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弄死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这是华生医生在床上翻身第五十次的时候的想法。

“你一定会偏袒那个女人的，把我的计划不知道打扰到什么奇怪的方向去。”他的侦探朋友毫不留情地暗示他赶紧回去睡觉，把宝贵的夜晚留给他那该死的好奇心和追究**。

“所以今晚你就不能早些睡觉吗？”

华生实在无法容忍这家伙在他擦的一尘不染的皮鞋上反复留下鞋印这件事，所以他终于选择告退，并且说自己旧伤在身一直早睡早起，先告辞了。

所以他现在正看着天花板，试图从缠枝花草上参悟出什么哲学道理。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人生是空乏的没有意义的，为了迁就别人让自己难过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也就是明天不找点事情报复福尔摩斯，他就不姓华生了。

但是他想追究什么呢，华生十指交叉，继续观察着天花板，这个年轻女人无疑温顺而富有教养，可能还有一些这个世道难能可贵的天真。

不过华生一直相信福尔摩斯那猎犬一样的鼻子，这也是他最终选择妥协的原因。

只是他现在真的睡不着。

不止睡不着，还想把那家伙的烟灰倒到他的另一双皮鞋里。

然而实在懒得起床了，所以暂且让这位名侦探逃过一劫吧。

女人在泡咖啡，她熟练地取出了一小瓶白兰地，浇在了方糖上，然后划了一根火柴，让铜匙内的方糖灼烧了起来，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了诱人的焦糖香味。

“皇家咖啡。”灰瞳男人评论道，他十指交叠，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端详着女人的手，很多人的职业会从手上展现出端倪。

这双手细长而皮肉均匀，苍白的仿佛至少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光。

如果说是一双贵族小姐的手，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好像在年少的时候得到了足够的锻炼，因此每根手指都得到了充分的成长而变得修长。

也许是弹琴或者剑术，福尔摩斯不能确定，因为上面并没有茧可以指明它的用途。

这双手似乎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啊。

“是的，这是拿破仑发明的口味，”女人回答道，“用白兰地来点燃焦糖，因此会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您崇拜这位皇帝吗？”福尔摩斯问道，接过了自己的黑咖啡，端详着女人脸上的神情。

“不论怎么说，他是我等生命中年代最近的大人物了，算是我生不逢时，我年少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放逐了，后来听闻他不幸去世了。”伯爵坐正了身体，“不过作为意大利人，多少感情还是很是微妙的。”

她抬起手，一块白色的方糖准确无误地掉进了福尔摩斯的杯子，乳白色瞬间被黑色侵蚀的千疮百孔，而灰瞳的侦探微微蹙了蹙眉，将杯子放在了一边。

“但是咖啡和任何大人物都没有关系，不是这样的么？”她笑着说。

侦探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果不是克莱蒙八世为这种褐色豆子洗礼的话，也许我们甚至不会认识它。”

伯爵笑了笑。

“也许不一定呢，侦探先生，”她笑着说，“克莱蒙八世不洗礼它，自有克莱蒙九世来，毕竟人们没法拒绝咖啡。”

“即使是教宗，恐怕也很难拒绝。”伯爵的目光落在了他没有动的杯子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您博学多才，声名显赫，本以为您会很难亲近。”

“您是第一个说我好像不难亲近的人。”灰瞳男人淡淡地说。

“我们都知道愤世嫉俗的多半不是什么坏人。”伯爵说，她的手指在杯子上微微地转了个圈，“也许是我冒昧，我能询问您来意大利为了什么吗？”

“我想一场陈年旧事的失窃案，不至于惊动在伦敦的您吧。”她笑着说。

福尔摩斯没有端起杯子，他的双手被他放在了膝头。

“也许您听说过詹姆斯·莫里亚蒂。”他动了动薄薄的嘴唇，吐出了一个名字，伯爵托着腮，点了点头。

“有所耳闻。”她说道。

女伯爵的手把玩着金勺子，“我听闻他手上有些渠道可以弄到实打实的名画古董，当然是那种国家宣布不可以买卖的好东西。”

“好像说，只要你付钱给他，他什么都可以给你。”伯爵的勺子在灯光下划过一丝闪光，“您和他有冲突？”

“您和他有交易？”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灰色眼睛直视着女人的金色眼睛。

这双眼睛在暗夜里的瞳孔微微扩张，让人不免疑心，她根本不需要打开灯就能看到黑暗中的东西。

“没有。”伯爵说道，“但是他给过我名片，声称即使是蒙娜丽莎也能给我弄到。”

她站了起来，打开了写字台，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漂亮的黑金色名片，“是这个么？”

“看来他向来体贴，”名侦探评论道，“在海外要换成外语的名片。”

“但是我奉劝您不要购买他的蒙娜丽莎。”福尔摩斯说道，他锐利的灰色眼睛看着女人的背影，“因为博物馆中的蒙娜丽丝虽然失窃了。”

“但是他只贩卖假货，只要真货找不到，就一直会有人相信他手上的是真的。”

“这么说，您是来追寻那副蒙娜丽莎的。”伯爵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的。”福尔摩斯说道，他接过了那张名片，放在手里看了看。

“请容许我多问几句，您表现出来了什么对艺术品的兴趣吗？”福尔摩斯问道。

“没有，但是他们知道我在重新装潢我的城堡。”女人说道，“看起来他真是消息灵通。”

“谢谢。”福尔摩斯说道，他的思维并没有在夜晚的包裹之下迟滞，“那么您现在面临一件事，那就是他想必也知道您邀请了我作为您的客人。”

“莫里亚蒂生性多疑。”他抬起了一根手指，“我想他甚至会怀疑是您邀请我来鉴别他的艺术品的。”

“实际上呢？”伯爵问道。

“当然是受意大利警方的邀约。”他说道，“说着每一个英国人毕生的梦想都是能自由自在地来到阳光灿烂的地中海度假。”

“其实藏着他们丢掉了蒙娜丽莎这种重磅消息。”他尖锐地说。

“很难免，”女人对此表示理解，“他们又不可能在报纸上公开这件事，然后重金悬赏犯人吧。”

她似乎对自己和一个如此可怕的跨国罪犯擦肩而过这种事感到了恐惧，把自己的身体往座位里缩了缩，“这位教授，他危险么？”

“他可以说，是犯罪界的拿破仑。”年轻有为的侦探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你所有想得到想不到的生意，他的手都有所涉猎。”

“谁也不知道他犯罪为了什么。”

“财富？”

“权势？”

“还是快乐？”

“那么，”伯爵金色的眼睛微微地垂了下来，没有来由的带着几分深沉的悲天悯人，“我能问一个问题吗，福尔摩斯先生？”

“您为什么要和他作对呢？”她轻声说，“他富可敌国，老谋深算，和所有达官显贵相谈甚欢。”

“您又是为了什么呢？”

“您相信正义么？”灰瞳男人反问道。

“相信。”女人回答道，然而她在心底默默地说。

可惜我并非正义的伙伴。

因为我渴望伸张的正义，早已过期腐烂了。

那么他们就不叫正义了，人们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凝重的，血腥而黑暗的名字。

复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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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