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梨等天色晚些抱着琵琶过去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她还有些恍惚,一直等着看到张青那张肥脸,玉梨才回过神来。
张青喜滋滋的道:“公主您来啦?太子殿下在书房里面呢。”
玉梨点了点头。
她卸了妆容穿着一身素衣,最外面的这件披风也是雪白的颜色,看起来当真像枝头楚楚可人的雪白梨花。张青难得看到玉梨穿着这般素净,美人儿谁不爱看,即便是太监也爱看长得美的,张青忍不住多打量几眼:“公主今天怎么戴着一支木头簪子?”
玉梨抬手扶了扶发上唯一的一支桃木簪子,面无表情的道:“投太子所好,听说太子殿下厌恶张扬明丽的女子。”
实际上玉梨觉着自己穿一身珠翠来弹琵琶实在招摇,再怎么说闻璨都是一个正常男人,天黑以后跑到闻璨房里来弹琵琶,玉梨担心自己打扮鲜艳一些,弹着弹着就把自己弹到对方床上去了。
玉梨并不是反感和闻璨同床共枕,只是知道闻璨如今不待见她,平日里折辱一下也就算了,她不想床上再受些屈辱。
闻璨此时正在桌案前翻看刑部案卷,听到进来的脚步声,他眼睛未抬,冷冷说了一句“茶”。
玉梨随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闻璨接过却未喝。
淡淡灯火之下,闻璨白皙侧颜如冷玉雕砌而成,他单手捏着茶盏,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泛着些许青白之色。
玉梨道:“太子殿下想听什么?我把琵琶抱来了。”
闻璨未开口说话,玉梨心里觉得没底,她觉得房间里冷飕飕的,生怕闻璨下一刻说出什么问罪她的话语来,便抱着琵琶远远坐在了闻璨的正对面,弹奏了一曲《小星》。
她心思未在弦上,只观察着闻璨的神情,然而闻璨面无表情的继续去看手中厚厚案卷,玉梨想着做他们晋国的太子还真不容易,自家皇兄在当太子的时候从来没有挑灯看过什么公务,从来都是天黑之后叫上几个侧妃一同寻欢作乐。
一曲终了,玉梨心思终于回来,她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太子殿下,那我回去啦?”
闻璨冷冷的道:“迫不及待想走?孤要写文书,过来磨墨。”
玉梨推辞不了,只好站在了闻璨的身边加水磨墨,书房里的事情玉梨做得都熟悉,小时候常常往父皇的御书房跑,被她的父皇教导学了很多事情。
然而玉梨没有想到闻璨的精力居然这般充沛,一个时辰过去了,闻璨依旧没有停下书写。
玉梨心里感叹:太子殿下,您的手不累吗?
她也不知道闻璨是不是累了,然而玉梨是真累了。
白日里在周太后身前耗费了不少心神,从西宫到东宫这一遭耗费玉梨不少体力。平日里这个时候,玉梨早就睡得不能更熟,现在她瞌睡得连连点头,差些将墨水弄洒到自己的身上。
玉梨道:“我站了许久,太子殿下,能不能让我坐下来磨墨?”
她一坐下肯定是坐在闻璨的身侧。
闻璨不说话,玉梨默认他是答应了,她坐在闻璨的身边。玉梨早就磨好了,今天磨的墨水估摸能让闻璨写上两三天,然而闻璨似乎想刻意惩戒玉梨,一直不准玉梨停下来。
玉梨一坐下来更觉得困了,手中干活也在刻意偷懒,动作特别迟缓,不到一刻钟,她手中墨锭离开了手指,自己往旁边一栽,靠在闻璨的肩膀上睡着了。
闻璨蹙眉:“洛欢。”
玉梨抿了抿嘴唇,并没有苏醒过来。
闻璨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玉梨立刻醒了,她慌里慌张的左右看了看:“谁戳我?”
闻璨俊美的面孔上似乎压抑着怒火,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看。
玉梨不吭声了,她打了一个哈欠,把墨锭捡起来继续在砚台上磨。
指尖上被一点墨水浸湿,染了墨色的一片。
她完全没有在意这些,因为困意又上来了,而且这次来势汹汹,比上一回更加想睡觉。
一刻钟后,闻璨肩膀上一沉,玉梨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玉梨身前十分丰满,紧紧贴着闻璨的手臂。她本就是美艳大气的美人,身上该丰润的地方丰润,该纤细的地方纤细,没有一处不完美。
闻璨又戳了戳玉梨的额头:“洛欢?”
这次她却没有醒,反而更往闻璨身上靠拢。
闻璨本想提笔在玉梨脸上写“笨蛋”二字,又想起了她上次抹着眼泪哭着回去的场景。
玉梨是极为爱惜她这张脸的,似乎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所以不允许任何人在她脸上动手脚。
他轻轻捏了捏玉梨的鼻子。
玉梨两只手把闻璨的手扒开,直接拱进了闻璨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闻璨将玉梨抱了起来。
张青本来在书房外面守着,看到太子面无表情的抱着玉梨公主出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太子会把玉梨扔到外面。
然而并没有。
闻璨将玉梨抱到了自己的房间。
玉梨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之后依旧不愿意睁开眼睛,她紧紧抱着自己怀里温热的枕头,在枕头上轻轻蹭了蹭脸。
片刻后她觉得不太对劲,这个枕头似乎太大了,而且质地很坚硬。
玉梨睁开了眼睛,她茫然无措的看着闻璨冰冷的面孔,小声嘀咕:“太子,我们为什么睡在了一张床上?”
闻璨狭长眸子注视着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全部忘记了?”
玉梨只记得自己昨天晚上给闻璨磨墨,她困极了想睡觉,闻璨却不让她睡觉。
更多的事情她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闻璨掀开被子从床上下去,他身上只穿着里衣,方才玉梨醒来蹭到的正是他的胸膛。
玉梨茫然的看着闻璨的身影。
闻璨长得很高,肩宽腰窄腿长,自然是玉树临风的俊美男子。
玉梨的注意力却不在对方的容貌和身材上面。
她活了十多年是第一次与男人同床共枕,来晋国之前是有嬷嬷告诉玉梨洞房花烛夜会发生什么。
因为把玉梨要走的人是晋国太子,嬷嬷觉得太子肯定通晓房事,所以对玉梨说得不够详细,只说玉梨躺着顺从对方,无论对方做什么都不要扯着嗓子叫,一晚上很快就过去,醒来只要看到床上有一片血迹,两人就是圆房了。
玉梨知道男欢女爱是要睡在一张床上亲吻缠绵,但具体是怎么一个缠绵,她完全不晓得。
所以玉梨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外衣是没有的,只有一件松松散散的中衣和肚兜。
她坐起来掀开被子,发现床上果真有一片巴掌大小的血迹。
玉梨怔怔的看着闻璨:“你……你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
闻璨面无表情的道:“你本就是孤的侍妾,孤想做什么,如何做,都在一念之间。”
玉梨眼睛里一片茫然。
闻璨唇角冷冷勾了勾,他等着看玉梨的反应。
现在玉梨脑海中依旧是空白的。
本以为这件事情折磨人,她知道有几个漂亮宫女就是死在她皇兄的床上,未想到闻璨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男人,昨天晚上不痛不痒,居然这么简单就过去了。
玉梨终于把自己的手拿开了,她沉默了一下:“太子,你会赐我避子药吗?”
既然木已成舟,那玉梨眼下担心的便是自己会不会怀上孩子。
她毕竟是越国公主,闻璨对她又是满腔恨意,玉梨认为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给他生下孩子。
闻璨一时没有想到玉梨要问的事情居然是这个。
他脸色一黑:“等你回去,孤会让人把避子药送去。”
玉梨窸窸窣窣的穿上衣物,连早膳都未用便回自己的住处了。
含烟见玉梨一夜未回,想着玉梨昨天晚上与太子同睡了。
张青一早上便看到太子脸色不佳,他伺候太子用膳的时候突然发现对方手心有一道伤痕,大概被什么利器划伤,现在还没有包扎。
张青吃了一惊。
东宫防备素来森严,不太可能会有刺客闯进来,即便真的有刺客出现在这里,也很难伤到太子——太子平日里并不与人动武,但他的身手比几位将军都要厉害,刺客很难伤到他。
那这手伤是怎么回事?
张青赶紧让宫人准备纱布和药物给闻璨包扎。
闻璨并不在意这一点小伤,包扎完毕,他吩咐张青道:“让人煮一碗黄连水,煮好后给太子妃送去,就说是补药,看着她喝下去。”
张青愣了一下。
别人都是送糕点送燕窝鱼翅,太子让他送去一碗黑漆漆的黄连水是什么意思?
而且玉梨并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温柔贤惠女子,让她喝黄连,她肯喝吗?张青就怕玉梨的脾气一上来,直接把这碗黄连水扣在自己脸上。
太子殿下有吩咐,张青不敢不从,他指使着宫人煮了一碗黄连水,亲自送到了玉梨的跟前。
出乎意料的是,玉梨即便被苦得连连皱眉,也没有把这碗黄连水给倒掉。
玉梨心里明白,倘若自己真的受孕了,闻璨不想要这个孩子,即便她费尽心思生下来了,这孩子也活不下去,就算活下去了,也是受苦的命。
不过——这避子药真的很苦,简直要把玉梨的舌头苦掉,玉梨被苦得掉泪,一边哭一边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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