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各自忙活了一天，都累了，况且时辰已晚，该回去歇息了。
可是菩音却不想回去。
她怕回去了又做相同的梦，梦里那个男人再说些什么，虽然极大可能不是对她说的，但她听了难免也会难受。
王大郎已经走了，她还留在阿阜店里坐着不动。
阿阜人小鬼大的，一看菩音的脸色就知道她有心事，凑过脑袋来问她：“阿姐，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菩音也不藏着掖着，径直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你能替我解惑吗？”
“别的可能还行，若是菩记生意上的事，阿姐都疑惑，我就更加不行了！”
菩音赶紧摇头：“不是生意上的事！”
“那是什么，竟能将阿姐难倒？”
菩音想了想后，问阿阜：“你可记得在生前的时候，见没见过神仙？”
闻言，阿阜噗嗤一声笑了：“阿姐，原来你也迷信啊！”
“活着的时候，虽然很多人都喜欢上寺庙烧香拜佛，什么财神爷呀，观音娘娘呀，可也没见灵验过。以前阿娘没钱供奉佛祖，就经常拉着我朝西天叩拜，祈求平安顺遂，到最后，我不还是一样没能长大成人吗？所以。依我看来，这神仙，就是人们自己创造出来自欺欺人的。烧香拜佛诚心祈愿都是没用的，只不过图个心安罢了。”
菩音继续问：“没有神仙，那你见过妖怪吗？”
这回阿阜没有一口否定了：“我虽然没见过，但听到不少人说自己见过，他们说的有模有样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确实有很多樵夫猎人去了深山后，再也没回来，大伙儿都说他们是被妖怪抓走了。”
顿了顿，阿阜接着说道，“我记得有一年，当地府衙还张榜贴告示招录勇士，进山寻个究竟，结果连他们都没再回来。后来再也没人敢深入山林，坊间对于妖怪的传闻倒是更多了。”
说完，见菩音若有所思的样子，阿阜好奇问道：“阿姐，你问这些做什么？咱们现在已经不是人了，那些生前不知存在与否的神仙和妖怪，与我们并不相干。”
菩音摇摇头：“你就没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魔妖鬼吗？你我既然能死后成鬼，难说神魔妖就不存在。”
“这话也不无道理。阿姐若是实在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判官大人。酆都城里的鬼魂，除了黑白无常，其他如我们这般的，大多从未离开过这里，也从未想过如此深奥的问题。倘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魔妖，最有可能知道的就是阎君和判官大人了。”
菩音想起生前看过的鬼怪仙侠小说，很多都提到仙界和地府之间并非没有来往。而仙人自带仙气，与地府鬼魂的样貌一眼就能识别。
倘若他们当真存在，为何阿阜会说没有神仙？也没道理数千上万年里，这些鬼魂连一个仙人都没见过。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界、神仙？
可是听阿阜方才说的，妖极有可能存在，而且是与人类有所交集的。既然人妖鬼都有了，又怎么会没有仙呢？
菩音本就乱糟糟的脑子更加糊涂了。
前后两种假设都说不通，肯定是哪里想差了。看来要想弄清楚此事，还真得去问判官。
阿阜打着呵欠，看着菩音眉头越皱越紧，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的，自己也跟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没睡过去。
菩音顿时不好意思了。在她眼里，阿阜就是个小孩，这一整天也累得够呛，此刻还要忍着睡意听她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自己要是再待下去，就真的不配当人家阿姐了。
她赶紧催促阿阜去睡觉，自己则顶着一团浆糊的脑子飘回家去。
许是真累了，没多久菩音便睡着了。
这次倒是好眠，魂体未再飘去见那个不知是何人的男人。
第二日，菩音一骨碌起来，三两下将自己拾掇好，出门。
今日还要给新上任的菩记分铺掌柜们做培训，她得赶在约定时辰之前去趟地府，寻判官问问，以解心中之惑。
走到半路，迎面碰上脚步匆匆的判官，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便听对方问道：“菩鬼差，阎君差我来问你，菩记的事可都安排好了？何时可以正式开张？”
菩音有点懵，阎君怎会关心此事？
她仔细看了眼判官的神色，瞧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斟酌着语句回答：“判官大人，小的已经找算卦的算过了，两日后是个好日子，到时候菩记便会正式开张。开张所需要的人手和事务，小的也都安排好了。小的还约了菩记分铺的各位掌柜，到菩记总店进行业务培训。”
判官听了点点头，提醒道：“那日的贵妃醉酒一举成名，已经上达天庭。帝君还特地为此将阎君召去天庭询问，褒奖了一番。如今阎君非常重视此事，必将亲临开业现场。届时，天庭亦会派下仙君，前来查看。你务必要将事情办好了，切不可出现任何差错，否则仙君回去向帝君参上一本，不仅是你，我和阎君也会受到惩罚。”
闻言，菩音双眼一亮：“判官大人，原来除了人间和咱们阴间，还有仙界啊？”
判官看了菩音几眼，眼神变得古怪起来：“那当然，除了人鬼仙，还有妖，差不多八千年前还有魔。”
“大人的意思是，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魔了？”
这话刚问出，菩音就很明显地感觉到判官的神色变得更奇怪了，干脆不回答，避左右而言他道：“问这么多做什么，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办好菩记，明白吗？”
菩音一边点头应是，一边寻思着，想来差不多八千年前，定是发生了什么毁天灭地的事，才导致整个魔界覆灭，没准又是什么老套的仙魔大战。
既然判官避而不谈，那此事肯定牵涉甚广，不是她这种小喽喽应该知道的。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她也不感兴趣，倒是梦里那个无声无光之地以及那里的男人，没准能从判官口中了解一二。
思及此，菩音假装好奇，问判官：“判官大人，小的昨日听说了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无声无光影，感受不到任何动静，连时间在那里都仿佛是静止的。人在里面，等于时间和空间的双重流放，那种痛苦，言语难以描述。小的好奇，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大人，你可听说过？”
这回判官倒是没有避而不谈，爽快回答了：“那是仙界之上的岿墟，犯了重大过错的仙人，一般会被罚去思过，意志不坚者，往往熬不了多久便会自毁仙体，修行毁于一旦。”
菩音听了，后颈一阵发寒：“如此说来，岿墟不是个好地方！”
“仙界之事，岂容你我评判！”
不评判就不评判，干嘛这么凶？
不过，若是判官所说不假，梦中那个男人难道是一个犯了重错的仙人？
看他那样子，也确实像，只是，这与她有什么干系？为何偏偏是她屡屡入梦？这没头没尾的，真叫人头疼。
“还不赶紧回去做事！本官好心提醒你，不该你操心的事就别多问。你不是想去人间看看吗？只要你将菩记办好了，本官允你跟随黑白无常去人间。”
好吧，凶就凶点，作为上司，比起生前她遇到的那些只会口头画大饼的垃圾，判官算是十分合格了。
面冷心善，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她要是再不识趣，可就不像样了。
“小的立刻回去做事，保证举办一个盛大且令人难忘的菩记开张仪式，包管让天庭来的仙人流连忘返，赞不绝口！”
说完赶紧开溜。
她总觉得判官知道的远远超过他说的这些，却不知道为何刻意隐瞒了。
被问到有关魔界和岿墟的事时，他就面色古怪，这本身就是一件古怪的事。
但眼下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判官说的没错，将菩记办好了，攒了功德，往后就算还是逃不过魂体消散的结局，也不枉她做鬼一回了。
再说了，不就是做几次梦嘛，生前工作压力大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噩梦，不理它便是了。
就算她真与梦里的男人有什么关系，按照影视小说的套路，顶多就是前世今生虐恋情深那一套。
以前的事反正她也不记得，就当没发生过了。以后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就不信以她在经过二十一世纪的摸爬滚打之后练就的一切情爱皆浮云的心态，还应付不了小小的虐恋情深。
菩音一边小心思转动，一个劲地用生前的独立女性理念给自己洗脑，一边匆匆往阿阜店里赶。
不得不说，判官的允诺效果极好。
菩音在培训即将上任的分铺掌柜们时，恨不得将生前所有她知道的营销理念全都倒给他们。讲解加上情景模拟，硬是将一帮古代魂的思想推进了几千年。
若说之前还有掌柜对菩音的本事有所质疑，培训过后，所有魂都将其视为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愈发为自己有幸被选中当菩记分铺的掌柜而感到自豪。
那头，判官草草应付了菩音的问题后，赶回地府去找阎王。
“阎君，今日，她问了下官有关仙魔和岿墟的事。”
阎王大惊：“她可是想起了什么？”
判官摇摇头：“我观她神色，不像是想起了什么。魔君一向聪慧，许是见过天尊后，心中有了疑惑。”
阎王叹道：“她魔体尽毁，肉身又是仙尊的半身修为所塑，周身魔气更是丝毫不存。她连轮回中的每一世都不记得，更不可能记起身为魔君的事情。她可有问你仙尊的事？”
“并没有。”
“也罢，只盼她早日功德圆满，与仙尊重聚。在此期间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否则，这岿墟，仙尊怕是真的要出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