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藏玄机

伏月炎暑,骄阳当空,蝉鸣不绝。文帝在建康宫设曲水流觞宴,华林园塘边几只白鹭悠闲踱步,悠哉自在。

王灵渊执起酒杯,冷眼瞧着潘贵妃新裁的雀翎披帛,那本是交州贡品清单上划给琅琊王氏之物。“妾借谢康乐山居赋韵脚,献拙诗一首。”

她指尖蘸着酒液在案上勾画,水痕渐显时吟出“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潘贵妃抬眼瞄去,“妾身倒想起民间俚曲,莲蓬圆圆圆如盏,柳条细细细如丝”话音未落,引起李南烛轻笑“果然还是贵妃学识广博。”

“爱妃该多读楚辞。”文帝接过德妃递过的竹夫人,“或是向烨华多请教些佛经也是不错。”

潘氏脸上红白相间,一时语塞,略有囧意,只得胡乱灌酒入口。

万雪霁适时举起错金壶,“交州新贡的椰酒味美香甜,倒是应了贵妃俚曲里的南国风情。”

德妃放下杯盏,看向正在调冰饮的张烨华,“时维六月,治水兴工,妾记得宁淑妃祖籍钱塘,不知姐姐可曾听说过华信筑塘的典故?”

张烨华将梅花酒推给文帝,“妾只知潮信有期,不似人心难测。”

银匙搅动冰渣的声音在夏日里比唱曲更动听些,宸妃起身将椰酒斟满奉于驾前。“妾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汉代钱塘县以东是大海,钱塘湖是海湾,周边百姓饱受潮水之苦。”

随后走到王灵渊身侧,“那会稽郡官员华信出资招募挑夫修筑大堤,称有能致一斛土者,即与钱一千,旬月之间来者云集,华信突然停止赏钱,大量已挑来的土石被原地丢弃,海塘就这样筑成了,民间又称其为钱塘。”

“宸妃妹妹博学,就是这用钱堆起来的塘便叫钱塘。”

她将椰酒斟入潘氏杯中,“听闻贵妃娘家的茶庄就在就在这溃堤上游?”潘贵妃皱眉,抬脚绊倒侍女所奉的桃酪羹,乳酪泼污皇后百褶裙。

满园寂静中,侍女赶紧跪地求饶,贵妃随即出言“姐姐莫怪,是妾身的疏忽,没瞧见这丫头走过来,也怨皇上”说着撒娇的往文帝身旁靠去“您赏赐的这对金缕鞋臣妾第一日穿,眼光都在它身上呢!”

文帝笑而不语,王灵渊见状从怀中扯出丝绸绢帕侵入冰水中,弯身为袁皇后拭污“妾幼时见阿娘用雪水浣纱,最去污渍,”她点在皇后的龙凤纹处“脏污之处可改绣牡丹纹,一样高洁尊贵,不如皇后交给妾吧。"她平静的脸上浮出善意的微笑。

袁澜赶紧将她扶起“德妃不必如此,这衣裙愿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交给尚衣局的绣工修补即可。”她将目光转向始作俑者的潘贵妃。

“妾父曾任徐州织造丞,略通针法。”

潘贵妃轻掩口面冷笑“想不到琅琊王氏的女儿,倒有绣娘的手艺,姐姐还要高看你一眼呢。”

“妾在闺中常为叔父补朝服。”王灵渊垂首露出发间素银簪,“叔父说,破绽要藏在最显眼处才无人察觉。”

“德妃礼重皇后深得朕心,你们日后当以她为样,彼此间多谢宽容和照拂才是,尤其是你。”他用指腹轻刮她的鼻尖,抚掌大笑。

“皇上,今日的流觞宴既邀了咱们众姐妹来凑热闹,纵然贵妃姐姐仪态万千,风华绝代,但咱们其他姐妹也都精心装扮过,只为得博您一笑呢。”虞美人略有娇嗔,年轻的肌肤上泛起光泽。

潘贵妃斜眯了一眼“皇上,您瞧虞妹妹吃醋了。”说着把手中的美酒喂入文帝口中。

“皇上,臣妾听闻过两日贵妃家里的幼弟又要娶新妇了,不知皇上要赏些什么呢?”袁澜不动声色,默默引火。

“幼弟?你那幼弟都三十好几了,又娶新妇?”文帝皱眉,略显不悦。

“皇上您有所不知,潘家儿郎自是英武不凡,深得女子喜爱,虽,年过三十,但,仍是壮年嘛,如今不知潘大人娶了第几位了?估摸着这一双手怕是不够数了吧?”万雪霁伸出纤纤玉指,语气中略带取笑之意。

“皇上,臣妾的弟弟并非好色之徒,他的那些妾室们至今也未能孕出一子半女,父亲自是心急。”众人低声浅笑,相互接耳攀谈。

“贵妃不如向陛下求个恩典,请宫中御医去给潘大人瞧瞧,兴许能医好呢。”婕妤范颖讨好道。

“范婕妤,御医自然是侍奉御前的,可不是随便出宫给外人瞧病的,即便你是为贵妃着想,皇上面前当注重言辞。”李昭仪取过新茶,送入唇边之际出言提醒。

“这……”范颖立刻伏地“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微风轻袭,吹散诗笺,宫女们立刻弓身去拾“贵妃,范婕妤年轻,虽出言莽撞确是为了潘大人着想,妾身觉得她没有轻视嘲笑之意,还请贵妃莫要与她计较了。”

“谁告诉你本宫的弟弟有隐疾了?皇上,您瞧,范婕妤她不明就里,乱嚼舌根,这红口白牙的污蔑,您让妾的脸往哪儿搁。”潘氏斜身依偎在文帝身侧,不依不饶。

“贵妃稍安,范婕妤只是好意,你又何必发怒,骏儿都成婚了,你怎的还是如此急躁,这么多年了,该沉静些才是,您说呢,皇上。”袁澜轻咳出声,转头也看向皇帝。

刘义隆将杯中冰汁一饮而尽,“范婕妤你起来吧。贵妃,潘耀武是你胞弟,也是朝廷命官,家中既已有了多名妻妾,切莫再徒生是非。”

潘氏立刻起身行礼,“皇上息怒,臣妾明白,日后定会好生管教。”

“烨华,你可是身子不适?”文帝并未理会,将目光投向双眉微蹙,双颊泛红的张烨华。

她起身之际,腕间的菩提珠碰倒了酒杯,“陛下,妾受不住暑热,有些虚乏先行告退,还望皇上皇后见谅。”

众人目视文帝两人背影离去,潘贵妃的赤玉步摇突然坠入曲水,惊散锦鲤。王灵渊故意提高音量“南史载,梁鸿妻举案齐眉时,孟光之名正是他所取。”

平城麟德殿的晨议上正吵得厉害,独孤贺拔阔步上前,怒视众臣“让汉奴拿着田契来草原丈量牧场?陛下莫不是忘了平城是谁打下的!”

崔浩跪在石板砖上,向下叩头,“陛下若再纵容独孤部强占陇西牧场,不出三年,关中必生流民之乱。”

“你这汉贼竟在大殿之上口出狂言,我独孤、贺兰、尉迟氏是开国功臣,现如今天下太平,你就跳出来离间我们君臣?”一脚重重踢在崔浩身上。

崔浩疼的直咧嘴“独孤大人,大殿之上可汗驾前,怎可如此无理?当场殴打言官成何体统?”

“体统?老子的拳头就是体统!陛下可曾想过当年要是没有独孤部族灭那胡夏王赫连广,恐怕他此刻正大快朵颐的啃着羊腿!”

“独孤大人!”御史中丞高允突然打断,“永兴旧事,比得过陛下登基时所颁诏令?”他目光阴沉的迎上独孤贺拔满脸怒气“凡大魏子民,不论胡汉,皆从国法。”

“汉狗也好意思提诏令?”贺兰台沉声道“当年陛下清算八部贵族,你们汉官递的名单害死多少我鲜卑儿郎?我叔父不过说了句汉制误国,就被你崔浩按了谤君的罪名,你能苟活到今日改谢我的仁德之心。”

崔浩忍着疼“贺兰将军的叔父私通柔然,证据确凿。”

“好个证据确凿,你们汉人的笔比那横在颈间的到还要锋利!南人狡诈,陛下万不可轻信。”

“将军可是要翻永昌旧案?”帝王开口,满殿寂静。

“臣只想多问一句,当年拥立陛下的八姓贵族,如今还剩几家?”他瞪着崔浩,“汉官倒是越来越多,你们汉官朔州推行均田制,占了我们鲜卑族祭天神山,这又如何说?”

崔浩苍白的脸泛起潮红“胡汉杂居必生乱象,只有改牧为田方可安民心。”

“安民心?难道在你崔浩眼里只有汉民是民,我魏民就不是了吗?”

“崔大人可知草原的规矩?”沉默许久的鲜卑萨满祭司突然开口,“夺人猎场如断人生路。神山作证,当年陛下改鲜卑十二姓为汉姓时,白狼神可是降过雷火的。”

拓跋焘霍然起身“都说够了?独孤部私占的屯田充公,汉官在朔州推行均田制过激者,就去神山当着白狼神的面在石碑上拓下周礼全篇!”

满殿鲜卑武将还没听懂弦外之音时,忽有八百里加急冲进殿门,“报可汗,柔然三万铁骑绕过阴山,已破武川镇!”

“你们可听到了?诸位将军大臣在麟德殿上吵得鸡飞狗跳之时,柔然已经开始再背后捅刀子了,这伎俩可不比南人差,不知哪位将军愿替朕解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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