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菜市场还浸在靛蓝色的雾气里。

慕思然跟着魏南风穿过水产区，塑料靴子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发出"咯吱"声响。十几个商贩正围着电子秤调试，秤盘上堆着土豆、活鱼和捆扎的香葱，像某种后现代艺术装置。

"丫头，看好了。"魏南风掏出老算盘往猪肉摊一砸，"《茉莉花》预备——"

"嘀！"

"嗒！"

"嘀嘀——"

电子秤的按键音突然有了旋律。卖豆腐的老板娘用嫩豆腐的重量控制高音区，海鲜摊主用龙虾的钳子拨动计价键，而魏南风自己——他把整筐玫瑰放在最大的秤盘上，花朵的重量精准对应着低音和弦。

慕思然突然发现，某个锈迹斑斑的秤盘角落刻着四叶草图案。

三天前的深夜，魏与其在实验室用移液枪敲击试管："我爸的菜市场乐队缺个主唱。"

慕思然正用显微镜观察四叶草细胞："电子秤能演奏？"

"不仅能，"他突然用移液枪吸走她耳边碎发，"还能称出我有多想——"

试管架被碰倒，所有声音都淹没在玻璃的脆响里。

慕思然蹲在干货摊前，指尖摩挲着那个刻有四叶草的秤盘。

"这秤有些年头了。"卖香菇的大叔用围裙擦手，"以前有个戴眼镜的教授总来称种子，后来……"

话未说完，电子秤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慕思然低头，发现是自己无意中按到了"记忆称重"键——屏幕上滚动出二十多条记录：

2009.3.17 0.618g

2009.4.21 1.414g

……

"黄金分割和圆周率？"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魏与其不知何时出现，T恤下摆沾着面粉，手里还拎着半袋发酵过头的面团。

慕思然突然抢过他的手机，打开计算器快速输入："这不是数字……是频率！"

阳光穿透棚顶的塑料布，在电子秤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魏与其弯腰时，脖颈处的四叶草纹身蹭到她耳尖，带着新鲜面团发酵的微酸气息。

他伸手去按秤盘，小臂肌肉线条绷紧，面粉的碎屑在光线里浮沉："慕教授当年称的不是种子——"

"是声波载体。"慕思然接上后半句，呼吸喷在他锁骨上。

电子秤突然播放出久违的《茉莉花》，而这一次，旋律里藏着摩斯密码的节奏。

魏家厨房的面粉袋堆成了小山。

"所以，"魏与其把发酵过头的面团甩在案板上，"我爸用电子秤记录声波频率，而你爸——"

"——把密码藏在种子的重量里。"慕思然用琴弦测量面团的延展度，"这些数字对应特定音频，能影响四叶草的生长方向。"

面团突然发出"噗"的轻响，裂开一道缝隙。魏与其用擀面杖轻轻拨开，里面竟然裹着一枚微型芯片。

芝麻突然冲进来，爪子上的泥巴在芯片表面按出清晰的梅花印。扫描结果显示——这是段被压缩的DNA编码。

"等等。"魏与其突然抓住慕思然的手，"你听。"

芯片在读取时发出奇特的嗡鸣，与电子秤的按键音完美和声。

面粉的尘埃在午后的阳光里缓缓沉降。慕思然的睫毛上沾着白色粉末，随着呼吸轻轻颤动。魏与其伸手想拂，却把更多面粉抹到她脸颊。

"别动。"他声音突然哑了，"你像……"

窗外传来魏南风的大笑："像刚滚完面粉团的小媳妇！"

慕思然抄起擀面杖，魏与其却已经挡在她前面，手里的面团"啪"地糊在厨房玻璃上，正好挡住父亲的视线。

午夜实验室，离心机发出轻微的嗡鸣。

慕思然将芯片数据导入声波转换器，屏幕上跳动的波纹逐渐形成双螺旋结构。魏与其突然扯开衣领，把心率监测仪的电极片贴在自己胸口。

"验证一下。"他按下播放键。

DNA旋律响起的瞬间，他的心跳波纹突然与屏幕上的基因链同步震荡。更惊人的是——培养皿里的四叶草开始朝着声源方向生长。

"这就是你爸说的……"魏与其的喉结滚动，"生命本身的音乐。"

慕思然突然抓起他的手按在实验台上，用记号笔画下他手腕的轮廓。脉搏的跳动透过薄薄的皮肤传来，像某种加密的摩斯密码。

蓝光培养箱的照明下，魏与其的瞳孔微微扩大。他反手握住她的笔，在原有轮廓外又画了一圈——

两颗心脏的图案，被四叶草藤蔓缠绕。

"慕思然。"他指尖沾着荧光标记粉，轻轻点在她鼻尖，"我们好像……"

离心机突然发出"叮"的提示音。分析报告自动打印出来，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当载体重量达到1.618g，记忆将会苏醒。"

晨光微熹时，两人发现电子秤的存储卡里还藏着最后一条记录：

2010.5.20 ∞g

秤盘上放着的，是枚早已风干的茉莉花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