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初露端倪

梆子声和着瑟瑟寒风,刘忠引着林溪主仆绕过喧闹的宴厅,终于在东南角的一处院落前止步“王妃,此处便是清风台。”

推开斑驳木门时,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王妃,此处简陋,老奴还是送您回骓风堂吧,怕是……”见她怔怔的看着清风台三个字发呆,以为她有悔意。

“此处甚好,”月光透过窗棂,将廊柱割成蛛网状,“多谢相送,你们都回去吧,日后我自己打理便可。”

刘忠点亮院中立着的四角灯柱,“这可使不得,王妃身份尊贵,岂能无……”

“没关系,此地不大,我主仆两人居住,可以自行料理,”她拿出一袋钱币塞在刘忠怀里,“雪夜风寒,都早些歇息吧。”

“府中规矩,主子身边衣食起居自要有人照顾,丫鬟仆役各八人,若您对他们不满意,明日老奴再挑些得力精干的,那……”他木讷的接过钱袋,犹豫着当不当收。

她掌心向上,飘下的白雪落在掌心瞬间成水,“搬来此处自然是不愿被人打扰,我自幼喜静,请总管安心。”

见他还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眉间似乎有些为难,“您看此处院落不大,人多往来也确有不便,不如丫鬟仆役各留两人,替我多谢王爷美意。”

“是,谢王妃赏赐,日后若有任何需要请差人来寻,老奴自会为王妃料理,不扰王妃先行告退。”

顺着石子路走上台阶,檐下悬的不是寻常府邸的青铜风铃,而是七只被削得细滑的箭头,那上面还缠着褪色的红麻绳。

她裹紧皮袄打着哈欠,快步往正房走去,“玲珑,折腾一日我真的好累,咱们赶紧睡吧。”

她将脸巾打湿交到她的手上,“只是小姐,您又怎知王爷今夜不会见您?”

林溪用杯底压下玲珑刚点燃的烛芯,“莫说是军功在身的皇子,就算是我嫁了不喜之人,也会躲得远远的。”她将脸帕扔进盆中,水渍溅入炭盆发出滋滋声响。

玲珑跺着冻麻的脚,将暖炉往林溪跟前推了半分,“可这终究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就算不愿总不能躲一辈子吧,早晚都要见面的。”她伸手烘烤自己通红的双手。

掀开嫁衣外层的金丝鸾纹罩衫,露出内里半旧的襦袄,“此番聊以卒岁也是不错,一世不见更好。”

“可是……”

“别可是了,你看刚才门口的野艾长得多好”她指间捻起刚摘的艾叶,“此物驱虫祛湿,也合我畏寒的由头。”

玲珑铺好床上被褥,转过身支吾道,“王爷此时想必还没休息,不如奴婢陪您去敬盏茶,说不定他会对您有所改观的。”

“你听,是破阵乐改的调。”她将艾草丢进炭盆,侧耳倾听,“第七节少了个轮指,奏曲人想必有心事。”

“小姐,您还有空担心别人呢?合衾礼未成,你们还不算是夫妻呢,这不算抗旨吗?”她伸手拔出金钗,一头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

“祠部记档的婚书是林奕。“林溪突然吹灭最后一盏烛火,拍拍床榻。

“小姐,玲珑不懂,既然你要远离是非是不是应该严守自己身份的秘密,倘若王爷知晓,到皇上面前揭发你,那岂不是就要大难临头了。”明明就是一张稚嫩吹真的脸,说出来的话却总是老气横秋的。

林溪将自己裹在锦被里,眼神飘向隔扇窗的朦胧月色,“你别忘了他是什么人,想必这些对他来说早已不是秘密,或是请君入瓮,或是瓮中捉鳖,于你我而言,咱们已在刀板之上,放弃挣扎或许死的更舒坦些。”

玲珑趴在床头,双手托腮,“难道小姐是以诚示好,以求信任?”

她掀开被子将她拉上床榻,“欲获人信,谈何容易,今日请离也是留给自己最后一点体面了,与其等着日后被驱赶,还不如自觉一点,我手中没有任何筹码,不讨人厌是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如果能早一点让人去打听一下这位东扬王的脾气秉性就好了,至少咱们也能知道如何应对,这日后万一哪里惹到了他,小姐,他会不会……”

“你想多了,偌大的王府,当朝的王爷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吗?别的我不懂,但我敢保证,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找咱们的。”

“您一直蒙着盖头都没瞧见”玲珑除去外衫,脱了鞋子钻进被子,在她耳边说,“今天与小姐你一起进门的还有两房妾室,也不知这府中还有哪些人,需要咱们守些什么样的规矩,你说怎么也没个人告诉一下呢?”她自顾自的说着,一旁林溪却已然沉沉睡去。

玄铁打造的兵器架横卧窗下,权作卧榻凭几,墙边的架上叠着褪色的武经总要,一旁榆木矮柜上燃着鱼油灯,灯罩是用北魏箭囊改制的牛皮做的,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灯下的刘谦蹙着眉,手中翻看着齐民要术,半天也不见翻页,似在思索着什么。

戌时三刻,夜影轻声落入院中,往房中而去,“殿下,左庆耀今夜又进了尚书府后门”他从袖中拿出几块碎石,“马蹄铁嵌着这种紫纹石,瞧着像是矿上之物。”

刘谦接过置于掌中,烛火照亮石间暗纹,忽地用银刀刮下石粉,青烟腾起时嗅到刺鼻硫味,“这味道像是炼过的海沫砂,难道他还想染指矿山?”

“这位左令史刚被贬官,按理说应当修身养性,闭门思过,怎的突然与江州矿有沾染,此番夜入林府想必是有隐情,殿下不妨上朝时留意着,也许另有收获。”

窗外寒风骤紧,他将杯中热茶泼向炭盆。

“自回建康,父皇要我翻看历年各部奏折以便尽快熟悉朝务,我记得去岁林怀山曾奏请减江州矿税三成,说是体恤民生。”他抽出夹在书页间的粮单,那正是被劫军粮的押运记录,末尾盖着左庆耀的私章。

“难怪他多番拖延军资,”刘谦冷笑,“原来既要筹粮又要开矿,倒是分身有术。如此看来,军粮遭劫定然与他相关。明日去太保府,想必他老人家可以为我解答一二。”

推开书房斑驳的柏木门,沉闷**的气息裹着墨味冲出来。

三排榆木书架挤在西北角,书案上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墨宝、烛台瓷器,上层的神农本草经书页间夹着早已干裂的枯草,考工记封面看起来有些残旧,边角还染着泛黄茶迹。

林溪拿起梦溪笔谈翻看了几页,似经久未动过。

“小姐,这味道太难闻了。”玲珑燃亮角落灯台上的残蜡,日久显得有些发黑。

“你闻这霉味,”她展开一本治疫全书,“不像西苑柴房梁上挂了三年的腊肉?”

玲珑重重点头,不住皱鼻,“你看这里详细的记载了各种疫病的病因、分类,预防及治疗药剂方法,还真是一本难寻的珍品。”

“原来珍品都是这种怪味。”

“只是放的久远些,多见光就好了。”院中老槐树的冻枝忽地折断,“小姐,明日就是回门日了,可咱们到现在连姑爷的面都还没见过,这该怎么办?”

“好丫头,别问了,既来之则安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可这就是眼前的事啊,这些书里可有教你怎么办吗?可真是急死我了。”小丫头的抱怨声连绵入耳。

林溪贪看手中书本,并未理会,口中叨念着,“由感不正之气而得者,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此在天之疫也。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嗯,有道理。”

“小姐,这里面太憋闷了,咱们还是去外面吧。”

治疫全书和神农本草经被她捧在手中,离开之时瞥见院墙上的联句,“松涛烹雪醒诗梦,竹院浮烟荡俗尘。”被炭笔勾画,字迹飞扬,苍劲有力。

一串妙音顺着窗棂流入明月轩里,沈清月正坐在炉前烤火,“咦?夫人您听,似乎又是昨晚的琵琶调?”银屏侧耳转目,“像是打西边传来的。”

金锁赶紧将指搭在唇边向她示意,“还能有谁?想必就是那不入流的琵琶精。”她将贡菊塞入口中,用力咀嚼像是要将那琵琶主人生吞活剥了般。

“要说这王爷也真是的,娶谁不好偏要纳姬,真是让咱们沈家蒙羞。”她对金锁的暗示视若无睹,双手接过橘皮。

“哼,想不到都入了王府也不愿放下旧业,下等人果然是低贱坯子,永远都上不了台面。”沈清月长甲碾碎橘皮,橘汁染黄手指。

“夫人莫气,虽说都是妾室,身份自然是不同的,王爷娶她也许只是一时贪鲜,日久索然无味便会遗忘,只要您以真心相待,早晚会让王爷心生欢喜的。”金锁将兔毛茸毯往她身上扯了扯,又递了碗梅子汁过去。

“金锁你别胡说,王爷怎会不喜夫人,儿时还曾舍身相救过,又岂会不是真心。”她抚上沈清月双膝轻按“夫人,奴婢觉得定是王爷前朝事忙,无暇分身,更何况不止是咱们明月轩,就是…她们二人那里也没去呢!”

沈清月望向镜中如花娇颜,“才九年而已,他就已经将我遗忘了吗?”

作者是在PC端编辑的,如果标点不对可能是按了shift,欢迎评论,但请给作者一点空间,逻辑或人设不对请留建议,实在不知道说啥的就别难为自己,也难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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