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霓涧顶上千年都没这样热闹过。
卓涅心是个闲不住的浪催少女,比同年龄十七八的男孩子还顽劣十倍,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做的。就像一阵能裹挟走全部落叶的劲风,自顾自的猛烈。
其实还是因为她旺盛的精力没有因为修炼而消耗。
卓涅心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可衡殊教她的东西还是那些心法与静修的法门。
这样的修炼生活如果说与从前有什么不同,那也只是成天跟在卓涅心身后的小灰。
小灰就是普普通通的鸟,不是灵兽也没有灵气,她和宋师姐与谷师兄跑去查了半天的典籍才找到小灰原来是只雪雁,个头大,飞得快,可除此之外也与其他的鸟没什么特别。
如果是别人,一定会对奇遇所得的鸟蛋竟然是普通飞禽感到失望,可卓涅心不是旁人,她美滋滋的养起大雁,丝毫不想灵兽不灵兽的事情。
小灰出蛋壳第一眼见得是卓涅心,于是卓涅心就成了它的妈妈,走到哪里都跟着,可卓涅心跟随衡殊修炼时它实在无聊,青霓涧只剩大灰一个是活物,它和卓涅心一样嚣张的个性不知死活,跑去啄大灰陪自己玩耍,大灰又不能一剑杀了这破鸟以泄心头之恨与起名之辱,一代傲世名剑沦为宠物保姆。
修炼过于轻松惬意,卓涅心甚至担心她到底能不能完成和掌门的三年之约,她曾经偷偷去见过禁洞里的公山萦。在雕心谷的危急时刻,公山萦不负所托拿自己性命去保护小灰的蛋,卓涅心便带小灰去见它的救命恩人,还向公山萦保证,等完成三年约定便劝说掌门放她出来。
这样一来两三个月过去,卓涅心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精进,十分着急,忍不住向衡殊开口,“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学更深的东西?”
“你觉得什么是更深的?”衡殊笑着反问。
卓涅心回想起在雕心谷遇到的危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曾在雕心谷杀了一条巨蛇,杀是杀了,但过程难看,可我也见过你驾驭剑意,一点也不像我那么狼狈。我觉得能像你那样收放自如杀个进进出出发型不乱就是更深的本事。”
“那你是如何狼狈的?”
“想要用剑造成威力更大的伤害,我必须要持剑才能将灵气化为剑意,不能像你一样凌空御剑。”卓涅心早就意识到这点,却无从下手。
衡殊点头后走上石桥,卓涅心跟上去,等他在桥中心站下才再开口,“所以我这些日子的静修是为了聚气更快?”
“想要操纵灵气化为剑意更快的方法并不是聚气,这些天是你之前根基未稳又偷懒欠下的功夫补全。”石桥上山涧蹿流的风呼啸掀动衡殊的袍带,他站在当中不再往前。
“那我们就开始啊!”卓涅心一刻都不想等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后背一凉,风更大了,脚下像踏入虚空,耳边有尖锐的呼啸。
她被衡殊推下石桥,掉落山涧。
“就是这个方法。”衡殊在桥上淡淡地说,他的声音轻易就被卓涅心下坠时撕心裂肺的尖叫盖过。
小灰看见卓涅心掉下去,扑扇绒毛刚褪一半新羽刚刚冒尖的翅膀惊叫着追到桥上,它整个鸟都在长成的换毛期,哪里都是秃一块多一块的不协调,叫声也嘎嘎得像是鸭子,急得乱窜乱跳。
马上它就不敢出声了,因为衡殊在看着它。
小灰的褐色眼珠很像卓涅心,都是圆滚滚的,衡殊用下颚示意它也得下去,小灰拧着屁股后退两步,惊慌失措,被不知从哪里突然杀出来的大灰一剑拍中,甩出石桥,跟着卓涅心一起笔直下坠。
一人一鸟凄厉尖叫此起彼伏,回荡在深不见底的山涧之间。
激势的风快要穿透耳膜,卓涅心闭上眼,她领悟衡殊的用意太晚,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一边集聚剑气,一道几乎透明的青光从山涧底直冲上来,奔着石桥头那把躺在地上的粉剑而去,充盈剑身后,长剑如图活物般苏醒,投入山涧。
看到这一幕,衡殊的笑意愈浓,步入空中却为跌落,飘逸得飞游直下。
卓涅心伸手握住剑的瞬间,顿时明白自己需要这样不断变化的距离去尝试更好的操纵剑意,只有如此才能以后灵活多变,无视距离阻碍,只是这也太刺激了吧!她还不会御剑凭虚,眼看下面是个水潭,卓涅心慌忙屏气,整个人撞进青碧的潭水中央。
巨大水花倾覆,耳朵里咕嘟嘟都是冒泡的声音,她有灵气护体还是后背疼麻,像被万针齐扎。短暂的恍惚后奋力上游突破水面,大口吸气。
可没有闲适的功夫去缓过劲儿,小小一个灰点正朝她跌坠!
她有灵气护体,小灰可没有!
“衡殊!你还是人吗!连个弱小可怜无助的鸟都不放过!”卓涅心扯着嗓门朝天怒号。
喊出声时,她便已采取行动,不等冷汗顿时和冰冷潭水混在一处,卓涅心踩水腾空,伸手去接,小灰有多拼命叫就有多拼命下意识挥动翅膀,就在卓涅心手捧到小灰的一刹那,它竟又拔高几分,自行飞了起来。
她愣住了,这一跃实在激发本能,冲得太高,这时泄劲又往下掉,她没有翅膀,挥动胳膊也没用,只能再遭罪一次,落回水潭。
过了半晌,卓涅心再从水下露头,衡殊已经悬在水潭上方俯视狼狈不堪的她,而刚会飞的小灰激动得绕着他打转。
“鸟要和父母学飞,它这一跳会了该会的,你还差得远。”衡殊笑着抬手,大灰从水里捞起湿漉漉气呼呼的卓涅心撂在水潭边,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分食赤鎏红莲的地方。
卓涅心不说话了,她抹掉满脸冰凉的潭水,又用力抖了抖袖子,“那我还差多少?”
“从上面下来,御剑,再回到石桥,不掉进水中。”
这是极难的,不知要忽视距离驾驭剑意,还要学会御剑凭虚,更重要的是,这些都要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并熟练,才不会最后掉落水中。
卓涅心抬头望向山涧顶端,云层遮住石桥,除了一片柔白的雾气其余什么都看不清。
“那我们再上去。”卓涅心深深吸气,小灰停在她肩上收拢不停掉绒毛的翅膀,它的绒毛是灰色的,新羽却雪样洁白。
衡殊看着她灰褐色清浅的眼珠,原来这双眼睛满是认真笃定时也不比散漫不羁的神采差到哪里去,他笑意渐浓,将手伸了过去,“但愿很快你就能自己上去了。”
跳山涧的确是卓涅心所遇到过的最有挑战的试炼。掉下来是山风如割,坠入潭底水寒似刀,一天过去,虽然每次如水再飞高都会四肢麻木冷涩,她倒是还能坚持,可练习飞行的小灰便没了精神病恹恹的,像是受了风寒。
她第二天跑去丹殿拿些给小灰强身健体的药,去了才知道谷师兄不在,卓涅心自己也在丹殿打扫过几个月,大部分丹药放在哪里她都清楚,以她的身份虽然不能随便拿,可如果说是衡殊来拿便无人阻拦。
挑了几种丹药后,她往外走的时候迎面撞上刚返回的谷延秋。
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这两人看打扮显然不是浮阙山的同门,都是风姿出众的男修,一个清瘦但瘦得并不难看,很是精神,另一个则看起来年纪与自己差不多大,脸圆一点,个子反倒比自己还矮半头。
“慌慌张张跑哪去!”谷延秋最不喜欢卓涅心成天蹦蹦跳跳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出言呵斥,“来见过紫垣谷的两位师兄。”
卓涅心好像在哪听过紫垣谷,又一时想不起来,谷师兄这样提醒,她也只能上前一一颔首。
“这是谢子麒谢师兄。”谷延秋看向个子更高一些的,又转向低一些的那位,“这是赵檀师兄。”
两人也都颔首见礼。
卓涅心问好之后转身便走,赵檀却看见她转身后背上的剑,“卓师妹也是剑修?”他问道。
“是啊,你也是?”卓涅心回头有点好奇,在浮阙山除了衡殊,还只有她一个剑修,别派的剑修她也是第一次见。
“我不是,可我师兄是。”赵檀颇为得意的看了眼身边的谢子麒。
卓涅心看他背上空空如也,顺口说道,“我方才没有看到谢师兄的剑,原来师兄也是同道中人。”
她说得不冷不热,虽然语气慢悠悠的,可并不失礼,然而赵檀却似乎觉得卓涅心的话语中崇敬还是不够,音调不自觉扬起来,“剑修的剑又不是跑江湖卖艺粗人的剑,怎能随意示人?更何况师兄的剑乃是名剑仰星,自然不会到处招摇。”
卓涅心听明白话里话外嘲讽自己的意思,她素来不重视仪容,浮阙山宗一套干练又颇有风姿的道袍却被她这几天跳崖穿得到处裂口,随便拿线缝上接着再穿,袖子挽到手肘方便活动,发带剪断到看不见带尾,省得跳下去时抽脸,剑更是用布条捆在背上,全无半点剑修的气度超然。
“他是不招摇,可有你这个跟屁虫替他招摇我看也够了。”卓涅心生气时也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可话语里就没了刚才的规矩。
“你!”赵檀哪被这样露骨的嘲讽过,顿时怒不可遏。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大灰,这段时间的生活究竟给他带来了怎样的收获呢?
大灰:我可以骂人吗?
不可以哦,即使你那么老了也不可以骂人哦~
大灰:那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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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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