就瞬间利落了很多。

拼一个人,只能有一个板块。而拼一个咒灵,就有几千个截然不同的板块可供选择。

现在,夏油杰可以操作“自己”到处乱爬了。刚开始他还十分不熟练。但熟能生巧,他很快就达到了活动自如的地步。

“疯子!”

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模糊地骂道。

但周围还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那声音从哪里传出来。他也不清楚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油杰再次开始思索。发觉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把一些感觉器官给拼出来。

他尝试着搓出眼珠子。但一不留神搓出了一堆。于是,眼前出现了一大堆一模一样的画面。又突然浮现出无穷破裂的镜子。

他尝试着进行调控。可是东南西北已经彻底分不清了。多亏了忽然出现的奇怪香气——它从固定的一个方位传过来——给了他方向上的指引。

镜子里出现无限重影,一团浑身长满眼球的怪物舞动千百根鞭毛,又分裂成无数的半透明虫子,扑向了血肉之树。

“疯子。”

又是那个声音。可以确定是从有香气的那个方位传过来的。

而这一次,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了。

最后,夏油杰认出了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夏油杰感觉好怪。

他都没嫌弃呢。怎么就有人在他的梦里用他自己的声音骂他。大家不都是那样凑合着活吗?

他也不是不想当个人。只是能力不足,实在拼不回来。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而且,闯进别人的梦里骂人,感觉非常冒犯……

要不要试试把这个东西抹掉?

半透明的虫群游向了血肉之树。刀剑破开虫子的皮肤长出来,扎进了秀色可餐的姜饼圣诞树。碎裂的小刀落下,又在半空中飞成一块镜子碎片。镜子里爬出无数的青灰色小手。

这时,夏油杰看见视野里忽然出现了奇怪的黑色线条。线条把眼前支离破碎的画面一一缝合。

然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子。

他重新看见了灰蓝的天空,看见了那一轮苍白的圆月和圆月上的那一块紫色的斑点。他的周围重新围绕着那一望无际的漆黑的野草。

不过,这次他身边多了一块野餐垫,上面放着一些大福,一些巧克力,一些黄油面包和几杯可乐。

夏油杰摸了摸自己的头和四肢,很欣慰地发现自己变了回去。

他坐在草地上,顺手抄起野餐垫上的零食,咬下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就是感觉有点离谱,这巧克力怎么爆浆?

夏油杰抬头。

群星依旧闪烁。只是月亮上的紫色斑点悄悄移了位置。

最后,他吃完了野餐垫上的食品,感觉意犹未尽。

虽然感觉这样吃独食有点对不起悟和硝子,但这里是他一个人的私人空间,那就算了。

夏油杰站起身,向天空挥了挥手。两缕半透明的蛛丝从遥远的天际垂落。他拔下地上的一把黑草,把它的两端和蛛丝相连。

蛛丝开始膨胀成粗绳,黑草凝聚成皮质的坐垫。他坐上去,风把秋千吹起来。夏油杰愉快地荡到最高处。几个来回后他又站起来,再一次到了前方最高处。然后,他跃向漫天繁星,跳到野草最茂盛的地方。

他掉到草垫子上,打了个滚,又爬起来,向着不知何处奔跑。

风刮过脸颊,头发飘在后面,他大吼了一声,四周传来一阵回音。

周围的景色似乎在流动,又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管他呢!”“管他呢!”“管他呢!”

怪异的回声再次一遍遍传来。

天宇,无数的繁星注视着下方的草原。月亮上大块的紫色斑点转了转,慈爱地盯着大地。

屋外雨声依旧,但小了许多。滂沱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夏油杰醒了过来,再次感觉自己似乎忘了很多东西,但这一次却莫名感到精力充沛。

他一边洗漱,一边回忆。

似乎夜蛾老师找过他后,他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至于梦的内容,忘记了。但应该是个美梦。因为夏油杰感觉他现在心情很棒。

似乎还漏掉了很多东西,但不用担心。到时候如果出错了,可以试着补救一下的。

反正小事死不了,大事大不了死。

洗漱完毕,夏油杰拿起手机,发现时间还不晚。但他看着上面一串99+的信息,忽然有点愧疚,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玩冷暴力的渣男。

于是,夏油杰思考了好一阵。最后他选择把消息一个个点过去,留下一串已读不回。

在出门前,他站在镜子前检查了一下仪容仪表。不过,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夏油杰忽然感觉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是一个非常精密的物品。

随后,夏油杰又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昨天的大福、巧克力、黄油面包和可乐好像味道不错。但他发现一旦思及自己是从哪买的,思维就迅速卡壳。

……但这些都不重要。

“不用担心,要知道tomorrow will always be beautiful——明天永远美好。 ”

夏油杰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对着自己的心如是说道。

毕竟,他觉得,要躲避痛苦,最常见、也最可行、最受认可的不就是躲进未来吗?

多快乐啊,明天多美好。

他要过今天了。

“该走啦,夏油杰,你要知道,这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不是吗?”

夏油杰平静地对着镜子说了这几句,然后拖着这个愿景出去了。

*《樱花树下》节选

——(日)梶(wěi)井基次郎(文野里是一个奇怪的柠檬学家)

樱花树下埋着尸骸!

请相信此言不虚。如若不然,那满树的樱花开得如此灿烂岂不令人难以置信?起初,我因无法理解那美丽的缘故,曾有两三天的时间心里颇为不安。不过,眼下我终于明白那是因为樱花树下埋葬着尸骸,此言可信。

……

啊,樱花树下埋葬着尸骸!

不知根据什么空想出来的或是毫无根据的尸骸,如今已经完全与樱花树融为一体,不论怎样甩头也无法使它离开我的脑海。

我觉得唯有现在的我才与那些在樱花树下饮酒欢宴的村民们具备了同等资格,并且可以和他们共饮赏花的美酒了。

(大家可以欣赏一下这篇从网上找的译文开头结尾,虽然可能奇奇怪怪的)

*《盛开的樱花林下》节选

——(日)坂口安吾(文野里是一个很忙的打工人)

每当樱花盛开时,人们就会拎着美酒,大啖丸子,信步于花下,不住夸赞着“美景”“春色烂漫”,喜溢眉宇,满面春风,但这全是信口胡诌。

为什么说是胡诌呢?大批人聚集在樱花树下,喝得酩酊大醉,随地呕吐,大打出手,这是从江户时代便有的事,以前有人会觉得樱花树下是可怕的地方,绝对没人会认为那是什么美景。

近来一提到樱花树下,由于总是游人如织,在那里饮酒喧闹,所以给人欢快、热闹之感,但如果将人们从樱花树下移除,它便会顿时化为骇人的景致。

……

于是从那之后,山贼开始讨厌樱花,他暗自在心中嘀咕——樱花这种东西真是可怕,看了就讨厌。

明明没风,但总觉得樱花底下风声呼号。不过,正因为没有风声,所以四周阒静无声。只有自己的身影和脚步声,在寂静、冰冷、毫无动静的风中被紧紧包覆,就像花瓣一片片飘零凋落,感觉灵魂好似也随之飘散,生命在一点一滴地流失。

所以人们才会想闭上眼,放声大叫,拔腿逃离,但要是闭上眼又会撞上樱花树,所以无法就此闭着眼睛,这样一来则更加精神错乱。

……

那里正好位于樱花林的正中央,四方的边界都被樱花掩盖,看不见深处。他平时的恐惧和不安已经消失,从樱花林边界吹来的寒风也消失无踪,就只有花瓣持续悄然散落。

他第一次在樱花盛开的树底下静静坐下,这次他能永远坐下去,因为他已无处可归。

盛开的樱花林下隐藏的秘密,至今依旧无人能解。或许这只是“孤独”。因为男子已不需要畏惧孤独,他自己即是孤独。

他开始环视四方:头顶有樱花,花下悄悄蕴含了无限的空虚,花瓣悄然飘落,仅只如此。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秘密。

不久后,他感觉到有个温热之物,他发现那是他自己心中的悲戚。在花瓣与空虚的冷冽包覆下,那团温热之物的形体开始变得愈来愈清楚。

他想拨走女子脸上的花瓣。正当他的手即将碰触女子的脸庞时,感觉似乎发生了什么怪事。只见他手掌下全是飘降堆积的花瓣,女子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化为数片花瓣。而当他想拨开花瓣时,他的手和他的身躯也在他往前伸展时消失无踪。只剩下花瓣和弥漫不散的冰冷空虚。

(为了方便阅读,把其中的超长段落变成了很多小段落……大家可以开开心心地看下去哒)

(大概就是因为不够坚强的心灵,所以才认为美是恐怖的吧)(笑)

(毕竟,漂亮和恐怖都是很主观的呢)

*奈落之底:无法脱离的极深的地狱世界,也指不知道底部的深的处所。

PS:

(作者咕那萎缩的小脑子有一种没有经过知识污染的清澈感)(临近期末,目前是——阴暗の作者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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