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曳清瞥着江燃焰,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你命真的挺大的。”
江燃焰把空奶茶杯往旁边一推,斜靠在墙上好整以暇地问:“怎么?”
“乱吃东西,没被毒死过么?”
江燃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偏头一笑:“您高大尚,要是怕有毒还放我桌子干什么?干脆扔了不行?”
游曳清正要说话,一颗粉笔头精准地砸落在两人课桌中间,弹起来的时候被江燃焰随手抓住了。
两人同时往讲台望去,就见教数学的班主任老李正瞪着他俩,怒气冲天地喷唾沫星子。
“昨天你们睡觉没管你俩,今天说话影响课堂纪律,你们俩给我说说,我这粉笔头没扔到你们俩脸上是不是可惜了?!”
他们一个在最前面的讲台,另外两个在最后面,但是游曳清觉得那唾沫星子都能吐到他脸上去,有些嫌弃。
“还给我摆臭脸是吧?!出去站着,一个也别少!”
江燃焰倒是自觉,叹了口气,就先一步从后门出去了。
他长得高,腿比游曳清还要长些,因此出去的时候稍稍低了一下头。
游曳清心里实在不爽,偏偏江燃焰还跟他说了个让他莫名其妙的消息。
“你桌上的早饭,除了那杯奶茶,是程郁托人给你送的,他最近又丢了女友,八成是要缠上你了。”
游曳清靠在墙上,闻言偏头朝他皱了下眉。
“什么意思?”
江燃焰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难得话少地说:“没事,他就是想跟你交朋友。”
游曳清愣了一下,没太在意。
至于剩下的那份早饭,秉承着“浪费可耻”的观念,游曳清还是很赏脸地吃下了肚。
两人在外面站了两节课,中途江燃焰脸不红心不跳地玩着手机,游曳清则是靠着墙闭目养神。等他再一睁眼,喝了他奶茶的那位同桌又没了踪影,只剩下喧闹的走廊。
倒是手机来了一条新消息,游曳清以为是贺青山发来的,没想到是一则好友申请。
消息横幅上写着“程少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来源标注着好友推荐,一看就知道是江燃焰推过去的。
游曳清思考片刻,最终还是通过了,随后把手机扔回口袋去食堂吃饭。
转眼间这一天又过去了,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游曳清那位同桌也没个鬼影子。
天色已经黑了下去,时不时能瞧见几颗虚幻的星星躺在天边,学生们说笑着从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各回各家。
游曳清正靠在栏杆上吹风,就被正准备回家的贺青山叫住了。
“你要是真不想住校,又不想回家,不如来我家住呗,我妈可乐意了。”
贺青山说着,在游曳清旁边站定,像他一样靠在微微发冰的栏杆上。
游曳清:“谁跟你说我不想住校?”
贺青山:“呵,您不如数数咱们学校一共才几个人住校??虽然那食堂免费,每月只交七十块水电费,但是那环境根本不是人住的好吗!”
游曳清把头偏到了另一边,修长清瘦的脖子勾勒出线条。那模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学校吃食堂吃出病的事儿我都听了好几回了……”
“行了,我回宿舍睡觉了。”游曳清打断他,背着书包下楼了。
回到宿舍,仍然是他一个人。他洗了澡,擦着头发在床边坐下,打开手机看到“程少”发了几条消息。
程少:我打听你了,你叫游曳清是吗
程少:以后被谁欺负了尽管报我名字,这周末有空的话来找哥玩
Q:别打听我。
他皱着眉打下这行字,锁了屏。
这一晚,游曳清的眼皮跳得厉害。
第二天一早,他照常早早到班趴在桌上睡觉,没几分钟,就有人在旁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那人好像特别喜欢动手动脚,拍拍他的胳膊,又戳戳他的脸。
“江燃焰,你他妈有病?”
游曳清忍无可忍地抬起头。
“啧,你以为我是什么闲人?程郁托我给你送早饭。”
说着,江燃焰把一个袋子递给他,然后又懒懒地靠着墙打游戏。
游曳清拨开袋子看了一眼,里面的早餐还是和昨天早上的一样。
游曳清又把袋子推回去。
他也不是乞丐,哪能毫无理由地一直吃旁人送来的早餐?就算他再穷也没穷到这种地步。
接着班主任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颁布了一条令游曳清头疼的事。
“学校最新消息啊,从今天开始,学校不留住宿生了。不要对学校有怨念,每月只七十块生活费,免费提供吃喝,就算人再少学校也没这个能力啊,所以住宿生今儿就把东西搬回自己家。”
游曳清顿时一愣。
这就意味着,他需要每天回家住,回到那个充满黑暗窒息的角落里,他连饭都吃不上几口了。
江燃焰瞧他维持着把袋子往这边推的状态,雕像似的凹造型凹了好几秒,忍不住腾出一只打游戏的手在他眼前摆了摆。
“你这是要还是不要?”
江燃焰的皮肤冷白,这让游曳清只觉得眼前有一抹白色在晃来晃去。
他手指拽着塑料袋边缘,眼睛垂了垂,最终叹了口气,又把袋子拉了回来。
“如果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让他尽管开口,饭我收了。”
江燃焰:“……”
游曳清一边黑着脸喝那杯甜牛奶,一边用手机给“程少”发了消息。
Q:谢了。
程少:不用道谢,谁让哥喜欢你呢
Q:。
他收起手机,开始认真进食。一边进食一边思考关于学校宿舍拆迁的事情。
他爸三天两头在外赌钱,手气还烂的一批,压根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他如果回家住,就跟酷刑差不多。
于是他心下一动,想给贺青山发个消息过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发。
就先这么过着吧,死不了就行。
他淡淡地想着。
“这两天的早饭还合胃口么?”
江燃焰打完一把游戏,打了个哈欠后搁下手机捏了捏指关节,随口问道。
“还行,”游曳清顿了顿,又皱着眉补充,“又不是你送的,你关心什么?”
江燃焰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不过几秒后还是冷笑着开了口:“我连句话都不能问?”
“葱放多了,牛奶没味道,鸡蛋太难吃,橙子不错。”
游曳清撂下这几句话,就趴桌子上不动弹了。
江燃焰也没再说话。
中午,游曳清在学校食堂吃了最后一顿免费的午餐,然后到宿舍搬他那少的可怜的行李。
只有一条床单,一条被子,两套换洗的衣物,就没有了。
他最多的物品就是书。每学期都会发的各种教材,都被他装在一个收纳箱里,如今得搬回家去藏起来了。
因为游慈——也就是他那个赌鬼爸,没少卖他的书拿去换钱。
他很庆幸自己家虽然又小又破,但就在学校旁边,不用走太多路。
他提着东西走到家门口,把生锈的铁门推开,然后经过院子里成堆的啤酒瓶和满地的烟头,去了自己房间。
把东西安置好后,家里又变得一片寂静起来。游慈这个点儿一般指定在外面鬼混。
就在他考虑是要睡觉还是做会儿数学题时,贺青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清儿,我听说学校宿舍不办啦?那你现在在哪儿呢?不会搬回家了吧?”
“嗯。”
“哎……你真不来我家住吗?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隔三差五地住两天也行啊……”
“没事,我挂了。”
游曳清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随后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把脸埋进手掌搓了搓。
他还真是倒霉透了。
这天下午回学校后,贺青山给他送来了一盒炸鸡。
“好哥们从李晋那儿抢的,一口没吃都给你了,怎么样,感动吧?”
贺青山贱笑着趴在后门窗户上,看着游曳清接过了炸鸡盒子。
“谢了。”
“你可别跟我说谢谢啊,我贺青山可是誓死追随救命恩人一辈子的!”
他一边说还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神气十足。
“他救你命了?”
江燃焰不知何时从后门进来了,拉开椅子坐下,对着窗外的贺青山问。
贺青山立马来了劲儿,平常这个事情游曳清不爱听,终于逮住一个感兴趣的人,于是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那时候初中啊,我暗恋我们班那班花,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人家说没有,我就写情书了,没想到第二天人男朋友找了一堆混混来揍我。我刚挨了一拳,清儿刚好路过,把那几个人全干翻了。”
江燃焰挑了挑眉。
游曳清:“……你能闭嘴么?”
没想到贺青山说得更起劲儿了:“怎么了,我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不行啊?”
“我问他为什么问都不问就把我给救了,你猜他怎么说?”
江燃焰:“怎么说?”
“就因为我前几天给他送了袋面包!这位哥们你就说,世界上这么仗义的人还多见吗!不多见了!所以我贺青山就发誓要跟清儿做一辈子好兄弟!”
游曳清瞥了他一眼:“说够没?下次再叫这个破名字,你被人揍成孙子我也不管。”
“成成成,反正也快上课了,我就先撤了,这位兄弟,我看你帅得有点眼熟,咱是不是在哪见过?”
江燃焰刚刚仿佛发了会儿愣,闻言抬头回他:“前两天早上,你被人堵了,还记得?”
贺青山一拍脑门,头疼地说:“是你啊兄弟,挺有缘的,你叫什么?”
“江燃焰。”
他不说还好,一说贺青山激动得要跳天花板上去。
“江燃焰??就是那个给学校宿舍捐钱捐了几百万的江涛他儿子?外带柏城闻名中外的扛把子江燃焰?”
“我有这么出名么?”
这下贺青山也不急着回去了:“焰哥,加个好友成吗?”
江燃焰倒也没拒绝。
终于上课铃把贺青山打发走了,江燃焰收起手机好奇地问游曳清:“你朋友都知道我,你不知道?”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孤陋寡闻,对给学校宿舍捐钱的扛把子不怎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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