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郁举起了手电筒，井底有影子一闪而过，树影摇曳，又有影子划过，很快，仿佛一尾鱼。

“顾源琛！”

顾源琛顺着她的喊声，晃晃悠悠地出来了，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被门槛绊了一脚，差点给小妹跪下行礼。

“过来，井里真有东西。”

顾源琛就走近了她，顾郁着急地探下了头，盯住波动的水面，“家里养异种了吗？还是自己跑进去的？”

他望着她，表情依然是沉静的，手掌伸到半悬的后背，骤然发力推了一把，对家人毫无防备的顾郁掉进井中了。

这个疯子。

她憋住气扑出水面，视线完全模糊，头顶又挨了一下痛，有什么掉进手里，她摸到了最熟悉的作品。

“三儿，你不要死啊！这是当下最热门的psyn溶剂，坚持住，我这就叫人来救你！”

他丢完瓶子，慢悠悠地晃走了，顾郁猜想，他绝不可能去喊人。

她攀住光滑的井壁，向上攀行，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可是井壁太潮湿了，带着湿滑厚重的水膜，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指往下滑。

顾郁抬头望着比四方天空更小的天，四周没有人声，等到天亮，佣人来送早饭才能发现她不见了，她在井底度过一夜几乎是注定的。

在这种情况，她最好掌握主动权，如果真的有怪物，先对她出手了，她会很被动。

她又深呼吸一口气，手心护住口鼻，一头扎入刺骨的水中。

寒意从四肢百骸侵入，双眼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沁得发酸发红，井水灌入耳朵，带来难言的闭塞感，外界的声音被隔绝 ，她在越闭越细的视线中，看到了一个白影。

找到了！

它不断用头撞着井壁，水面起了波浪，原来异常是它引起的，似乎是个弱小无助的4级异种？

顾郁悄悄地靠近，捉住了这个小点心。

她没有看清怪物的样子，揪着它的尾巴往上游，小点心也不挣扎，乖乖被揪住命运的尾巴，呼噜噜地吐出一串气泡。

到了水平面，她把小点心倒着拎出来了，它的口器流出细长的水，六只无辜的眼睛巴巴地瞧着顾郁。

顾郁：“我操，四十万？”

小白咧着口器，点了点头。

顾郁赶紧把人家孩子正过来，让它坐在手心：“你怎么跑到我家了？”

小白说：“这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旅程。”

顾郁示意它讲快点。

“我想去救我爹来着，在废墟找着找着，被人抓走了，他说我是个好东西，带我去了一个亮亮的房间，给我吃好吃的。应该是个好人，可是他也放了我好多的血，我还想找我爹，他知道了就打我，我从下水道跑走了。”

“我飘了好几天，飘到了河里，被一个钓鱼的钓起来了，我问了一下她，她说没见过我爹，我就让她放我走。我刚飘一会，被一个小孩抓起来了，他用溶剂溶掉了我的手，然后钓鱼佬跑过来把我买走了。”

“她说准备换个地方钓鱼，让我推荐地方，我灵机一动，让她跟我走。我坐了好久的电瓶车，屁股都酸了，她买饵料的时候，我在车筐被一个阿姨拿走了。”

“我变成了阿姨的宠物，她带我到处玩，拍照片，我说可不可以我带你玩，她就生气了，拿起会溶化我的液体瓶，我太害怕，就……毒死了她。”

“我坐了一会牢，有个白色头发的哥哥刚好巡查，问我情况，我如实说了，他就把我带在身边了，说能顺路找我爹。我们来到了北城，他述职了好几天，我忍不住先走了，因为感觉离我爹很近。”

“下暴雨，我从房顶被冲下来，掉进了井里，好厉害的设计喔，雨水都会流进这个井，我是水一样的异种吗？”

气氛越来越沉凝，小白尝试讲个冷笑话缓和氛围，可顾郁没有笑，只是盯着它断掉的触肢，新生了圆润的疙瘩。

小白被看得不好意思，用其他触手挡住疙瘩，小心翼翼地问：“我爹的气息越来越淡了，你能陪我找他吗？再晚我怕感觉不到了。”

顾郁说：“你向我提任何要求，我都会同意。”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又被抽了一下，天杀的老二正在往井里扔绳子，绳段有铁钩，她得有多命大，才没当场死亡。

顾源琛握着另一头的绳子，抬了抬，示意她上来。

意外的是他看着虚弱，手劲还挺大的，谢霜燃背不动的人，他单手牵着，把一人一异种拖出来了，拖完刚好走到门口，他顺势关门，挡住了顾郁的飞踹。

“顾源琛，你出来，我不打你。”

“三儿啊，距离产生美知道吧，哥有些累了，晚安。”

“你今天睡觉睁一只眼睛，房子烧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小白靠吃井底的青苔和菌类为生，饿得肚子咕咕叫，顾郁吩咐厨房做了碗面条，它剩余的触肢扒住碗口，口器伸出一条舌头，受宠若惊地舔舐面汤。

“真好吃，要是我爹也能吃到就好了。”

顾郁不愿在孩子面前损它爹，那个不识抬举的，早点答应让她包养哪有那么多事？偏偏要演一个烈郎，她顾郁又不是死缠烂打的，会像一个女鬼缠着他什么的。

小白见她的表情渐渐阴沉，知晓这碗面不会给爹了，慢慢地嗦起面条，牙齿太小了，它艰涩地大嚼特嚼，和汤一起，哗啦哗啦吞进肚子。

哪知下一刻，它肉乎乎的脑袋被扇了一巴掌，冲击使整个身子在桌上翻滚了几圈，恹恹的舌头搭在口器外面，触肢缠成了打结状，模样又蠢又可怜。

顾郁站了起来：“谁教你吧唧嘴的？”

小白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扶着脑袋，感觉大脑小脑换位置了，晕晕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吃面，触肢们齐齐弯倒，给顾郁跪下，“对不起，我不吧唧了。”

她怔了一下，恍惚地看起自己的手，摸索着，握住裤子口袋的药剂，说道：“你先吃，十……半小时后我来找你，别乱跑。”

顾郁停药有几天了，分手后用前任的东西实在窘迫。她现在只能停一停道德要求，把今天的例份喝了，不然这小点心被她打死了她都不知道。

她往厨房瞧了一眼，十分钟刚过，小点心吃完了面，抱起触手，安静地望着她喝空的分装袋，止不住打噎嗝。

顾郁就进去了，拎起它的后颈皮，长腿迈出厨房，找孩子它爹。

彼时，北城朝霞千里，昨夜平安。

小陈行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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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