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手上的红绳有什么说法吗?”
蓝谙站在吧台前,闻言抬手将头发撩过耳后,仿佛故意一般,知道沈青哲感兴趣,露出来在沈青哲面前晃了一圈。
“没有,普通的款式,驱邪用的。”说完微笑,看向沈青哲。
蓝谙的声音似秋后的晚风,冷,萧索,蕴含着极致的韵致和美感。
她也确实诧异,自己一周没来,居然能在这个咖啡馆第二次看到沈青哲。
“驱什么邪?”沈青哲正常交谈,但他有一种,把自己和他人隔绝开的能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嗯—都有可能,”蓝谙煮好水将壶放在一旁晾着,研究调料的比例。
沈青哲在一堆咖啡中精准看到了一小罐玫瑰花茶,大约上次就看到了,蓝谙抬眼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扬堆叠出笑让他等一下。
这个茶味道很淡,但香味非常浓,蓝谙尽量调整不破坏花的香味。
“驱邪嘛,可能驱,僵尸?吊死鬼?”她说的都是恐怖片常见的主角,“或者,”
“色鬼。”
只有最后一个词的语气是肯定的,沈青哲眉毛明显得起伏,第一次毫不避讳地对视,没有移开。
“开玩笑。”蓝谙笑弯眼,挑了个浮花磨砂的玻璃杯倒出来。
她怎么那么爱笑,沈青哲看着蓝谙的动作没来由浮上一股烦躁。他不喜欢社交,大多数情况都是作为信息的接受者,也正因为和人相处的距离隔开,能够更客观的观察一个人,非常善于捕捉他人情绪中的微妙变化。
所以,他能清晰辨认出蓝谙笑里的假。
“咖啡馆叫‘蓝色日落’,为什么?”
“我觉得很有意思查了资料,这种现象更多时候是发生在火星上,地球上极其罕见。而且一旦发生就意味着,火山灰或沙尘暴导致尘埃浓度过高。”
看得出沈青哲在尽力找话题聊天,蓝谙在对方提问时刻意不接话,不小心走神。
对方表面性格木讷谨慎,心里面不知道怎么盘算,晚上做梦更是想入非非。
“凄美,但寓意不太好。”隔了很久,蓝谙才回复,“但我起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意思,单纯是因为,我见过。”蓝谙笑起来,
“沈同学还有什么想问的?”
沈青哲听得出好赖话,气氛尴尬,但这也是他的“长处”,刻意增强钝感继续问:“可以问一下,在哪里梦……”
蓝谙低头间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到嘴边的回答改口,
“梦里。”
沈青哲以为会听到地球上某一个曾经发生灾难的地方,不料听到魔咒般的两个字。这答案像是为他量身定制,沈青哲诧异地抬头,眼睛罕见瞪大了一倍。
门口风铃作响,有人进来,二人停止交谈,沈青哲反应过来拿上饮料坐在远离吧台的角落。
芝芝将包放在她的固定位置上,去备料间洗手。“你又来了?”
“又?”蓝谙视线跟随她。
沈青哲带着耳机,大约是没听见。
“对啊,”芝芝冲蓝谙低声说,“他已经过来五六天了。”
“我说呢,一来就知道我这里有什么茶。”蓝谙嘀咕,“那他一般过来干什么?”
芝芝戴手套的动作停下,尽力回忆,“一般没课的时候过来吧,时间不一定,但是每次来都带一束花。”今天不知道带没带。
说完朝蓝谙挤眉弄眼。
蓝谙皱眉,嫌弃地看着她。
“你先别无奈,”芝芝自有一套说法,“我上周那回第一次见沈青哲可是和他夸下海口,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收其他人的花,哪知道你收了。”
芝芝“复盘”时一本正经,“然后他便一连七天都过来送花。”
“可惜了,你上周都没有在店里。”语气之做作,仿佛真心为自己编排的故事感到惋惜。
“你可惜什么?”蓝谙挑眉笑着,没接她的茬。
“家里有矿,上周回去搞钱了。
“不然这一个咖啡馆,就这零星几个人,不止水电给不起,你的工资也没影儿了。”
“是是是。”芝芝故作狗腿挨着蓝谙,被她一把推开,“唉——,知道你不喜欢让人靠近。”
“不过话说回来,”芝芝从吧台探出身体,见沈青哲在电脑上忙自己的事情,这才回来和蓝谙说话,“我知道这样背后说人不太好,但是,”
蓝谙摆弄杯子的手停下来,显然是想听芝芝的下文。
“我课不多,只有饭点会去学校的食堂买饭。好几次都碰到他,永远是一个人,独自排队,找个角落戴着耳机自己吃饭。”
“新生,还不熟吧。”
按沈青哲表现出来的性格,这个人为人处世的方方面面,蓝谙可以一眼望到头。
蓝谙没评价这个,点破芝芝的小心思,“大学一个人吃饭的多的是,”
“无非是有人长得好看点,显眼一点,让你能给一下子注意到。”
“嘻,”芝芝呲牙打哈哈,“当然有这个原因啦,不过他的气质确实有点冷,能够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
“别~靠~近~我。”
“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芝芝语速忽然加快,“有一次我在吃饭,他就过来坐在我斜对角。”
“我嘛,你也知道,自来熟。他每天都来店里给你送花,也见了几次,总不好不打招呼,然后就聊了起来。”总算铺垫了开头,
“他是个孤儿。”
直接进化到结论。
芝芝点头,也不管最后一句听清没有,开始手磨咖啡粉。
话语转折得过于怪,蓝谙抬头看向她怀疑听错了,心里诧异他俩聊了什么,让这个故事进化到这个版本。
只见蓝谙轻轻皱眉,想说什么又合上嘴。她确实不知道这件事,沈青哲的一些日常倒确实和这种情形对得上。不过她仍然想不明白,不是针对这件事,而是他俩怎么聊的能拐到这件事上。
“他亲口说的?”
“嗯。”见蓝谙不相信,“也没聊什么,他打听你的心思都快写脸上了,我又不可能说,他就只能聊和他有关的。
“就,直接说了。”
孤儿,蓝谙神色不明,花了几秒时间消化信息。
也不说话,久得让芝芝以为她根本不关心这件事。然后才皮笑肉不笑,事不关己地再次看向芝芝,
“还没完,”她放下咖啡豆,做贼心虚般再次探身看向外面。
屋子另一侧,沈青哲面无表情,单手扶着早就摘下来的耳机。
在芝芝看过来时,飞速重新掩在耳朵上。
“本来我还疑惑他既然是孤儿,学费全免,为什么不直接住在学校,还要在校外租房子。”她压低声音凑到蓝谙耳边,“我在沈青哲拿着的资料上看到了,一张精神科的诊断书,好像是什么,妄想性精神障碍。”
啊?蓝谙又一次被惊到了。
诧异之余感叹芝芝讲故事的能力,一波三折。
“所以你自己想好了。”
蓝谙没理解她的意思。
“以上信息都是我无意中知道的,背后蛐蛐人是我不对,但有些信息我知道了肯定要告诉你。”
那些需要“心疼”的部分,和“警惕”的部分,都不偏不倚地传达给蓝谙,芝芝一脸颇有心得的样子。
终于,蓝谙接受完各种信息,了然般点头。好姑娘,拍了拍芝芝的肩膀,收回目光暗自思索。
两件事,都算得上比较私密,且大概率沈青哲非常厌恶让其他人知道的事——都让芝芝知道了。
芝芝一向大大咧咧的,脑子转得也快有什么说什么。平时爱和蓝谙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八卦,但是这两件事都是和她有关的,所以才急着告诉她。
“不是吧姐,”芝芝见蓝谙低头沉思,凑到她面前,“真心疼上了?”她背后说这些,表面是要公平公正,但本意还是更偏向于让蓝谙注意一些,谨慎投入成本。
芝芝本人的审美一贯是肌肉型男,那种扑面而来的荷尔蒙,让她不用深究这个人怎么样,欣赏外在就好,她就是这么俗。
但是沈青哲除了脸好看,给人的感觉并不好,“不好”便忍不住深究。
有时候坐在那儿莫名有一种“破碎感”,在恋爱中的情况,翻译一下就是会引得人心疼,引导女主角投入成本,最后大概率达成冷脸洗内裤的局面。
都是渣男的套路,芝芝下结论。
这种人做朋友做同学都可以,谈恋爱,要做好潜在定时炸弹的准备。
“想多了,我和他见过的次数还没有你见得多。”
“心疼也行,反正你家里有矿。但是你一定要小心一点哈。”芝芝抱着餐盘担忧地目送背影。
蓝谙听到嫌弃地回头,指着警告她。
老头到学校东门口了。
蓝谙收到信息出门,她并非家里有什么钱,而是帮一个老头干活获得报酬。这厢急着赶过去,就是和他老人家分账。
妄想性精神障碍。
一路上,蓝谙也在盘方才得到的信息,这一条倒是真的听进去了。
其实第一次见面就有些苗头,蓝谙观察过沈青哲的眼睛,不是天生的鬼瞳,但是却能直接看到她。
她本想着,那个状态下做了过分的事对沈青哲而言不过是一场梦,但观察沈青哲桌上各种奇闻异录,他可能一直都被鬼怪困扰,而她也可能进一步加剧了对沈青哲精神状态的摧残。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是他自己要梦的。
咖啡馆,沈青哲在蓝谙离开时立刻摘下耳机,目送着,背影越来越小。
眼中晦暗不明。
说不上什么心理,他自己见不到蓝谙,转着弯儿经别人的口,强迫她接收各种信息,正视自己的存在。
好的,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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