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才能更好的寻找光明。

冬夜带来雪之精灵，洁白的，美丽的。细细看去，竟比儿时就知道的雪花形状更加规整、完美。当然，残败的雪花数不胜数，不待人看到便凋落了，徒留一分愁绪，一分感伤。

陈惜华系了一条棕色的围巾，不仅遮住口鼻，也将黑色风衣留下来的空口填补。他的背半靠在公交站台上，一条腿绷直，另一条腿微微弯曲，黑色长筒靴轻点着地。黑色眼眸沉沉，仔细看去，好像什么也没有。

此时，此地，此人，此景，和在一块儿，相当牵人思绪。

“冬雪，白头……”陈惜华怔怔地看着一片雪花的飘落，诸如“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学满头”“桃李盛时虽寂寞，雪霜多后始青葱”的诗句莫名其妙回荡心间，当然这么一点小雪远远称不上“正千里琼瑶未经扫”，但是人总是很会联想。

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陈惜华将手机拿出来，看向了来电人的名字，随后点了接听。

陈惜华安静地听电话那头的人讲话，传来的声音十分清朗。

“嗯，我在这等你，”陈惜华浅浅一笑，垂凤眼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修长的手指握着手机，祖母绿尾戒的艳色也将他的手衬得更加白。他像是漫画里的白月光，透着遗世独立的不真实感。

“知道了知道了……”

雪漫漫，夜长长，道路极为宽敞，陈惜华眼前却空无一人。寒风阵阵，灯光零星。路灯的光，是柔软的暖黄色，不仅铺撒在路面上，也撒在陈惜华的脸颊上，柔化了他略显冷淡的清艳眉眼。

“好，我不挂电话。”

陈惜华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一片小小的雪花。难得，今天夜里迎来了L市2020年的第一场雪。他的体温本来就偏低，手更是冷，却依然留不住那片雪花的温度。短短一瞬，雪化开在他手上了。

“快到了吗？”

陈惜华又接了几次雪花，停留时间转瞬即逝，他的眼里依然倒映出了不同的雪花形状。很漂亮的。他心中感叹。黑夜，雪花，路边，孤冷，氛围正好，总能带来一种莫名的哀伤。

“嗯?”

原本黑漆漆的远处打来了两束强光，静悄悄的夜里多了车轮压路面的声音。陈惜华伸手拂去了落在肩头与眉发的雪，轻轻招手，眼里多了几分暖意。

不消一刻，车便开到了陈惜华跟前，停了下来，开了灯。主驾驶的玻璃摇了下来。里面的那人身着西装，一丝不苟，偏头看向陈惜华：

“上车。”

陈惜华挂了电话，走到另一边，开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车里暖气扑面而来，不如外头清新，但却温馨。略微凝滞的思绪也随着暖风化开了。

待他坐好，主驾驶上的男人侧身，用手捏了捏陈惜华的脸，“我跟你司机似的，大半夜的，随叫随到。”

从车子里面看外面时，心境自是不同。

陈惜华“哼”了一声，拉下围巾，凑过去亲了一下齐良夜的唇角，相当熟稔，“哪里大半夜了，现在才八点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齐良夜薄唇轻弯，无奈道，“我可是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亲一口就没了?”

齐良夜的头刚刚过来一点，陈惜华的手就从后捏住了他的后颈，不让他向前。冰凉的手冻的齐良夜一缩，只得笑着睨他一眼，又干脆抓了陈惜华的手放在脸边，蹭了一下。

“对了，”齐良夜放开陈惜华的手，从底下拿出了一个袋子，递给了陈惜华，“杨枝甘露，温的。”

陈惜华伸手接过，黑曜石般的瞳孔划过细芒。他有些嗜甜，各种甜品总是三天两头“不经意的”出现在他面前，但凡稍微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人爱吃甜食。

齐良夜又拿出了一个盒子，“喏，榴莲千层。”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齐良夜养成了投喂陈惜华的习惯。若要细细掰扯，大概可以从一颗糖说起。有天陈惜华有些低血糖，犯晕，齐良夜恰好看着了，那时他们还并不熟悉。之后，齐良夜怀着有些微妙的心思，口袋里总备着糖。

陈惜华放下奶茶，接过蛋糕，先挖了一小块细细品尝，动物奶油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然后用了三口吃完了整个蛋糕。转头，看着齐良夜，眼神传递着“还要”的消息。

“还想吃啊?没了。”齐良夜忍俊不禁，意有所指，继续说，“本来是给某人点了更多的，但某人突然跟我打电话要我来接他，很多都还没到。”

今天是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意外。陈惜华决定来到这个偏僻的村落做社会调研并采集素材。他常年生活在城市，看惯了高楼大厦，难得享受乡野空旷的风光，顺其自然忘了时间。如今这时节天黑得快，这地方又偏得很，打不到车。虽然人家热情地说要送他，他还是相当不好意思地拒绝了。别人可能只是客套，真答应了反倒尴尬。当然，最重要的是，陈惜华心里始终有一个备选项。

闻言，陈惜华心虚地收回了眼光，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目视前方，嘟囔着，“怎么一动不动，开车啊。”

“还不是怕……”齐良夜顿了一顿，然后再次开口：“算了，噎死你得了。”

回去的路倒是比过来时快一些，来时差不多在高峰期，20公里的路硬是开了一个多小时。

齐良夜下午临时有合同要谈，没来陪陈惜华。等事情谈完，都快六点半了。陈惜华知道他有事儿，也不发消息打扰他。而齐良夜看着人还没回来，聊天框也没有什么新消息，心里隐隐有些浮躁，就发了信息问他，没两分钟对面回了个电话，电话里某人用可怜巴巴的声音问能不能让司机来接他。

大晚上的，齐良夜不放心他，拿了一些预点的东西就亲自赶来接人了。

也就几十分钟的路程，到了市区，一点儿雪花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