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看着她不做声。

洛歆云也并不逼她。

两人沉默了好半响，洛歆云才转头对刘念慈说:“小慈你先回去吧。”

刘念慈有些懵:“啊？”

洛歆云无奈地对她笑了一下：“嗯，你先回去吧，雨下的有点大，我送这个学妹回去。”

刘念慈一阵无语，欲言又止。

洛歆云：“我怕她淋雨回去等下生病了。”

刘念慈看了一眼洛歆云，又看了一眼新生：“可是你可以把伞给她，我们撑一把伞就可以了呀？”

洛歆云失语，沉默了一下。

但刘念慈却懂了洛歆云没有说出口的担忧，无非是担心这新生一个人回去又遭遇什么不测。她深谙洛歆云烂好人的一面，没好气地又看了我见犹怜的学妹一眼，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撅起嘴嘟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去啦！”

洛歆云点点头，看着刘念慈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又走回到新生面前。

她将伞往新生的方向倾斜了一点，询问道：“我送你回去？”

楼容烟定定地看着女人近在咫尺的脸。

眼前的人的眉目舒展却不失凌厉，五官大气，一看就是命好的富贵花。

看着新生呆愣的样子，洛歆云无奈地勾了勾唇：“怎么，害怕我？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距离很近，楼容烟能清晰地感受到洛歆云轻微的呼吸与身上干净又清淡的香味，在雨夜里弥漫开，将她包裹起来。

她的手抓紧了肩上背包的带子，沉默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洛歆云，对洛歆云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怯怯笑容：“谢谢学姐。”

洛歆云看着新生那双清透的琉璃猫眼，突然觉得自己像拐跑不谙世事小白花的坏人。

她将伞朝新生那边移了一点，给她留出空间。

楼容烟看着洛歆云的动作，等到洛歆云不解地抬眼朝一动不动的她望来时，才向前迈了一步，走进了被洛歆云撑起的伞下世界。

洛歆云的伞很大，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伞边隔开雨幕，分割出了伞下与伞外的两个世界。

楼容烟敏锐的五感能很清晰地感知出这两个世界的区别。

这个与外界隔绝的小世界温暖、宁静。

洛歆云并没有楼容烟的敏感，她只觉得伞下多了一个陌生人，让她有些不适应。

伞隔开雨幕创造出与外隔绝的干燥空间，多多少少带着一些私密感。

可楼容烟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身上被湿度遮掩的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不可控地钻进洛歆云的鼻腔，让她无法忽视这个多出的存在。

但这种感受很细微，她很快便抛之脑后。

“走吧。”洛歆云带着楼容烟走向江大女寝的方向。

“嗯。”楼容烟垂眸看着被雨打湿的青石板，轻轻应了一声，跟上洛歆云的步子。

楼容烟看出洛歆云不爱说话，也没有想要跟她说话的意思，也保持着安静，洛歆云并肩走着。

一路无话，只有洛歆云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清脆哒哒声。

洛歆云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风衣的下摆在步子的带动下时不时扬起，碰到楼容烟。

楼容烟知道这个叫作“luo xin yun”的女人没有和她交流的**，所以一直控制自己的目光不乱动，盯着前方一点的路，免得受了人家的恩还要讨人嫌。

可是风衣时不时碰到她的触感让她的心痒痒的。

她能清晰地闻到洛歆云身上的味道，是清冽的、温暖却又冷情的橙花香。丝丝缕缕萦绕在她的鼻尖，勾缠着她。

在洛歆云风衣又一次扬起碰到楼容烟时，楼容烟的眸光一动，还是没有克制住，动作轻微地朝身旁看过去。

她不敢太大幅度地观察引起洛歆云的注意，只能小心翼翼地找到一个不被发现的角度，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洛歆云握住伞柄的手。

洛歆云骨节分明的手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润如玉，手指精致纤长，保养得很好，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漂亮透出健康的淡粉色，是一双被好好珍惜呵护的娇贵的手。

而这双娇贵的手现在稳稳地撑着伞，在风雨里也纹丝不动。

握着伞的姿势也透着赏心悦目的优雅，风衣的衣袖顺着小臂向下滑了一段，露出一节毛衫包裹住的清瘦手腕。而握住伞柄的手背微微绷紧，纤细中又透出力量感。

白得惹眼。

楼容烟收回视线，几秒过后，她又忍不住看过去。

洛歆云手上没有戴多余的饰品，但是无名指上却佩戴着一枚碧绿色的翡翠戒。看上去价值连城的戒指哪怕在这么昏暗的光照下，也显得清透细腻，甚至给人一种流动的生命感。

但这样夺目的珠宝，戴在洛歆云的指节上，却被洛歆云温润莹白的肤色比衬得有些黯然失色。

这是她过去、现在、甚至是未来，见到的最美丽的手。

洛歆云注意到了楼容烟的视线，微微侧过脸开口问道：“怎么了？”

楼容烟回过神，极快地移开视线，垂下眼：“没...事。”

视线是移开了，但楼容烟的观察力与瞬时记忆远超常人，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那短短几秒，已足够她将刚刚看到的细节刻在脑里。

但洛歆云朝刚刚楼容烟出神盯着的方向瞥了一眼，猜测大概是因为手上这枚戒指。

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洛歆云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她将注意力从戒指上移开，又向右瞥了楼容烟一眼。

这个新生纯白清丽的脸微微低下，那双在大屏幕上明亮动人的猫眼半阖垂下，显得拘谨又可怜。

像是被雨水击打后蔫蔫的百合。

洛歆云心不在焉地想：漂亮是漂亮，但是太过柔软。

遇到了危险，却不知道如何逃脱，不会拒绝、不会张牙舞爪鱼死网破。

甚至看到路人了也不会求助，像一尊安静易碎的漂亮瓷人。

而别人说跟她走，这人就这样半点没犹豫地跟人家走了。

如果今天来的不是她，路过的人是一个不想多管闲事的呢？

如果今天帮她脱困的是一个看着无害的恶魔，将她带进更可怕的深渊呢？

是容易就会被人哄得团团转、骗去身心受到伤害的笨蛋美人。

而陌生人随意施舍出的一点善意，就能让这朵傻傻的婉丽百合柔顺依恋地偎在手心。

这株百合就算没有陆博仁，也会在不怀好意的张博仁、李博仁的觊觎下碾碎成泥。

但她不是楼容烟的谁，没有义务去永远看护这株百合。将楼容烟安全送到宿舍楼下，她和这个好看的学妹就可以分道扬镳了。这一次救下了楼容烟，之后，就只能靠她自己保护自己了。

洛歆云收回目光。

雨渐渐大了，打在伞上的声音渐渐大起来，更显得伞下二人之间的安静。

“谢谢你，学姐。”楼容烟的声音倏地在她耳畔响起。

洛歆云闻言，看向楼容烟。

楼容烟真挚地看着她，嘴角弯出拘谨又诚挚的弧度，琥珀琉璃的猫眼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楼容烟的声音就如她这个人一样，柔柔软软的，如细雨融入湖心，让人想要细细呵护：“如果没有遇见学姐，我今天怕是不好脱身。”

洛歆云没什么表情，又将视线转回到脚下的路上，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不用谢，这是在学校里，他也不可能真的把你绑走。”

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女寝的区域前，路灯也明亮了许多。

尽管下雨，但人流依旧大起来，自习下课回寝室的、出来买东西的学生稀稀拉拉地从她们二人身边经过，洛歆云看着不远处女寝星星点点的灯光，问：”你的寝室是哪一栋？”

“女19栋。”

洛歆云上大学就没住过校，除了知道女寝的大概方向，对具体的楼栋是一概不知的，好在楼容烟给洛歆云指了一个方向，洛歆云就带着楼容烟往她指的寝室楼走去。

两人重新回到了之前双双无言的状态，只有还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与石板地面的雨声萦绕在耳畔。

心无旁骛地专注脚下的路，那么路就会变短，时间的流逝也会变快。

雨不小，她们走的并不快，走到女寝19栋楼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分钟，可楼容烟却觉得只是转瞬之间。

头上的伞移开，安静又温暖的空间自然而然地散开，楼容烟知道这段路已经走到头，洛歆云也要离开了。

她莫名感到遗憾。

楼容烟掩下眼里的情绪，回身扬起笑容，叫住半句话都不准备多说、转身就打算离开的洛歆云。

“学姐，今天....很感谢你，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吃饭。”

洛歆云漫不经心地瞥了楼容烟一眼：“不必了。”

被拒绝了的楼容烟眼里划过一丝我见犹怜的受伤，可她好像是真的蠢，被拒绝之后马上又对洛歆云露出毫无防备、天真烂漫的微笑，眼神亮晶晶的，满是期待，“那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楼容烟，木娄楼，从容的容，云烟的烟。”

洛歆云点头：“好名字。”无视掉了，楼容烟的问题。

楼容烟感觉出来洛歆云的敷衍，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不甘。

洛歆云并没有为楼容烟专注又失落的模样所打动，转身离开。

身后楼容烟的视线如有实质地打在她背上，而眼前则是淅沥沥的雨。

刚走没多远，打在背上的视线愈发地浓稠无法让人忽视，洛歆云在心里叹了口气，停住了。

眼前是淅淅沥沥的雨幕，宿舍楼前昏黄的灯光在雨幕里被晕染开，让视线也变得模糊眩晕起来。

楼容烟刚刚的眼神与不久前楼容烟在檐下透过雨幕看向她的模样在洛歆云脑海里交织。

大概雨夜就是会让人心绪麻乱，淅淅沥沥潮湿的雨也会将人的心泡软。

洛歆云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一次回头看向这个大概不会再有交集的学妹。

她看着楼容烟依旧孤零零失落站在原地看着她，在她回头时骤然明亮的眼睛与高涨的情绪，缓缓开口。

没有足够的实力、没有足够的庇护，过于惊艳的容貌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世界的阴暗与危险不会减少，能做的只有努力武装自己、保护自己。

她还是开口提醒：“学妹，这一次我可以帮你，但是下一次你却并不一定再次拥有被人帮助的好运气。靠别人终归只是一时的，不如将自己不断武装起来依靠自己。下次再有这种情况，尝试强硬一点去拒绝吧。”

百合婉丽，却堪折。不如长出尖刺，将包藏祸心之人扎得鲜血淋漓。

楼容烟又露出了那种呆愣注视着她的表情，几秒后才回答：“好。”

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洛歆云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没再给楼容烟眼神，准备离开。

“学姐，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洛歆云不理会，转身就走。

“你用的是哪款香水？”

洛歆云没想到楼容烟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一时间有些无语。

她离开的身形停顿了片刻，这个问题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她头也不回地道：“忍冬。”

楼容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的雨幕里，在洛歆云离开的方向，雨水滴落在地上凹陷的水坑里，泛起阵阵涟漪。

早上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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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