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等自己反应过来,身边又惊又怒的夫君已经擎住了方才给了自己一耳光的那人,死死地握住那只手臂不肯撒开。
从愤怒和悲伤里回过神的孟望舒看着对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怒极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对面的人两鬓的白发短短几日里已经多了一倍还不止,眼睛高高肿起,很明显这两日并没有少哭。
“妹妹遭遇命中情劫是致远神君很早之前就看见的命数。
舒儿不比任何人少难过半分,您上来就打了她,可曾想过她在蓬莱跪了整整七日是为了什么!
有我在,没有人可以动她,包括您。”
说完这话才松开父亲的手,挡在身前的人身体微微颤抖,又回头看了看爱人有些红肿的脸,眼中的怒气几乎要压制不住。
小狐狸此刻却无心观察父亲的表情,她的脸有些发烫,耳朵也有些嗡嗡作响。妹妹遭此劫难,父亲一时接受不了倒没什么,可若是老山主去求了情还没能救下雪儿,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才更要紧。
“命中劫数不可逆,可现在的情形却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你妹妹不肯认罪,才真是难逃一死。你不但不去劝她,反而在此大放厥词!
我和你母亲费心尽力养大你们几个,是为了叫你们一身反骨整日里只想着怎么去送死的吗!”
父亲的怒喝里充满了对妹妹的担心,想到那个刚失去爱人的少女如今孤零零地被关在天牢里。本想接着反驳的人,把没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先带爹娘回昆仑,我有事需要处理。
晚些时候再回去找你们,雪儿的事,大家都莫要过于焦心了,我必会尽力保全她。”
山下不知何时多了几个陆伯都的亲信,见了那几个人便忙不迭和自己告辞的人,并未说清要去做什么。
无奈之下,只能回程的人,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却也知道现在除了等着并没有别的法子。从自己杀进神兵那一刻起,阴律司就将她视作眼中钉了,只消再去那门口晃悠几圈,对方怕就要拿妹妹受刑来泄愤了。
回到神殿的几人都围在院子里干坐着,除了天真的女儿时不时牵着奶母的手到外面晃上几圈,整个大殿安静得几乎像是没有人。
直到黄昏时分,山路上才出现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定睛一看发现不是夫君,而是那位这两日并未路面的月族族长后,孟望舒叹了口气便又坐了回去。
“瞧瞧你这个态度,我可是跟着你弟弟为了救那位山主,花了好大的功夫折腾了老半天的人!”
白少春见自己连头也不抬,立马不高兴了起来。弟弟?弟弟今日去找这个冤家了?怪不得老山主出门后,那位北海驸马就没了影子,原来是去偷偷行动了。
“要我说,这昆仑山主还就得陆伯都来做,他这个老虎,好主意歪点子啥都能琢磨出来。
为了救你妹妹,居然要我们俩去北海抓了一条龙回来,要不是孟掌柜嫁得好,成了鲛人国的驸马,这事儿只怕还难成得很。”
抓了条龙?愈发摸不着头脑的小狐狸,绕在这些云山雾罩的话里,既听不明白,又有些着急,连忙起身倒了一杯茶塞进对面的人手里,示意他快点说。
见好就收的白少春喝干了杯里的茶,立马把今天自己忙活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这蓬莱不远的地界上,有一条青龙,盘在河底入海处已是许多年!
明明修行已经到了能升仙的地步,但人家就是不来!你猜猜是为什么!”
眉头一皱懒得去猜的人,抢过那只空了的杯子又倒上茶麻利地递了回去,她懒得猜,只想快点把事情听完。
“那青龙原来有个伴儿,是条白蛟,她们俩在一起修行了上千年,最后却因为爱上同一个男人打了起来,你猜猜那个人是谁,居然是北海的九头凤!”
九头凤这个名字自己的确是已经许久没听见了,想当年淳姬受了族人蛊惑,差点儿就要与那个占岛为王的妖兽成亲。还是弟弟冒死闯进去搅黄了那桩亲事,最后才抱得美人归。
那妖兽虽然在神界臭名昭著,在凡界和妖界却是个十足发风流浪子,一代枭雄。单传到青丘的故事里,这位爷就曾经救了不下五个修行的妖族,各个都是出挑的美人。
不出例外地都因为那妖兽英雄救美的戏码感动得不行,一个个都爱上了他,最后又都被他玩腻了抛弃。那两条尚未升仙的蛟龙,若是因为类似的经历爱上他,倒也不叫人意外。
“那两条龙,因为爱上了九头凤,便生了嫌隙,两人在入海口大战了一场,青龙被白蛟生生咬掉了一整块背鳍!
也因此都惹了天罚,当年,还是上一任鲛人国主提议,把那只白蛟关去鲛人的水牢,将它们分开关押,比免再生事端。
此番望雪遇险,你那个相公,便动了歪心思,叫我和孟白藏想办法把那条白蛟放出来,引去入海口,再打一场,这样昆仑山神受罚受伤灵力无法支撑他收服蛟龙,便需要蓬莱去镇压他们。
但蓬莱的神器香炉是个认主的,那山主老儿一时半会儿训不出第二个你妹来捉妖,他又年事已高,路走多了都喘,正好给你妹妹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旁边的月族族长把事情一说完,便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般,靠着凳子滑到了地上坐着。任凭比他晚些时候赶到的烈火宫宫主如何拉拽,都不肯起身,反而伸手抱住了孟以冽的腿,弄得对方也动弹不得。
“像什么样子!”
被抱住腿的少年在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和孟望舒的面前,很是不好意思,却又无论如何都挣不开地上的牛皮糖,只好长叹一口气也坐了下来。
从北海放一条蛟龙出来,若是没有鲛人国主的默认,是万万做不到的。海底的水牢关押那些成精千年的九头海妖也不在话下,莫名其妙逃出来一条蛟龙这种事,实在是有些牵强。
但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了,也不知道前方的战局如何了,阴律司有没有按照夫君的计划,真的同意让雪儿带着香炉去收服蛟龙,更不知那倔脾气的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无心茶饭悬着心的人,虽然知道爱人的筹谋向来精密周全,却还是忍不住担心地熬到了后半夜,直到一个边走边滴水,像从水里刚捞出来的神君走进了她的视野里。
是走上山来的人正是陆伯都,见大家都焦心得很,他连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揽住妻子的肩把进展说了出来:
“应该是成了,我回来的时候瞧见阴律司和老山主都跟着雪儿朝入海口去了。
到了天亮的时候,戴罪立功的消息,就能上达天听,加上蓬莱山主继任的条件实在苛刻,能有天资胜任被香炉认主的更是找不出几个。
看在老山主的面子上,雪儿的命肯定是能保住了。”
说完话的人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嘴唇,长舒了一口气,还来不及回屋换衣服,就被小狐狸搂住了脖子:
“所以,你是怕雪儿降不住那蛟龙,自己先去海底收拾了那两条龙?”
勾住自己脖子的人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有水气,水红色樱桃般的小嘴微微地嘟着,使劲咽了两口口水的年轻神君,找了个要妻子帮自己更衣的由头,就拦腰抱起了爱人转身回了大殿。
进了屋的人感觉到夫君的呼气声越来越急,才反应过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被放在桌上的人,腿已经被爱人摆弄成了盘在腰上的样子,只好边低头侧脸躲避着密密麻麻的亲吻,边断断续续地问道:
“你…你还没答我的话呢?”
撕开妻子衣领一路往下探索的人,显然对妻子不端正的态度有些不满,他伸手扶住那张还在喋喋不休的小嘴,恶狠狠地亲了上去,过了许久才放开对方,扶住那个已经骑在自己腰上双脚悬空的家伙,低声道:
”你既然有这样猜透我要做什么的玲珑心思。
方才在院子里,为何不主动跟着我进来?……那母龙尚且知道为了心爱之人争上一争,你昨日‘…你昨日为了你妹妹,就连半分生机也不想要了?’”
浑身都被汗浸湿,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的人并没有答话,她死死地抓住那个宽厚的肩膀,像一根在海浪里漂浮的浮木,除了紧紧地抱住对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憋住自己的娇呼,再没有力气答话了。
冲进门狂风暴雨一般欢好完的人似乎还没有消气,眼见着她要去收拾屋里的一片狼籍,又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孟望舒,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天塌了我也给你顶着。
你要是再敢像昨日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把性命不当回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这话的人拍了拍她的屁股,才起身走到旁边的衣架边拿了件新的袍子穿,孟望舒坐在梳妆镜边慌乱地整理着乱了的鬓发,唯恐屋外的人看出些什么来,正手忙脚乱之时,屋外就响起了白少春的干咳:
“那个…那个……雪儿把蛟龙成功的收了,阴律司也接受了老山主的求情。
只是……”
听见妹妹的消息,顾不上难堪窘迫的人一把拉开了门,紧张地问道:
“只是什么?”
站在她身后的神君,却像是早有预料,抢着答话道:
“还能有什么,必然是你那个妹妹,不肯回蓬莱!
正叫阴律司里那两个老头子,骑虎难下呢!”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