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梧桐

整个晚自习,解秋妜写作业的笔就没停过,魏亦忱打游戏的手也没停过。解秋妜已经不是第一次想把桌角的圆规插进他同桌的脑袋里了。

晚自习十点半结束,解秋妜跟秦默请了假,十点二十就向宿舍楼走。他乘电梯到三楼,核对着手机上的信息进了一间宿舍。一间宿舍一般都是四个人,他在的那间只有一张铺好的床和自己没有打开的一堆行李。

这时,一通电话打过来,解秋妜接起,电话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

“妜妜啊,你应该到宿舍了吧,行李都让你小郭叔叔拿进去了。听他说你们宿舍只住了一个人,现在你来了就跟人家好好玩,别让人家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你们互相进步,知道了吗?”

解秋妜:“哦。”

“怎么有气无力的,这些天好好学,等你回来了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如果……”

话音未落,解秋妜已经挂了电话,闷闷吐了句:“又不是亲的。”

解秋妜打开行李,正愁怎么把床单铺好,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解秋妜回头,见新舍友正把门关上。

魏亦忱:“呦,这么巧!”

解秋妜:“……”

解秋妜:“不巧,我现在就申请换宿舍。”但他手上铺床的动作还没停。

魏亦忱站在旁边看了几眼,拿过解秋妜手中的床单:“不是这么铺的,你弄反了。”魏亦忱将手中的床单一点点铺好,解秋妜在他旁边一直看着。

几分钟后,魏亦忱喘了口气,看到解秋妜的行李箱,问:“还有东西吗?”

解秋妜把行李箱合上,然后直接甩到墙角,行李箱与墙角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魏亦忱:“没必要吧,我惹你了?”

解秋妜不说话,把手机扔到床上转身去刷牙。他平时刷牙很快,这次却磨磨蹭蹭的,五分钟还没刷完。

刷到一半,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回想到十年前……

那会儿他刚被领养,不愿承认新的父母,从别墅跑了出来。房外的道路很宽,路两边载着整整齐齐的树。路上车很多,一辆比一辆嘈杂。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只知道不停地跑,无休止地跑,直到他跑进一片树林。

那些树大概都是梧桐,枝叶汇聚成一片,地上是点点光斑。

解秋妜喘了几口气,往树林深处走。梧桐栽种的位置很错杂,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但树枝一根比一根粗壮,绿叶拼命生长,妄想阻止穿透而来的阳光。解秋妜走得越来越远,最后伫立在一座湖边。

他从没见过这么澄澈的湖水,那千万缕金线通过湖面折射进他的双眼,甚至是照亮他的全身,让他也能随着太阳自由地发光。

湖边懒散地躺着几颗鹅卵石,解秋妜走过去,刚要捡起,却被另一个人先拿起来了。

那人把鹅卵石朝湖中抛去,石头在水面上弹了十几下才沉下去,然后说:“帅吧!”

解秋妜抬头看他,又把头低下去,坐了下来。少年也坐到他身旁,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春光满面地说:“你是不是不高兴?喏,给你。”

见解秋妜没反应,少年委屈道:“我今天只带了两颗糖,只能分你一个!”解秋妜却像个死人一样,他只好把糖丢进自己嘴里,继续说,“这座湖很好看吧,我以前都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他说完就不说了,和解秋妜一起看着湖,看向远方。等到太阳渐渐落没于海平面,解秋妜感觉自己手腕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他低头看过去,是少年正把一个银色手环戴在他的手腕上。

少年说:“我妈妈说,这个叫见面礼,这是我奶奶给我的,说戴这个有福气。你既然戴上了,就算我们是朋友了。”他站起身笑着说,“你明天再过来,我还给你带好东西……”

解秋妜的思绪停留在此,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他咳了好几声,才把嘴里的泡沫吐出来。

解秋妜回头:“你有病啊!”

魏亦忱:“我就看你刷了好长时间还没好……”

解秋妜漱了口,把牙杯放到洗手台上:“关你屁事!”

宿舍十一点熄灯,解秋妜回到床上已经十点五十八分了。魏亦忱还拿着 英语书不怕死地站在他床边说:“就问一个事,你看我哪不顺眼,我改。”

魏亦忱刚说完,时间卡到五十九分,解秋妜一把夺过英语书往墙上砸,正中开环,顿时,宿舍内伸手不见五指。

解秋妜:“你是活的。”

他看床边的身影离开,扭过身去。

解秋妜闭上眼,继续回忆。

他记得少年走后,自己又在湖边坐了会儿就起身离开树林,他走了很远才到家,太阳早就落下了。

他回到别墅,付雪抱着他大哭:“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找你花了多大功夫,你到好,非往没有监控的地方跑…”付雪喘了口气,泪水早就浸湿了自己的衣襟,“爸爸妈妈特别害怕啊,你要是被人拐跑了怎么办?我们多心疼啊……”

次日,解秋妜依然去了梧桐树林,那个少年早在湖边等着了。解秋妜同他坐到一起,递给他一块玉,说:“我妈说,这个叫回礼。”

玉块是翡翠色的,用一个红线系着。少年接过,在手里握了好久。

解秋妜犹豫几秒,解释道:“这是我妈生前给我的,”少年用惊愕的眼光看他,他没在意,只是看着湖面,“就前段时间,我爸妈出车祸死了,我现在跟养父母住在一起。”

解秋妜和少年说了好多,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说了许多事。之后的日子,他每天都背着付雪来到这里,少年对他很好。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总是装出一副高冷的姿态。

某天,少年对解秋妜说:“你看我们关系这么好,不如就在一起吧!”

解秋妜仿佛被噎到一般,满脸狐疑地看着少年,不可思议地说:“怎么可能,我们两个……两个男生怎么可能在一起?”

少年微笑道:“为什么不可能,我奶奶说,两个男生可以在一起呀,两个女生也可以!”说到一半,少年便握起解秋妜的手。

解秋妜的目光和少年撞上,又立即收回,他不知道,此时他的脸颊比那边的夕阳还要红。

少年再次把糖递给他说:“不行吗?那你把这颗糖吃了。”

糖被放到解秋妜手里。解秋妜看着糖纸,上面印着三个大字——什锦糖,然后把糖揣进兜里。

当他们无话可聊时,便都看向湖水或夕阳,好久不说话。

少年问道:“你叫什么?”

解秋妜:“解秋妜。”

少年又说:“我叫魏亦忱,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也记住你的名字,我以后天天来,你也是!”

解秋妜照做了。可有一天,他再也寻不到那个人的身影。梧桐树林、湖水、夕阳以及某个人……不过十年,这个现在离他不到三米的人不可能全忘记的。

至少他不相信。

周五一整天,解秋妜似乎只记得他同桌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睡觉,快把他烦死了。庆幸他们不在一个考场,解秋妜才算安稳地考完了试。

周一晚自习下课前,秦默在讲台上说:“再说一遍,明天运动会,咱班位置在学校东墙边。还是那句话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没必要往死里拼。回了宿舍也别闹腾,好好睡觉。”

话是这么说,但周二早上,不论是任课老师还是校领导,都看见高二的学生跟丧尸爆发似的往操场上跑,而他们则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六班所有人都坐到学校安排的位置上,恰好处于墙边,而校外种植的树木长的特别密,于是六班每一个人都在阴凉的地方。

解秋妜很自然地坐到了最角落的地方,倚靠着墙角,与班内其他人的激情显得格格不入。而不久,魏亦忱也跟着坐到了他旁边,还顺便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解秋妜没接,双臂环着,眼睛注视着角落里爬行的蚂蚁。魏亦忱又拿水瓶蹭了蹭解秋妜的胳膊,解秋妜这才有些不耐烦地接过,然后嫌弃地抹掉沾在胳膊上的水渍。魏亦忱自己抿了一口水,然后拿出手机。

魏亦忱:“同桌,拍个照片。”

解秋妜回头,一眼就看到了魏亦忱手机里的自己。

魏亦忱迅速按下快门键,美滋滋地看着刚刚拍的照片,还不忘举起手机给解秋妜看:“很帅吧!”

解秋妜移开目光,只说了句:“删了。”

下一秒他又看了过去,因为他看见魏亦忱竟然把校服外套也穿上了,这天气本来就热,何况还是在户外,想凉快都来不及,谁还会穿一件长袖?

魏亦忱看出解秋妜的疑惑,说:“哦,我本来以为会在太阳底下晒着,本来打算带着外套遮阳来着,没想到用不上,拿在手上太费劲我就穿上了。”

九点,运动会正式开始。高二同学听校长在主席台上说了一大堆,早已经不耐烦了,恨不得集体冲到主席台把校长给抬走。

校长说完,学生们吐了口气,目光集中在最先举行的“女子八百米”。各班女生走上跑道。一圈两百米而已,所有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于敏活动了几下骨关节,等待裁判发号施令。

砰!

五班女生冲在最前面,于敏却慢悠悠地跟在最后。见状,顾磊摇摇头:“五班不行啊。”

两圈过后,五班女生还是在最前面,可于敏却突然加速,不费吹灰之力就超过了五班。随后拉开距离,越来越远。

坐在班级最边上的五班班长看呆了,转头对六班不可思议地说:“你们班是一堆衣冠禽兽吧!是不是吃兴奋剂了?!”

顾磊刚喝一口水,应道:“你他妈才吃兴奋剂了!你全班就你一个吃兴奋剂了!少张着个大嘴就乱说!”

八百米一共四圈,于敏在跑最后一圈时鞋带突然散开,她却毫不在意。跑到终点前,在众人一阵欢呼和惊愕声中蹲下来不紧不慢地蹲下来,一点点把鞋带系好,然后站起转过身向后跨一步,拿下第一。

不光是六班,其他班级的人也都沸腾了。

“我去,她看起来好嚣张啊。”

“哎哎,那个是几班女生?好像是六班的对吧?”

“啊啊啊!好帅啊!我一个女生都为之震撼!”

“那个女生是不是叫于敏?谁能向她要个微信啊!”

自此,两分钟后的篮球比赛,六班几人也跟打了鸡血一样不停扣篮。但在最后十秒,赵一鸣被对手晃了一下摔在地上。比赛结束,显示器上映着比分:86—17。

六班又赢了,不过赵一鸣刚才那一下把脚扭伤了,没法参加接力。魏亦忱坐在凳子上休息,问周围的人:“三千米差个人,谁去?”

他叫解秋妜(yuè),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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