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浮阙山立宗千余年,道法翘楚仙途渊源。然而今日一早,封山大阵前和道派同年而立的醒禁碑却被人砍成两截。

醒禁碑无碍大阵,为的是提醒闯山破阵不自量力的生事者滚蛋,本身并无道法加持,年久失修断了再立也不算要紧。

可敢在道宗首屈一指暴躁无双的浮阙山掌门天阳道君治下挑衅,那才是要紧的大事。

毕竟这一代浮阙山猛人辈出,少人敢惹,突然撞上来个不知死活的,修身养性多年的天阳道君反而有点小兴奋。

听了守山弟子的禀告,天阳道君从静修中豁然睁目,“今日敢砍我宗醒禁碑,明天就敢来破我宗山阵,我承袭掌门三百年来这可是头一个找上门求形神俱灭的混账!”

“回掌门,干这事儿的不是外人……是个今日刚入我正宗的旁宗弟子。”护门弟子说完抬头,只剩个空空的座蒲在听他禀明。

山阵外,断碑前,正待入门的新弟子个个惊惧惶恐离着石碑残骸几丈开外,独留罪魁祸首卓涅心一人站在当中。

卓涅心也一脸懵逼,但不是对着石碑,而是对着手里的长剑。

师父给自己熔铸得新剑,还没入正宗的门就给砍呲了,剑身蛛网似的裂纹纵深不说,还豁了七八个口子,心疼死她了。

不知何时身后杂乱的絮絮低语归于平静,但这平静诡异出奇,卓涅心警觉回头,原本站得够远的弟子们又往后挪撤去几丈。

隔在自己和其他人之间多了个怒容鲜妍的美人。

单看那一身玄青法袍白璧玉冠也知道这是浮阙山有排面的高位长老道君。

卓涅心自知闯祸,也不打算推诿托词,直视眼前来人万千威仪的瞋视里,那来者不善的威压,尴尬一笑,“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眼前怒容满面明艳逼人的女子眼睛都瞪竖了,“不是故意?你要是故意是不是还想把山阵捅个对穿?”

“山阵要是能被我捅穿,那就不能叫山阵了……”卓涅心在看到面前之人绝美的容颜由红转白后及时阻止到嘴边的后半句话。

师父让她别把散漫嚣张的市井之气带进正宗,她想起师父拎着雪亮砍刀叮嘱自己的情形,狠狠打了个冷颤,规规矩矩低头见礼,“那个什么……弟子卓涅心有错,甘愿受罚。”

“掌门息怒。”守山弟子自然认得天阳道君,他们是了解自家掌门的脾气,急忙颔首。

之前这些守山弟子见礼时卓涅心还忙着心疼剑,没注意来人和称呼,眼前之人刚刚被叫做掌门,吓了她一蹦,没想到自己上来就惹了正宗的掌门,这下完了!

其他人看她的表情也都是一副:你上山第一天这仙途就走宽了啊……

可她转念一想,哪里完了?这是好事啊!说不定掌门一生气就把她打发回去,挨一顿师父的暴揍而已,就又可以留在她自己想留的地方,师父也没理由推她出门。

旁支门人各个都想被选入正宗修炼,卓涅心除外。

她是浮阙山宗下灼炼坊弟子,说是分脉旁支,细论还算不上,灼炼坊只是为正宗开采冶炼矿石的产业,与其说是弟子不如说是帮工。可卓涅心自幼跟师父与师兄弟一处,过得快意舒坦,听说自己被选上正宗时比被劫雷劈了还崩溃。

可师命不可违,正宗正令更是不能忤逆,带着一肚子愤懑抱怨,自小长在矿场下熔炉边、浪在乡野边镇的卓涅心才毫无期许的来到浮阙山下。

她心里装满漫不经心的不在乎,自然装不下惶恐和谦卑,做了错事张口就认更没思想包袱。

听卓涅心自称弟子,认错态度诚恳自然,天阳道君才意识到今天是旁支分宗选上弟子入门的日子,这不是寻衅滋事,纯属意外,怒气和兴致一起消了大半,心底却隐隐升腾起好奇,面色稍缓,“好端端的,你拔剑砍醒禁碑是闲的吗?”

一旁的守山弟子不等卓涅心开口便抢了先,“她不止砍了醒禁碑,还伤了人。”

碑断可能是误会,但袭击同门却是罪不容恕。

天阳道君也不多问,看卓涅心没有解释的意思,环顾四周看到个身上沾满尘泥脸侧有擦伤的弟子。

“云镜门一脉,弟子柳奚仲见过掌门。”

柳奚仲忍着疼行礼,起身后看了看卓涅心,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

他真的很无辜。

柳奚仲开开心心和被选上的同门聊着天说着话畅想着仙途坦顺的未来,突然被人从后背结结实实一推摔出老远,他回头只看见卓涅心拔剑砍碑那潇洒利落的动作,和随后应声着地碎裂的半块石碑,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事发突然,无从应对,他新的衣袍脏了手也划破,和方才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天阳道君的目光不动声色从柳奚仲看回卓涅心,她这才注意到,旁人在入正宗的好日子都是一身新衣道袍,哪怕柳奚仲摔了一身泥的衣服也比卓涅心身上这件洗得半旧泛白的土灰色布衫像点样子。

这衣服细看便知从前是浅色,可被她穿成了风尘仆仆斑斑驳驳的深灰,脏兮兮的,还把袖口挽到手肘,剑也邋邋遢遢拿布带一捆背在身后,好像刚去卖艺归来。

只是这卓涅心长得清丽绝伦,浓淡有致的眉眼透着股散漫的舒服,这样的衣服她穿竟不难看,也多亏她白得几乎病态,浮阙山顶峰的终年之雪都要逊色一筹。

卓涅心坦荡自然,她迎着天阳道君的目光不避不让,像块新的石碑立在了原地。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天阳道君的兴致忽然又来了,打架以外能让她兴致勃勃的事可不多。

柳奚仲不敢造次,一五一十地说了,他性格平和,也不添油加醋故作夸张,沉稳的模样让天阳道君十分合意,可这样一来,问题就到了卓涅心身上,她好好的干嘛去推那一下砍那一剑?

柳奚仲也纳闷,自己一路上没得罪过卓涅心,卓涅心也从不跟旁人说一句话,独自懒懒散散跟着,这八成是个误会,他怕自己说得模棱两可引得掌门误会,责罚新同门,反正只是皮肉伤,灵药道法一疗便好,不至于惹得同门挨罚,便想要怎么开口回护卓涅心才最合适。

“因为他身后有一条蛇。”

这时,卓涅心突然说话了。

语惊四座,天阳道君微微蹙眉,一旁的守山弟子呛声怒斥卓涅心道,“荒谬!封山大阵,活物难逾,阵内灵物自不会接近,阵外飞禽走兽也不敢逗留,你是怎么见到的蛇?”

卓涅心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蛇,也不知道封山阵的奇妙。”

守山弟子本是正宗门下,并非选上的分宗,正宗弟子们一向自视甚高,很瞧不起不入流的旁支弟子,旁支弟子也毕恭毕敬,哪有这样明晃晃顶撞的刺头。

“护道长老与镇宗长老同协掌门共设的封山之阵你也敢诋毁!太放肆了!”守山弟子听了这样轻慢的反诘气得眉毛都在颤。

天阳道君看出卓涅心说得是实话,她摆摆手,在四下噤声中走到卓涅心面前,不怒自威,“你砍到蛇了吗?”

“没。”卓涅心实话实说,“跑太快了,就看见一个黑影,什么都没了。”

柳奚仲听了这话,不徐不疾沉声朝卓涅心颔首,“多谢同门相救。”

他其实完全没有感觉到有蛇,只是想少惹是非少添旁人的责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卓涅心颔首谢过他宽厚的好意,却也不觉得自己能躲过掌门的责难,索性不再多说,心想直接罚她滚蛋更好。

天阳道君没想到自己居然为了这样的破事儿逗留许久,她性子急自然容易烦,方才的好奇也在来回的对话里消磨大半,“行了,别耽搁入宗的正事。”又摆摆手,让守山弟子带所有人继续入宗。

一块没法力的破石碑,坏了重新刻也不费时不费力,眼前的万级台阶也是立宗之处就有的,还不是天天踩,规矩没必要立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卓涅心态度不算恭顺,甚至可以说无所畏惧,一个小小筑基弟子是否说谎她天阳道君一看便知,也就是个无聊的误会,只要不是蓄意伤人构陷同门就好。

卓涅心应对时不以为意,眼下却惊了,她砍了山门前的石碑,这就完了?就完了?你们这里也太随便了吧!

守山弟子们哪敢质疑掌门向来说一不二的脾气,暗自横了卓涅心一眼,连忙催促众人入阵登山。

新来的旁支弟子似乎还没回过神,要知道浮阙山宗内治森严,寻常弟子想见掌门也是百日一次的宗门听道与训台宣事的大日子才能在所有弟子的最后排遥遥一望,远睹掌门风采。而平日,他们这些低微弟子怕是连管事的长老都不得一见。

这样近距离瞻仰掌门,简直是天降的机缘。

他们并不知道,天阳道君只是以为能在山门教训来犯者才怒冲冲御风而来,对罚不罚人不感兴趣。

卓涅心跟在众人最后,回头看了眼站在石碑前的天阳道君,一头雾水,掌门不该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说教满嘴惹人讨厌的德性吗?她看着天阳道君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块断碑,奇怪,她真的是看到了蛇影唯恐有人受伤才情急出手,可怎么别人都没看到?

入宗的第一日,卓涅心便是在对自己认知和眼神的质疑中缓缓走入了浮阙山之中。

卓涅心渐行渐远的身后,天阳道君本想打一架发泄近日琐碎事务缠身的烦躁,如今只觉得架没打成,扫兴得很。

她转身欲走,乍然间,灵活油滑的黑影闪过断碑一角,忽的出现,忽的不见。

新文!谢谢大家的支持啦!存稿充足!

还是那种略带逗比偏剧情的修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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