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这是走马灯吗?

密室内。

江复临一身素白中衣,此时正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自己的身体。他面薄如纸,染满了令人遐想的绯|红,青筋自脖颈处根根凸显,几乎要破皮而出。他咬紧牙关,汗珠如同雨滴一般一颗接着一颗从鬓间滑进锁骨,汗水也浸|湿了额发,青丝紧紧贴在后背,整个人宛如水中|出浴一般。

只听屋内银铃清脆响了几下,石门便打开来,季知节步履匆匆地进来。

他看起来似乎心情有些不快,手中拿着一卷祈雨大典所用的清单,现在便放到了桌子上。

江复临停下手中的动作慢慢使自己坐椅子上,他强压着急促的呼吸,似乎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怎么样了?”江复临声音急促暗哑,略带一些迫不及待,他担心白岫会落下什么暗病。

季知节抬眼看向他,他没立刻回答,只是走到一旁的角落,拧了一把汗巾递给江复临。

他神色不佳,看着江复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表哥,你直说便是,我心里能承受的住。”江复临接过汗巾,嘴上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手底下止不住抖得跟筛子似的,他心里暗暗祈求,希望老天爷将病痛都加在他身上,不要让白岫吃苦。

季知节看向他,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烛光在他的脸上摇曳波动,像他的心绪一般。

“她醒了。”

既然醒了,又为何是这副表情?江复临心中没底,他交缠着汗巾指节泛白,连忙问道:“她没事吧?大夫怎么说?”

季知节抬眼看向这位太子,又想起那个令他心动的人,他将心绪隐藏:“兰心说她一|大早就去了听风阁,还带了伤药亲自给那位上药。”

闻言,江复临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

密室中的空气骤然凝固。季知节抬眼,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觉得江复临整个人气场骤然改变,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开来。

“听风阁的下人说,他两人在花厅用了早饭,还说了许久的话……”季知节的声音渐渐消下去,看似给江复临说,似乎也是在给自己说。

这样的人不值得,他想。

可也许她又另有隐情,他弥补道。

他想起下人的描述,便把话说的恍恍惚惚,颠三倒四,他又想起父亲所言,便接着道:“那位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给他盛粥。白姑娘与那位颇为亲近,只怕……”

“表哥。”江复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看向季知节,打断他的话,一双眼睛蒙着寒霜道:“慎言。”

季知节看透了他的镇定,也感受到了他的在意,他心中莫名烦躁甚至焦灼,像是看到他自己。

他又想起父亲的叮嘱,太子此番大难不死,终成大业,切不能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不认同这个观点,但是他也知道,太在意一个人,总是会对抉择产生影响。

他需要认清现实,江复临也是。

事情也许就像探子来报的那样,无论是今天还从前在江复淮的别院,他二人似乎都有着微妙的情愫。

季知节咬牙,将自己的猜想说出来。

“我听闻,在别院时,二殿下对她有私情,如今想来,恐怕不假。”

“够了!”

江复临低声呵斥,他这些日子一直叫季知节表哥,一副温和良善的模样早让人把他太子的身份忘却脑后。

而现在,这一瞬间,他似乎又拿出了太子的威严。

他说这句话,像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季知节久久不见动静,抬眼看去,江复临似乎想要站起来,他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剧烈一晃,猛然地向桌子撞去。

“噗!——”

季知节连忙去扶,只觉得偌大的骨架砸向他身,随之而来的是一团温热粘稠的液体。

血腥味扑面而来,季知节看向他的脸,那副温润的面孔彻底破碎,露出深不见底的痛楚。

殷红的鲜血如同红梅一般喷溅在他的衣袍上,也沾染在他素白的中衣上,触目惊心。

他如同杜鹃泣血,似乎下一秒就要引颈自刎。

“殿下!”

江复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的手,他整个人摔在地上,蜷缩着,宛如将死的虾一般,佝偻着剧烈地咳嗽起来,掌心里血沫尽显。

他面如白纸,气息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这把季知节吓得不轻,他跪在地上,俯身查看江复临的情况。

他不停的颤|抖着、抽搐着,牙齿相碰咯嘣咯嘣的在响,那双漂亮乌润的眼眸里,此刻寥然无光,他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却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笃定:

“表哥……阿岫,阿岫她……不是……咳咳……不是这种人。”他艰难地喘息着,更多的血沫溢出唇角,宛如一条将死的鱼,眼眸亮得惊人。

“当初在别院时,沙漠中,她大可以抛弃我,她不是这种人……”

他沉默了一会,喃喃自白,像是在对他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上天说。

“是我……配不上她……”

“她喜欢谁……都好……”

“她活着……开心……就好……”

而另一边,白岫正在思考,他们到底把江复临藏在哪?

却见脑中的弹幕宛若烟花一般炸开。

【弹幕:啊啊啊太子吐血了!!】

【大公子你闭嘴啊!】

【季知节!!你配不上白姐。】

【泪崩了……】

【白姐白姐!你老公要死了!】

【系统警告:目标人物‘江复临’生命体征急速下降!濒危!】

白岫:……

她人都看不到,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白岫装死,把系统引出来一顿揉|捏搓扁,才得到了他的招供。

【为了观众的观看体验,直播间可以选择性……切换人物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你不早说!!!”害得我找那么久!白岫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白岫向直播间观众询问江复临在什么地方,被系统直接禁言。

不过她还是得到了一些线索。

季知节知道的地方,并且是一个密室。

她心中有了主意。

两日后,祈雨大典如期举行。

整个将军府达到了一种空前的忙碌。

只见巨大的祭坛矗立在城中,旌旗猎猎,香烛如林。

封蔚一身戎装,面色冷峻如铁,指挥着士兵将青铜鼎、檀香、以及绘着繁复云纹的朱砂符、象征五谷丰登的玉斗金帛一一安置到位。

他看起来有条不紊,聚精会神,只是他眼底的青黑,泄露了他的休息不佳。

自那日起,江复临整日昏睡,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刚醒过来的时候,他状态急剧下降,全靠参汤吊着一口气。

府中精锐几乎尽出,守卫比平日松懈许多。

外面人声鼎沸,正中白岫的下怀。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江复临给她的玉章。

脑子里止不住地盘算着江复临可能在的地方。府中所有的地方她都找过了,只有一处,她还没去。

今日时机正好!

趁着府中忙碌,白岫借口让兰心去帮忙,自己则换上一套与下人相似的深色衣裙,悄然潜出。

她直奔封蔚的卧房。

天要助她,封蔚书房平时重兵把守,今日却稀松平常。

白岫毫不费力地就进去了,那卧房空无一人,陈设简洁硬朗。

白岫胡乱看着,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床榻、书案、衣柜……

根本没什么头绪。

只有系统里那亮起来的名字,证明江复临确实在这个地方。

白岫双手和耳朵贴着墙面,仔细摸索着,试图找出破绽。

“咳……咳咳……”

“咳咳……”

这声音!白岫顿在那里!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江复临,是江复临,她不会有错!

她沉下心,又试探性地敲了敲墙面,听到回音传来。

空的,看来人就在里面。

白岫试图推开衣柜,却发现衣柜纹丝不动。

她当即打开衣柜,扒拉着看到里面有一套立在那里的铠甲。

白岫摸了过去,只听“咔哒……”

轻响过后,纹丝不动的衣柜滑开,露出后面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

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白岫走了下去。

油灯如豆,光线昏暗。

整个密室里只有油灯噼啪的燃烧声和江复临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

他蜷缩着,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绝望中沉浮。

白岫给江复淮上药……和江复淮说话……

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脑中翻腾,每一次都带来剜心般的痛。

他好想见她,想得快要发疯,哪怕只偷偷看一眼,知道她安好。

可他是个“死人”啊!

天地陡旋,他又回到那个黄沙漫天的日子里。

他想起,白岫背着他,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他不甘心,他好不甘心……

白岫无声无息地走下石阶,目光定格在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单薄的脊背因压抑的咳嗽而微微起伏。

刹那间,银光一闪,长剑直指白岫的心脏。

不要!江复临猛然惊醒,整个人宛若岸上之鱼一般拱起身来。

他睁开血红的双眼,又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那张灰白的脸上毫无生机,甚至比白岫前些日子看他还要暗淡,只有那双空洞失焦的眼眸,在看清来人的刹那,迸发出不可置信却又微弱的希望。

这是走马灯吗?

他要死了吗?

江复临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他的喉咙发出微弱的杂声,像一个巨大的破烂风琴箱。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顷刻间摔下床榻。

白岫晃了晃身影,还是没动,她想看看他到底要怎么样。

上天待他不薄,临死前还让他见她一面。江复临使出全身的力气,他一下一下,蜷着指节抵着冰凉的地板,一下一下往前挪。

他好想……好想碰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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