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元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长。元宵的花灯才撤下不久,一场倒春寒便裹挟着细碎的雪沫子,将刚刚回暖的京城又重新按回了冰窖里。
皇宫大内,坤宁宫的地龙烧得极旺,暖融如春。殿内弥漫着一股清甜的奶香和安神的淡雅熏香混合的气息。
“咯咯咯……”小公主萧晚星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试图抓住爹爹龙袍上垂下的流苏,口水沾湿了绣工精致的五爪金龙。她坐在爹爹结实的手臂弯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
另一边,小太子萧谨则安静得多,被娘亲林晚棠抱在怀里,小手紧紧抓着她一缕垂下的青丝,小脸依旧是一副不符合年龄的严肃表情,黑溜溜的眼珠定定地看着正在被姐姐“蹂躏”的父皇。
而刚满一岁多、已经能摇摇晃晃走路的皇长女萧晚宁(新增设定,介于龙凤胎和新生宝宝之间),则努力地抱着父皇的小腿,试图往上爬,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爹……爹……高高……”
萧庭渊,这位曾令敌军闻风丧胆、如今执掌天下的铁血帝王,此刻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毯上,脖子上骑着大女儿,臂弯里抱着小女儿,还得时不时伸手护一下试图从他背后“偷袭”的小儿子。龙袍被扯得歪斜,发冠也有些松动,俊美无俦的脸上却洋溢着近乎傻气的满足笑容。
“宁儿乖,抱紧爹爹。”他微微侧头,用脸颊蹭了蹭大女儿软乎乎的小手。
林晚棠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看着眼前这“一帝带三娃”的混乱又温馨场面,忍不住以袖掩唇,笑得肩膀微颤。产后的她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更添了成熟女子的妩媚风韵,眉宇间那份属于现代刑警的锐利被母性的柔和包裹,却并未消失,只是沉淀得更加内敛。
“陛下,臣妾看您这真龙天子,如今快成咱娘儿几个的专属坐骑了。”她声音带着笑意,慵懒如猫。
萧庭渊闻言,也不恼,反而就着被孩子们“绑架”的姿势,侧过身,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偷了一个带着奶香味的吻。
“朕乐意。”他眸色深浓,里面是化不开的深情与宠溺,“能给朕的皇后和崽崽们当坐骑,是朕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林晚棠被他这直白的情话弄得脸颊微热,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萧庭渊喉结微动,正想再凑近些,殿外却传来一阵极轻却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时,萧庭渊脸上的温情瞬间收敛,被一种属于帝王的敏锐冷厉所取代。他轻轻将怀里的萧晚星放进旁边的摇床,又把腿上的萧晚宁抱下来交给乳母,动作流畅而迅速,方才那个“傻爹爹”仿佛只是幻觉。
夜十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他没有立刻进来,而是隔着珠帘,单膝跪地,声音凝重:“陛下,娘娘,京城出事了。”
“进来说。”萧庭渊起身,顺手理了理微乱的龙袍,声音沉稳。
林晚棠也坐直了身体,将怀中的萧谨交给另一位乳母,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那种气息的变化,让伺候在旁的宫人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夜十快步走进,甚至来不及行全礼,便急声道:“陛下,娘娘,昨夜子时左右,更夫王老五在朱雀西巷的暗渠里,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
无头尸!
这三个字像一块冰,砸进了温暖的坤宁宫。
林晚棠的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作为现代刑警,她太清楚“无头尸”在刑事案件中往往意味着什么——仇杀、灭口、或者凶手想隐藏死者身份。但在古代,这种手法更添了几分诡异和骇人。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萧庭渊眉头紧锁,声音冷肃。
“确认了。”夜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根据官服和随身腰牌,是……五城兵马司西城副指挥使,张猛。”
“张猛?”萧庭渊眸中寒光一闪,“朕记得他。三日前,他才向朕密奏,怀疑朝中有人利用漕运私贩……火器。”
最后两个字,他压得极低,却像惊雷一样在林晚棠耳边炸开。
火器!
在这个冷兵器为绝对主导的时代,火器是禁忌般的存在!一旦流出,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张猛刚密报此事就遇害,而且死状如此凄惨,这绝不是巧合!
林晚棠瞬间站了起来,所有的慵懒闲适一扫而空,那双凤眸里迸发出久违的、属于猎手的光芒。
“陛下!”她看向萧庭渊,语气斩钉截铁,“此案,必须彻查!臣妾请旨,亲自督办此案!”
萧庭渊看着她。眼前的女子,红衣墨发,容颜倾世,依旧是那个他爱入骨髓的皇后。但当她眼中燃起这种光芒时,她就不再只是他的棠棠,更是那个能与他并肩作战、洞察人心的破案专家。他欣赏她这份锐气,却也因为这份耀眼而心生隐忧。他的羽翼越是想将她密不透风地护住,她就越是能找到缝隙,展露出令他心惊也心折的锋芒。
沉默只在瞬息之间。萧庭渊深知此事重大,更信任她的能力。
“准。”他沉声道,上前一步,握住她微凉的手,“但棠棠,答应朕,万事小心。让夜十带一队最精锐的暗卫贴身保护你,有任何发现,立刻告知朕,不可擅自行动。”
他的担忧清晰可见。林晚棠心中一暖,反手握了握他宽厚的手掌,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臣妾遵旨。陛下放心,为了你和孩子们,我也会保护好自己。”
……
半个时辰后,朱雀西巷。
案发现场已被五城兵马司的兵士层层封锁,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污水渠的腐臭,混合着早春寒风的冷冽,令人作呕。
林晚棠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烟罗紫窄袖骑装,外罩一件银狐皮斗篷,青丝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脸上蒙着特制的浸过药水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眼睛。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周大人额上冒汗,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这位皇后娘娘的威名和“事迹”,他可是如雷贯耳。听说连前定国公府都让她给端了,他一个小小指挥使,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娘娘,尸体就在前面,污秽之地,恐污了凤目……”周大人试图劝阻。
林晚棠恍若未闻,径直走到被白布覆盖的尸体旁,蹲下身,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白布。
纵然早有心理准备,当那具脖颈处只剩一个血肉模糊的切口、头颅不翼而飞的尸体映入眼帘时,周围的官兵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别开视线。
林晚棠却面不改色。比这更惨烈的现场,她在现代也见过不少。她戴上用极薄羊肠特制的手套,目光如炬,开始仔细检查。
“颈部切口从左至右斜向上,平滑整齐,几乎是一刀毙命。骨骼断裂处有明显的拖拽痕,说明凶器极其锋利,而且凶手力气很大,或者精通解剖结构。”她声音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物品,“尸体僵硬程度符合死亡时间推断,尸斑集中在背部和四肢后侧,未被移动过,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她抬起尸体的手臂,仔细观察指甲:“指甲缝里有少量皮屑组织,颜色偏深,疑似与凶手搏斗时留下。还有……”她凑近闻了闻,尽管隔着面纱,依然能辨别出一种极其特殊的气味,“一种香料,很淡,松木的冷冽气息,夹杂着一点……硝石的味道?”
松木冷香,硝石?这组合太过奇特。松木香或许是熏香,但硝石……那是制作火药和冶炼的原料!
“夜十,记下这种气味。立刻派人去查,京城哪些地方会用到或者售卖这种气味的香料,以及近期大量购买硝石的人员名单。”
“是,娘娘!”夜十立刻领命,对皇后的专业和敏锐早已习以为常。
林晚棠的目光再次落回尸体紧握的右手。之前夜十汇报时,说掌心发现异物。她小心翼翼地掰开那已经僵硬的手指——一枚金镶玉的耳坠,静静地躺在血肉模糊的掌心中。
耳坠做工极其精巧,黄金拉成的细丝缠绕成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花蕊处镶嵌着一小块润泽的白玉。样式古典雅致,绝非市井寻常之物。
在看到这枚耳坠的瞬间,林晚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骤然一滞!
这海棠花的样式……她太熟悉了!
在她嫁入王府时,生母留下的那个陈旧妆奁底层,用锦帕小心包裹着的,就是这样一枚一模一样的耳坠!据说是她那出身神秘、早已逝去的生母——那个被称为“前朝罪臣之女”的姜氏,留下的唯一遗物!
原主的记忆里,对生母的印象极其模糊,只知道她郁郁而终,那枚耳坠是唯一的念想。林晚棠穿越后,继承了原主的情感,对这枚代表生母的遗物也颇为珍视,一直妥善收藏,从未示人。
此刻,它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被灭口的朝廷命官手中?!
是巧合?是陷害?还是……这张猛之死,竟然与她那个身世成谜的生母有关?
无数个念头如同潮水般涌上林晚棠的心头,让她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将耳坠用手帕包好,纳入袖中。
“周大人,”她站起身,声音听不出任何异常,“张猛近日可与何人结怨?家中可曾搜查?有无财物丢失?”
周大人连忙回答:“回娘娘,张猛性子耿直,得罪的人不少,但大多都是些口角之争,不至于……至于家中,下官已派人查过,并无翻动痕迹,财物也未丢失。他家中只有一老母和妻儿,听闻噩耗,都已哭晕过去数次。”
情杀?仇杀?财杀?似乎都不像。那动机就只剩下——灭口!
因为他查到了私贩火器的线索!
林晚棠深吸一口气,寒冷的空气让她的大脑更加清醒:“立刻封锁消息,张猛遇害之事,对外暂称暴病而亡。他的家眷,派人严密保护起来。另外,调取张猛最近一个月所有的行踪记录、往来人员名单,特别是他密报陛下之后这三日的行踪,我要详细到每一个时辰!”
“是!下官遵命!”周大人不敢怠慢,立刻下去安排。
……
回到宫中,已是华灯初上。
林晚棠直接去了御书房。萧庭渊正在批阅奏折,见她回来,立刻放下朱笔,起身迎了上来。
“怎么样?可有受伤?”他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我没事。”林晚棠摇摇头,任由他牵着自己走到暖榻边坐下。宫人奉上热茶后,便识趣地退下,殿内只剩他们二人。
林晚棠将现场勘查的情况,除了那枚耳坠,都详细地告诉了萧庭渊。
“……切口平滑,一刀毙命,是顶尖高手所为。指甲缝里的皮屑和那种特殊的松木硝石香味,是关键线索。张猛之死,九成是灭口。”她总结道,眉头紧锁,“凶手行事干净利落,现场几乎没有留下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反侦察能力很强。”
萧庭渊听完,面色沉凝如水:“私贩火器,杀害朝廷命官……这幕后之人,所图非小。”他顿了顿,看向林晚棠,“棠棠,你觉得,这会是谁的手笔?”
林晚棠沉吟片刻:“有能力弄到火器,并能驱使如此高手的人,朝中屈指可数。但动机呢?囤积火器,无非是为了谋反或者制造混乱。陛下登基不久,肃清了一批旧党,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或者……新的野心家。”
萧庭渊点了点头,目光幽深:“朕会让暗卫加紧排查朝中与军械、漕运相关的官员。此事,你我需内外配合。”
“嗯。”林晚棠应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那枚耳坠,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
萧庭渊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以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棠棠,”他伸手,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心,“是否还有别的发现?在朕面前,你不必有任何隐瞒。”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林晚棠的心脏猛地一跳。告诉他吗?告诉他自己生母的遗物出现在凶案现场?这无疑会将案件引向一个更复杂、也可能更危险的方向,甚至可能牵扯出她一直试图理清的原主身世之谜。
在真相大白之前,她不想让他卷入这团迷雾,更不想因为一个“前朝罪臣之女”的生母,让他承受朝臣可能的非议和压力。他的皇位尚未完全稳固,孩子们还那么小……
一瞬间的权衡,让她做出了决定。
她抬起眼,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主动依偎进他怀里,避开了他的视线:“没有别的了。只是觉得这案子棘手,凶手藏在暗处,有些心烦。”
萧庭渊环抱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馨香,心中的那点疑虑却并未完全消散。他的棠棠,似乎……没有完全说实话。
但他没有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低声道:“心烦就交给朕,你莫要太劳神。”
……
是夜,林晚棠以“查阅古籍,寻找类似案例”为由,去了皇家档案库。
档案库位于皇宫西侧,是一座独立的石砌建筑,常年阴冷潮湿,弥漫着陈年纸张和墨锭的味道。守库的老太监见是皇后娘娘亲至,不敢阻拦,恭敬地打开了沉重的大门。
林晚棠提着宫灯,独自一人走入这片知识的深海,历史的坟墓。她的目标明确——永和年间,特别是永和十六年左右的卷宗。那是她生母姜氏被没入教坊司的年代。
关于姜氏的记载少得可怜,如同大海捞针。她在落满灰尘的架子间穿梭,手指拂过一卷卷承载着过往悲欢的册页。终于,在一个标注着“永和旧案·巫蛊”的偏僻角落,她找到了一份薄薄的卷宗。
吹开灰尘,展开泛黄脆弱的纸张,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罪女姜氏,前太医院院判姜明之女。永和十六年,其父涉‘东宫巫蛊厌胜’案,证据确凿,姜明夫妇问斩,家族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姜氏后由先帝特旨,赐婚商户林氏为妾,育一女,早逝。”
东宫巫蛊厌胜案!林晚棠心头巨震。这在古代是十恶不赦、足以株连九族的大罪!难怪原主的记忆里,对母族之事讳莫如深。先帝特旨赐婚?这又是什么缘由?一个罪臣之女,为何能得到先帝如此“眷顾”?
疑团越来越大。
她不甘心,继续在附近翻找。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卷宗筒的底部,感觉有异。她用力将那个沉重的檀木卷宗筒挪开,发现其后墙壁上,竟有一个不易察觉的暗格!
心跳骤然加速。她小心翼翼地用发簪撬开暗格,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本没有封皮、纸质粗糙发黄的手札。
她屏住呼吸,将手札取出,就着昏黄的宫灯,翻开了第一页。
只一眼,她的血液几乎凝固!
手札的首页,用精细的工笔画着一枚耳坠的图样——金丝缠绕的海棠花,花蕊处点缀白玉,与她袖中那枚,与她妆奁里那枚,一模一样!
图样旁边,还有一行娟秀却带着决绝的小字:
“海棠依旧,故人长绝。玉钥现,地宫开。”
玉钥?地宫?
林晚棠猛地看向手中的耳坠!难道……这不仅仅是首饰,而是开启某个秘密所在的“钥匙”?地宫?什么地宫?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往后翻。手札后面记录了一些零散的药方、脉案,笔迹与首页相同,似乎是她生母姜氏之物。直到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用一种特殊的、近乎透明的颜料,画着一幅简陋的地图。
地图的核心,是皇宫的轮廓。而在冷宫区域的下方,清晰地标注着一个入口,延伸向地底深处,终点用朱砂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小字——地宫!
前朝地宫!传说中前朝皇室用于避难和储藏珍宝的地下宫殿!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入口就在冷宫之下!
“玉钥现,地宫开……”林晚棠喃喃自语,浑身发冷。
这枚耳坠,是开启前朝地宫的钥匙!而她的生母姜氏,一个太医院院判的女儿,为什么会拥有这把钥匙?姜家卷入的“巫蛊案”,是真的,还是为了掩盖寻找这把“钥匙”的阴谋?张猛之死,与这“玉钥”和“地宫”又有什么关联?那个拥有松木硝石香味的凶手,是否也在寻找这些东西?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跨越了二十年的迷雾之中。而她自己,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似乎阴差阳错地,站在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就在这时,档案库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萧庭渊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皇后还在里面?”
守库太监恭敬地回答:“回陛下,娘娘还在查阅典籍。”
林晚棠心中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她迅速将手札合拢,塞入怀中贴身处,然后随手从架上抽了一本无关的医书,假装正在翻阅。
脚步声越来越近,萧庭渊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档案库门口,宫灯的光芒将他身影拉长。
“棠棠,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此处?”他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本《本草杂论》,语气带着关切,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晚棠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面对他,脸上挤出一点疲惫的笑容:“查阅一些古籍,想看看有没有关于那种奇异香料的记载。陛下怎么来了?”
萧庭渊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刚才站立的位置,以及那个被移动过的卷宗筒。
“见你许久未归,担心你劳累。”他低头,看着她有些闪烁的眼睛,声音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力量,“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皮肉,看进她藏在怀里的秘密。林晚棠感到一阵心虚,袖中的手微微握紧,那枚耳坠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
不能告诉他。至少现在不能。在弄清楚“玉钥”和“地宫”究竟意味着什么,在确定这一切是否会威胁到他的皇位、他们的孩子,以及他们之间来之不易的感情之前,她必须独自查明真相。
“没有。”她垂下眼睫,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将身体靠向他,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温暖,声音带着刻意的软糯,“只是些寻常医书,一无所获。陛下,臣妾累了,我们回去歇息吧。”
萧庭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错过她瞬间的僵硬和回避。他的棠棠,果然对他有所隐瞒。
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痛再次蔓延开来。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将那丝情绪完美掩藏。
“好,我们回去。”他收紧手臂,将她打横抱起,像是捧着稀世珍宝,稳步向外走去。
档案库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将所有的秘密暂时封存。
林晚棠依偎在萧庭渊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可她却觉得,两人之间,似乎第一次隔了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迷雾。
萧庭渊抱着他此生最爱的女人,感受着她的重量和温度,心中却一片冰凉。他的皇后,他孩子的母亲,终于也开始有了不能与他言说的秘密。
夜色深沉,雪花不知何时又悄然飘落,覆盖了皇宫的琉璃瓦,也仿佛要掩盖住一切即将浮出水面的阴谋与往事。
风暴,已在无声中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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