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别哭…”秋已霜用大拇指轻轻擦拭女孩的眼角，但晶莹剔透的泪珠雨滴似的一颗接一颗，在夏迟熙白皙的脸颊上划出道道柔软的光。每一滴都摔碎在秋已霜心中，溅起微小的水花。

秋已霜还没决定好自己未来，是留在中国，还是跟希捷去美国。

哪条路对秋已霜来说都很艰难，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要放弃全部直接逃离。

“熙熙，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发生了很多事…”秋已霜坐起身，轻声说：“你还小，以后会遇到很多优秀的，对你好的人，我…并不值得你如此执着。”

“霜姐姐？”敏锐的夏迟熙一下子察觉到少女口中隐晦的，离别的气息，她也连忙坐起来，剧烈的动作让小女孩咳嗽了几声，秋已霜赶紧用被子再次裹紧她。

夏迟熙惶恐的抓住秋已霜：“为什么这么说啊？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会乖的…霜姐姐要我怎么样我都会听话的！”

“不是熙熙的错…是我的问题。还有不要说这种话…你还是小孩子，如果我是坏人你怎么办啊？”秋已霜伸手摸了摸夏迟熙的头。

“没关系！霜姐姐是什么人都…我都，呜…喜欢你…”夏迟熙哭着说：

“外婆说我这样的小孩子对霜姐姐来说就是个玩意儿，我也知道女孩子要自尊自爱，可是明明这么喜欢霜姐姐，却要骗自己，骗别人说不要吗…我就是好喜欢你，每天都想见你，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控制不住自己吗？对大人来说，不能克制的喜欢…就是下贱吗？”

“如果要忍耐自己的真心才能当体面的大人，我宁可一辈子当一个下贱的小孩！”

“熙熙！不要这么说自己！你才不是什么下贱的小孩！你…”秋已霜心疼的抱住女孩，你比我，比任何大人都勇敢，真诚和坦荡，是我辜负了你的深情。

秋已霜一直以为夏迟熙最多是依恋和崇拜，但现在小女孩眼中竟带了点偏执和…疯狂？

她第一次正视夏迟熙的感情。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做了什么后，还能如此倾慕于我吗？少女此刻心中不是被迷恋的自矜，而是满满的伤怀。

如同对米歇尔，对秋家鸿和秋高爽的愧疚，秋已霜厌恶自己，配不上小女孩如此情深。

说到底…我这种时候来找她，不就是因为憎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急切的想要某种安慰，想利用这孩子无条件的爱和崇拜，找到点可悲的自我肯定吗？

她真诚而热烈，我却如此…卑劣。

熙熙，你喜欢的只是投射在我身上的你自己的影子，你爱上的是勇敢无畏，真挚纯洁的自己的灵魂，我只是个普通的胆小鬼，是你的爱将我镀了金身，灼热到甚至让我都…更加喜欢自己。

秋已霜突然了然了自己为何如此放下不小女孩，和亲情毫无关系，也不是什么对崇拜自己的小宠物的责任感，夏迟熙热烈直率的深情…璀璨夺目到让秋已霜会有一种错觉，自己仿佛真的如女孩眼中那般崇高耀眼。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此刻，秋已霜下了某种决定，为熙熙，也为自己。

但夏迟熙还不知道少女的决定，她发着烧，小脑袋因为委屈和满腔的欢喜晕乎乎的，大人才需要矜持，自己还这么小，脸皮厚点也能被原谅吧？她嘟囔着又拱进少女怀中：“霜姐姐…喜欢你…抱抱我嘛…”

“…”秋已霜沉默的看了小女孩几十秒，然后忽的，用熙熙从未听过的疼惜语气开口：“好，抱抱熙熙。”

不知道是不是高烧烧糊了理智，本能开始占领高地，小迟熙有股奇妙的直觉，此刻自己要什么霜姐姐都会答应。

“再抱紧点嘛，一直～一直～想被霜姐姐用力抱抱。”

“嗯…”秋已霜将小女孩脑袋按在胸口，眼眶湿润。

“霜姐姐，以后不要和男孩子亲近好不好，我看到男孩子的手碰霜姐姐，心就好痛，虽然我知道霜姐姐是直女…但想到未来霜姐姐会喜欢哪个男孩子就难过得晚上睡不着觉。”偎依在少女胸前，夏迟熙迷迷糊糊的说。

“好，不喜欢男生，不做让熙熙难过的事了，嗯？”

“真的？”夏迟熙抽抽鼻子，泪眼模糊的抬头看少女。

“真的。”

“那…只喜欢我好不好？”小女孩把脸埋在少女颈间，委屈，卑微的祈求，宛如向心中神祇祈愿的信徒。

“好…”秋已霜低下头，极尽温柔的亲吻夏迟熙额头，声音哽咽，饱含怜惜。

“只喜欢熙熙…”

“我喜欢亲亲～”女孩红着脸，一下就被哄开心的甜甜笑容让秋已霜心都化了，少女又亲了一下小女孩的脸颊。

“我也亲亲你~”夏迟熙捧起秋已霜的脸，湿湿的，温软的吻细密的印在少女脸颊，鼻梁上，吻到眼睛时，小迟熙尝到了眼泪的咸味。

“霜姐姐…为什么哭了呀？我惹你生气了吗？”看到少女眼角的泪珠，小迟熙无措起来：“霜姐姐不哭…”

“不是熙熙的错。”秋已霜摇摇头，笑容依旧温柔，但清泉萦绕蓝眸里有化不去的哀伤和不舍，她搂着小女孩喟叹般轻语：

“熙熙再说说喜欢我吧，我想听。”

“好，霜姐姐一直亲我，我就一直说给你听~”

之后的回忆美好得长大成人的夏迟熙都不确定是否是梦，自己坐在少女腿上，偎依在最喜欢的人怀里，霜姐姐一直搂着她轻轻哄慰，连绵往复的吻着小女孩的发顶，额头和脸颊。

如果夏迟熙搂着少女脖子撒娇，秋已霜甚至会吻她的眼睛。温热的唇落在敏感的眼睑，心中满溢着喜欢的小女孩激动得控制不住自己，好几次咬了秋已霜的脖子和脸颊，金发少女也没有生气。

小迟熙觉得此刻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这份心悸的温柔让她的未来无论遇到怎样的困苦都能坚持下来，因为自己曾经被这样珍重的疼惜过。

“喜欢霜姐姐…最喜欢了…”慢慢撒娇的哼唧变成了呢喃，到底是感冒的孩子，小迟熙吸着鼻子，最终在秋已霜怀里安心的睡着了。

秋已霜抱着偎在怀里的女孩看了许久，直到云霞日落，屋内陷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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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文之买完药回到家时，看到玄关的女士皮靴皱了眉头。

她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在药店碰到了警局的老友。

北洋重港的事她有关注，只是没有告诉夏迟熙。

和老友聊了几句，得到的小道消息令她心惊。

快步走进外孙女卧室，屋内漆黑一片，但是通过窗外间接不断烟花的照耀，夏文之看到卧室里，夏迟熙吸着手指裹在小被子里，睡得香香的，床沿坐着一个穿飞行夹克的金发少女，哄睡似的一下下轻拍小女孩的被子。

“喜欢…霜姐姐…喜欢…”小迟熙满足的砸吧着嘴梦呓，一只小手还揪着秋已霜一缕金发，不肯让她离开。

少女回头，夏文之看到她清冷矜贵的脸庞面无表情，但蓝眸下是淡红晶亮的泪痕。

一颗新聚的泪珠从秋已霜脸庞滑落，反射出外面烟花的微芒。

“熙熙虽然是个普通的孩子，但也是我放在心尖的掌上明珠。”夏文之和秋已霜对视，平静的缓缓开口：

“秋小姐，放过她吧，这孩子…没办法在你所在的世界获得幸福。”

“我只求她普通的长大，普通的生活，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生…平安。”说着，夏文之拿过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递给秋已霜。

“不要污染她，你这吃过尸体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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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整个中国都洋溢在团聚欢乐的气氛中，天空中烟花一团团炸着，时不时把黑夜照耀如白昼。

秋已霜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偶尔停下来看眼天上的烟花，焰火闪耀下少女表情一直淡淡的，甚至有点冰冷，只是眼泪一直流，擦也无济于事。

就这样走到希捷的住处，秋已霜看到别墅区大门外远远的站着一个小身影。

是秋高爽，女孩不知道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和姐姐遥遥对视，脸上看不清表情。

无法读懂的眼神让秋已霜感到恐惧。

“…”秋已霜别过脸，逃跑似的丢下秋高爽，走进了亲生母亲的家。

“回来了？”希捷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抽着烟看报纸，她身旁停着两个行李箱。

“明早的机票，你走还是留下，现在决定好。”

“…”秋已霜挪开视线，坐在了希捷身边，她双手交握，目视空无的前方，精致又忧郁的面庞呈现一股冰冷的苍白。

“我跟你走。”良久，她才轻轻道。

希捷扬扬唇角，偏头看女儿，记忆里小小苍白的孩子现在已经成长为英英玉立的少女，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柔弱易碎，喜欢逃避，但好歹拥有了做出选择的勇气。

蓦地，女人察觉到秋已霜脖子和脸颊上有几道红痕，很明显是被人吮咬出来的。这姑娘，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今天整天不见人影，原来是去打分手炮了。

“呵…”希捷嗤笑的看着女儿，对象是什么人？盖这么多章，却最后一天也不来送送，估计不是什么好玩意。

嘛，无妨，年轻时总要吃点垃圾食品，谁生下来品味就很好呢？女人耸耸肩，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到女儿面前：

“来一根吧？能让你放松些。”

秋已霜接过那支烟，指尖微微颤抖。她从未抽过烟，但此刻母亲第一次将她当成平等的成人的语气让氛围有点奇妙，也许她确实需要一丝烟草的麻痹，像个大人一样…

秋已霜含住烟，希捷掏出打火机为她点燃，熟练的仿佛两人是多年未见，有很多话但又一切尽在无言中的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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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长亚电影学院正门

“就是那个女孩。”秋已霜开车载着段程程停在长亚电影学院大门口，看到夏迟熙走出校园时，说道。

“你真能耐啊，这都能弄错人…”段程程目瞪口呆：“那咋办？你仔细想想，那姑娘到底是不是自愿的？你可别刚回中国就被抓啊。”

“我不知道…我那天喝多了…我真的记不清了…她可能没那个意思，但是因为我的误会半推半就…”秋已霜捏着眉心：“我得问问她…”

“别莽！”段程程忙拦住秋已霜：“要是她是自愿，你这么上去自爆卡车她岂不顺坡下驴狮子大开口？”

“啊…？”秋已霜拧眉，看了眼远处的夏迟熙，黑发少女孤独的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神情漠然又疏离。

“我觉得她不是这种人。”秋已霜说。

“你觉得？你觉得不靠谱我觉得才靠谱。”段程程按下秋已霜，使劲瞅了瞅夏迟熙：

“嚯，居然又是这种类型，你真是从小到大都被这样的女孩吸引嘞！我看这张脸就知道！姐们直面自己吧，你从来没直过，你一辈子就吃这一口！”

“这种类型？”秋已霜迷茫。

“嗯，黑色长发，狐狸眼，纯洁狐媚三七开”段程程撇嘴：

“难道不是吗？这个夏迟熙，厦无双，还有那个…多年前那个，叫啥来着？你天天抱在手上恨不得含嘴里的小屁孩，萧什么熙？”

“萧雨熙。”秋已霜蹙眉，表情紧绷，但那三个字出口时，声音不自觉放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