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妹妹

妹妹比我小十二岁,也就是我和妹妹都是同一个属相。

搬家后新房盖起得第一年,妹妹降生了。

母亲怀妹妹时,我是一点都没察觉,没发现母亲身体又啥变化。

可能母亲常年干农活,身材不像一般女的那样苗条,母亲膀粗腰圆,看着比较健壮,肚子稍微大点不容易发现。

仔细回想那大半年时间,母亲看上去的确比以前有点胖,但当时她还和平时往常一样的干活忙碌,一点也不像怀有孩子的孕妇。

平时母亲对我依旧呼来唤去,是又吼又骂,甚至还依旧对我动粗,所以对母亲怀孕这件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直到那年大年初一,傍晚的时候,大姨突然来我们家。

原来是母亲肚子感觉不对劲,父亲急得慌手无措,母亲让给大姨打电话,把大姨叫了过来。

黄昏的时候大姨过来,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大姨,我还觉得挺稀奇,直到晚上大姨给我说:“你妈要给你生个妹妹。”

随即大姨笑着问到:“你是想要个弟弟,还是想要个妹妹?”

我一脸惊奇的说到:“真的!”

大姨笑着回到:“真的。”

我这才知道母亲怀孕了,但还不知道在几个小时以后,妹妹就要在我们家诞生。

我是只要入了睡,就睡得很死,除非别人强力叫,要不然不容易醒。

妹妹也就是正月初二凌晨出生的,那晚我睡大姨旁边。半夜我迷迷糊糊就醒了,察觉旁边的大姨不见,然后就听见父母那房间传来喊叫,嚎叫声。

我知道母亲此刻应该是正在临盆,不一会儿就听见大姨的声音传来:“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寒冷正月的夜晚,我侧躺在床上卷着被子,黑乎乎的房间里,我脑子激动的胡思乱想着。

自己到底是有了一个弟弟,还是有了一个妹妹呢。我很想下床跑过去看看,可害怕冷,又觉得不妥。

不一会大姨过来,附身在我耳边说:“你妈给你生了一个妹妹,高兴不高兴。”

我点点头说到:“高兴。”

妹妹的降临,也是从山上老家搬下来过得第一个新年,可以说是双喜临门,全家都很高兴,此时我已经上六年级。

........

一个周末放学回家,一进门我就看见堂屋摆着大桌子,一桌狼藉的菜盘子。

看样子是刚吃完不久,屋里还弥散着酒味,从帮忙的张大妈嘴里得知,是母亲生完妹妹,乡上计划生育的来了解情况。

让母亲去乡上的卫生院做节育措施,父亲带母亲到乡上卫生院去了。

乡里学校离卫生院挨得很近,父亲就让我放学后去卫生院,他在那里照顾母亲,做饭不是包谷糊汤,我可以吃一顿好的,我当然很高兴。

当天放了学,我就兴冲冲的跑去卫生院,去了发现那条件相当简陋。

母亲躺的那间房子,都是断壁残垣,大妈(堂哥的母亲)在那帮忙照顾母亲。

父亲在那临时搭的灶旁下面条,活像逃难的难民,真是没想到21世纪,这个年代社会,自己还能见到电影电视里的画面,而且主角竟是自己一家。

不过源于当时我年龄尚小,不懂大人生活的辛苦,反倒为可以吃一顿面条而高兴。

我在学校整天吃包谷糊汤,早都吃腻了,今天终于可以吃一顿面条。

当时年龄还小的我,没有为环境的简劣而多想,心里是很高兴的,望着父亲搅动锅里面条的筷子,嘴里的舌头在发软。

父亲边忙碌边笑着问我:“你早上在学校吃啥?”

我回到:“包谷糊汤。”

父亲说到:“你来这吃就把你学校的饭,包谷糊汤给我端来,我喜欢吃包谷糊汤。”

我心里顿时一沉,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端一碗包谷糊汤从学校走到卫生院,是多么难为情的一件事啊。

可我还是答应了下来,吃下午饭时,我就硬着头皮,一路低着头,和小偷似得,端一碗包谷糊汤从学校走到卫生院,递给父亲。

一路我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别人多看我一眼,直到走进卫生院的那一刻,我才长舒一口气。

看着父亲有面条不吃,要吃玉米糊汤,我只觉得父亲不会享受,甚至觉得他活该穷。

妹妹小时候的模样,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当时我已经十二岁,可以帮母亲照看带妹妹。

家里因为没钱,盖房还欠有外债,父亲把母亲照顾一段时间,他就赶紧出门打工赚钱去了。

周末我放了假,在家写完作业,基本就是带妹。

当时尿不湿也不像现在这么流行,有,我们家也用不起,妹妹小时候用的,就是用棉布块,做的一片片尿布。

妹妹要是尿上面或拉上面,一般就是我去洗。

其实现在好多尿不湿,还不如棉布块做的尿布,不过尿布就是麻烦、有点脏、没面子。

婴儿的大小便,并没有多恶心,比大人的强多了。

现在人们养娃,几乎都用尿不湿,没人用自己做的那种老旧尿布。这也许是现在养小孩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花许多额外钱,直线提升养娃成本,成为很多人的负担。

妹妹是母乳喂养,没吃过奶粉,很早就给喂饭吃,究其原因也是因为穷。

那时候,我很闹心的事之一,就是带妹,放假母亲去地里干活,妹妹就交给我带,这样我和附近的伙伴就无法玩耍。

不管去哪,我要背着、抱着,照看自己这很小的妹妹。

别人在那打游戏机,我只能在旁边看着。

要是我手痒痒也去玩一把,那妹妹就不知搞出什么乱子。

所以当时带妹,我很烦,可没有办法,谁让咱是亲哥呢。

母亲对我一直都很严厉,也很扣,为此我经常和母亲闹矛盾,但每次都被无情镇压。

所以我带妹妹时,我就要求,哄骗威胁妹妹说,不喜欢妈妈,讨厌妈妈之类的话。

可无论我怎样威逼利诱,她都不改口,她都说:“喜欢妈”。

当时气的我七窍生烟,可也无可奈何。

随着年龄增长,妹妹也不需要背、不需要抱,她自己能蹦蹦跳跳的玩耍。

我也步入初中,当时也没啥娱乐项目,我唯一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电视。

而母亲就不让我看,并不是担心影响我学习,而是害怕我看电视浪费电,穷人的节俭并不是美德,而是生活所迫。

每次母亲只要去地里干活,我就偷偷打开电视看,在母亲回来之前,赶紧关掉电视。

可关键问题是,年龄小的妹妹在家,她就出卖我,母亲回来问我看电视没,我肯定说没有啊,难道我会承认。

可母亲还要问一旁的妹妹:“我到地里干活,你哥在屋看电视么?”

妹妹就如实回答,还说母亲一走,哥就打开电视看。

气的我在一旁干瞪眼,母亲又好气又好笑,把我臭骂一顿。

我只有拉着脸,生闷气的份。

一开始,我看电视妹妹不看,她告密也就算了。后来我放动画片,妹妹也跑过来看,看完之后母亲回来,她又把我给卖了,真是气的我欲哭无泪。

当然在我和母亲闹矛盾,被母亲教训武力镇压后,我坐在那伤心抹泪,妹妹也会悲伤的走到我跟前,看着可怜兮兮的我,陪着哥哥一块伤心。

我考上高中,妹妹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于是在那个夏天,母亲贱卖了猪圈的两头猪,带着我和妹妹进城里读书。

上了高中学习任务重,我也很少陪妹妹玩,她的作业其实我也很少辅导过。

只是偶尔会检查她的作业,平时我和同学朋友一块出去玩的时间更多些。

高二,我和同桌小辉,皮皮鲁,小辉妈妈还有妹妹一块去城里面,逛商场超市,我却连一包零食都给妹妹买不起。

我身上实在没钱,平时省吃俭用的钱,全特么送了网吧,看着一旁拉着自己手的妹妹,我内心有深深的负罪感,现实太残酷了。

可我没有办法,母亲不多给一分钱,我想给妹妹买好吃的零食,可没钱。

当时一旁的小辉来了一句灵魂拷问:“你也不给你妹买点吃的。”

我窘迫的感觉脸都涨红了,嘴里满是苦味,想张嘴说话,却感觉口干舌燥,也不知该怎么说,最终还是糯动糯动了嘴唇,没说一句话。

小辉微笑着补了一刀说到:“哎呀,你这哥当的。”

的确,我这哥当的太失败了。

高三时,一个周末的晚上,我拉着妹妹往租住的房子走去。

在马路上,我碰巧遇到班里几个女生,她们好奇的看向我拉着的小女孩问到:“莫小新,这是谁啊!”

我回到:“我妹妹。”

其中一个女生高兴的说到:“好可爱啊,带过来,姐姐给你买糖吃。”

我能感觉到同学真诚实意的心,她还伸出了招呼妹妹的手势,可我拒绝了同学的好意,匆忙的回到:“不用了,谢谢。”

我拉着妹妹的手,在夜色的掩护下匆匆离开,心里生出一股愧疚,感觉对不住好心的同学,也对不住身边的妹妹。

高考结束,我落榜了,父母让我再复读一年,我去了城里面的县中补习。

母亲也托人找关系,把妹妹弄到城里的小学,给小妹辅导作业时,我经常讲着讲着就吼她,有时还动武打了她。

那时她才六七岁,看着小妹害怕又委屈的表情,眼里挂着泪水,我心里一软就又后悔了。

怪自己手欠,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可当时我并没有那样做,而是继续抱着愧疚的心,依然严肃严厉的辅导小妹功课。

这时就让我想起,自己小时候,村里小学教书的那位数学毛老师。

当时自己心里害怕死他了,当时也并不理解他,只觉得他爱打人,挺恨他。

现在换成自己给小妹辅导功课,被妹妹蠢得,也忍不住动了手。

我这才体会到,当时打自己的那个数学老师,他的痛苦。

也许教育,学习就是一个痛苦修炼的过程,有时老师折磨着学生,而学生又何尝不折磨着老师。

这是一个互相伤害,互相成长的过程。

我发现,以前爱打学生的老师,后面都变得平和了,几乎不打学生,是什么让他们改变了呢?

我不知道,但很感兴趣!

从给小妹辅导功课的过程,我明白了一点,不同年龄段,人的认知真的存在巨大差距,

自己以为很简单的问题,在小妹眼里很难,而在她心中觉的珍贵的东西,我却嗤之以鼻!

我考上大学以后,母亲就把妹妹转回了农村老家,以前我读书的学校,县城陪读四年,大家都待够了,不想再待在城里,觉得那是在受罪,似乎在蹲监狱。

于是母亲把妹妹转回农村老家上学,真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长大后,我回家次数更少,和妹妹在一块的时间也屈指可数。

时间的神奇之处,也许就是,让人在失去后,才懂得原本平常平淡的美好与可贵吧!

长大后的我回想从前,不由想起一首打油诗:

小妹日成长,双鬟将及人。

已能诵诗书,自解方程组。

念昔幼小时,不知多相陪。

今来识离恨,心愧方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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