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宗主何事?”
“陈玄年的后院,栽了一颗柳树,你去,把它拔回来。”
“……”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多谢宗主。”
魔衾殿
在修道之人中,若有身体缺陷,可根据命髓,打造相配的命器,用来补不足。
瘸子的命器可作他的腿,哑巴的命器可作他的声带。
很显然,瞎子柳不见把自己的眼睛弄丢了。
柳不见回想一路,他明明记着,入土前,将命器打了个死结,绑在腰间。
柳不见杵着根竹竿,来来回回,扫着探路,循着命器的气息,走到魔衾东市——藏书阁必经之路。
一路探去,大街上吵吵嚷嚷,魔衾人略带些卷舌的口音,却少了许多。
“唉唉唉!看热闹的!都往后退退!待会伤着了,我宗概不负责啊!”
周身人群推搡,柳不见步子不稳,撞到一个过路行人身上。
“瞎啊?看不着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在下是真瞎!”
对方明显一滞。
半晌,对面雄浑的声音缓缓出现——
“不好意思…”
“大哥,本是在下有错在先,您不必如此。”
“看你这打扮,是外地人吧?第一次来?”
柳不见微微一笑,“哈,是的。”
“那你快走,这里待会啊,大概率要死人。”
“哦?这是为何啊?”
那浑厚的声音冷笑一声,“昨个晚上,这原来的老大死了,一群修道的跟疯了似的,闯进来,跑到藏书阁,发现一堆宝贝,又争着要拿走,结果发现,那些东西都认主,他们一个子都拿不走!”
柳不见扶额,可能,那些东西,不是认主,而是起床气大。
这就相当于,一群人,大半夜,冲到你面前,把你吵醒,还要带你走。
“然后就破防了,将这原住民杀了大半,逼问什么密术,反正最后也没问出什么所以然。然后也不甘心啊,就举行什么认宝大典,说得好听,‘凡是有兴趣的都前来一试~’实际上只让那些公子哥儿进去,像我们这种人,看个热闹都要被挤出十里。”
“那…”
大哥很好心,握住柳不见的手,“这位小公子,你看着年纪还不大,快走吧,小心待会那些宝贝,没一个肯认他们的,一群人又破防,喊着‘铲除奸孽’的名号,出来乱杀。”
柳不见点点头,“多谢大哥,敢问大哥是做什么的?”
“一破砍柴的。”
柳不见咧嘴一笑,“小弟已明白,多谢大哥。”
柳不见起身,迅速闪入人群中,朝着方才呵斥人群的声音靠近。
还未到达,就又被推到,“哎呦,开阳少主,最近听闻百剑诀又有精进!哎呦哎呦,可别谦虚…”
柳不见听那蹄铁落地,声音之重,大概已想象出那位开阳少主,仪仗队规模之大了。
柳不见趁那看门的巴结开阳少主,麻利爬起,混进仪仗队,贴着人流,溜进内场。
察觉到身后,一道凌厉地目光刺来,柳不见加快步子,怎奈实在拥挤,走动不了。
“少主,你仪仗里,有没有一个青绿行客?”
“我开阳宗向来自持自重,怎会穿如此颜色!?”
柳不见眼前一黑,很快,尖利的犬吠穿来,“那个!瞎子!说你呢!往里面混什么呢!”
虽然开门人声音极大,但内场猛然掀起一阵惊呼——
“乾坤扇动了!看看看!”
“真的真的!应是感应到相系之人了!”
此时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入口处:
仪仗上闪闪发光的开阳少主、一旁不断狗叫的开门宗人、被人拖着后脖颈准备拉出去的绿色行人。
“哈哈哈…”
来自上首,一阵慈祥但很假的笑声传来,“陈宗主,令郎看是要成为此次认宝大典的第一个得主了!”
开阳少主咧嘴一笑,面向下座招了招手。
“上域风流第一人,夜御数人,引无数少男少女为其倾倒,连乾坤扇也折服于此啊。”
“乾坤扇不用再要强了,因为你的强来了。”
“我看也不一定,此人虽天赋好,但品行实在…”
“疑似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哈。”
上首那人话锋一转,“离渝,怎么如此无理?”
拽着柳不见后脖颈的那只手一松,“宗主有所不知,这凡人偷进内场看热闹,弟子怕他被误伤,多番劝阻,不料此人不听劝告,弟子才出此下策!”
上首那人一步步走下,脚步声在柳不见身侧停下,“这位小公子,灵物认主,会有极强的光波,彼时若是修为微薄,则难以承受。”
“无事,小人平生没什么见识,若是能见一次灵宝认主,被光波刺死也无憾!”
对方沉默,似是为他的无脸无皮咋舌。
“那公子且请上座,璃清、璃浊,去这位公子近旁,护他周全。”
柳不见顺理成章,坐到内场观众席上,一左一右,两大护法。
“这…有点难评哈。”
“我看璃宗主道德有待下降。”
“是啊,我一开始看他挺好看的,还是人不可貌相。”
“说实话意义不明啊,这种人,也只能用这种办法,获取点存在感了。”
柳不见深吸一口气,开始尽力平息灵器的气息,聚精会神,感应小白的准确位置。
待人流散去,他就把扇子偷出来,再去拔个树…
“噢——”
“开阳少主靠近了,对对对,快了快了,乾坤扇扑腾得越来越猛了!”
台上,淡黄长袍飘逸,求偶般绕着那扇子转圈。
柳不见坐在低头思索着,魔衾殿究竟是哪个扇子这么没品,喜欢一个一月收五六十个通房的开阳大少主。
嗯,以后让小白少跟这种扇玩,免得被带坏。
一只手拍向柳不见,“你不是要看吗?如今低着头做什么?是不想看了吗?不会在这个阶段就被光波刺得睁不开眼吧!你们这种凡人…”
“神扇莫急,在下这就救你出来。”开阳少主诀起剑出,很装地挽了个剑花。
那人还想再多说,转而又被场上声音吸引——
“我艹,这扇子,玄铁链就这么挣断了!”
“那可不是娇滴滴的神扇,它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哎呦,你们发没发现开阳少主,长得好像这扇子!”
“啊???”
“因为相爱,所以相像。”
“。。。”
“打开了!打开了!”
“这扇子上写得什么啊?”
“看不清啊,两个字,什么白啊…”
“飞起来了!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这光波——”
“魔衾殿扇子杀人事件。”
神扇展开,在空中飞速旋转,朝开阳少主冲去——
划过一阵急风,猛地急转而下,朝观众席冲荡。
只一刻,万籁俱寂,那乾坤扇化作一道厉光,穿入席中那绿衣凡人心口。
众人顷刻撤开五米远,提防着那人随时爆体而亡。
柳不见紧闭双眼,灵力突然充盈,一道神识涌入脑海——
“你要敢让那种死东西碰我,我就拉你一起殉情。”
“那你还往他那边飞。”
“本来想扇他一巴掌,但临到头还是觉得不能让,这种类似于编织袋的物种碰我。”
“你这脖子上戴的什么,怪膈应的。”
“不是,等等…”
意识到霸道小白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道白光窜出,柳不见颈间银链登时爆开,无数闪着银光的碎片飞散。
柳不见缓缓睁眼,眼前天光乍现,一座高台,上方还锁着数十件魔衾旧物。
他用力眨眨眼,适应周围的环境。
“乾坤扇”等不了,在柳不见掌心幽幽闪现,绽出灼目白光,白绡为面,濯去尘灰,其上,方折峻丽,题有二字“逾白”。
准确来说,命器与主人是共生关系,主人靠命器正常生活,而命器靠命髓的灵气维系品貌。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小白又在神识中叫起来。
“怎么了?”
“那铁链子爆开后,你命髓旁突然涌出好多黑东西,我、好、像、控、制、不、住、了…”
柳不见叹口气,心底窜起一道无名火,无端烦躁。
转头一看,一张大脸直挺挺地冲入视野。
“这位公子,灵器虽好,可也要相配之人使用啊,你这样强行吸入,可是极易爆体而亡的。”
“什么?”
柳不见转头,淡淡看向那人,指尖一拢,手腕一翻,扇子绕着他指尖,转过一圈,轻轻抛起,又稳稳落入掌心——杀招起势
“我收回刚才‘人不可貌相’那句哈,不仅好看,还有实力啊。”
“我嘞个神之一手截停。”
熟悉的感觉,不断蔓延,正如他那日不受控制,直接给了杨欲燃一刀。
心底有道名为“理智”的力量,扯弄着,想将他拉回正轨,可脑海逐渐被不明黑雾填满,他如今,只想,见血…
飞扇出手,四座俱静,就要血溅当场时,一柄长剑霎时落下,阻断这闹剧。
他抬眼,看向长剑的来源,上端一众宗主脸齐刷刷黑成锅底,开阳少主更是脸红脖子粗。
“想是邪魔外道伪装为凡人,强行污染灵器,大家请仔细看那神扇周围,似有黑雾环绕!”
开阳少主也开口:“方才那扇分明朝我飞来,却半路改道,定是这魔修作乱。”
一时间,刀剑皆出,直指魔修脖颈。
那魔修却不甚在意,随意把玩着手中扇,剑拔弩张时——
骤然出手,黑雾、白光合为一体搅动风云,划开空气,直奔上首众人脖颈。
璃宗主一剑直插地底,定稳乾坤,那扇子开始不稳起来,剧烈抖动着。
开阳少主则看准时机,一把捉住空中扑腾的神扇,将其展开,握于手心,徐徐生风。
“乾坤,在下日后定不会,再让此等魔修玷污、伤害你。”
小白带来的灵力一瞬间被撤走,头目眩晕,瘫倒在地,眼前模糊着,喉中一片腥。
只闻得脚步声越靠越近,一只鞋尖压上他肩头,“邪魔外道,也敢来此造次。”
肩头力量加重,他恍惚间听到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喉中铁锈味终于压不住,喷薄而出,洒了一地。
声音也翁声翁气起来,像是被覆盖在强气流下。
“诸位放心,这魔修的修为已然尽废了…”
至于其他议论声,便如夏日蝇虫一般,嗡嗡作响。
不久,两个侍卫便一边一个,压住他胳膊,押着他往内宫走,将他丢入一间房内。
腐草味萦绕在鼻尖,房内水滴划过岩壁,不断落下,发出声响。
随着心跳声逐渐平复,水滴声清晰下来,当可听出两滴一起滴落,和一滴低落的差别时,牢门打开了。
柳不见倚着枯草,空洞洞的眼看向声音源头,一副命很苦的样子。
一道恭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鄙宗有失招待,请尊客恕罪,且快动身,开阳少主有请。”
柳不见你已经玩了5秒了,快换我上去装两下!!!你看看人家杨欲燃,人早知道你救个扇子要救半天,自己在那拔树。
杨欲燃你找了五年的人让人给抓了,知不知道啊?还拔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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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命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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