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雪中炭

夜影用手臂重重抹去下颚处的汗,眼前的情景比昨夜更令人心惊,“王爷,王爷,您醒醒。”

“不必叫了,他不会应你的。”她拿出一只白色瓷瓶,将姜黄色的粉末扑上去迅速压住伤口,“正好试试我新研制的清创散,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王妃,您可不能拿王爷当尝药人啊,他的伤这么严重,万万谨慎才好,万一…”看着林溪掌下的血慢慢止住,他也随即闭上了嘴。

“咦?多添一盏蜡。”林溪从箱屉中抽出三根空心竹针,针管细若蚊须,内壁涂着蜂蜡,这是她研究许久的,当针尖刺入渗血的肠壁时,夜影终于忍不住“这法子……”

“总比拿着你的刑具烫稳妥些。”林溪俯身将嘴唇贴上针尾,混着三七粉顺着竹管吹入腹腔。

“小姐,这法子真行吗?”小丫头眼中闪出一丝担忧,突然抓住她腕子“若当真没把握……”

林溪抽回手,将艾绒搓成尖锥状,“真不行就让他们多备口棺材,再说没试过你怎知道不行?”

她嗤笑出泪花,转眼间又红了眼眶“小姐别总是说些不吉利的话,你就一点都不怕吗?”

“师父说我是出了名的胆子大,要说不怕那也是假的,但这个时候除了孤注一掷,我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强。”

“可是方才见你落针又稳又准,瞧你的样子还有些幸灾乐祸呢?”她清扫药粉,又端了盆水给她净手。

“你少胡说八道,他歹是我的第一个病人,他死了对谁都没好处。”她把手上的水甩到侍女脸上。

夜影忧心的看着床上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的人,“王妃是说您从未给人疗伤看病?那忠叔他是怎么敢…”门被推开,刘忠端着食物正走进来。

她撇撇嘴“又不是我要来的,你不高兴那我走好了。”

“王妃息怒,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要能治好王爷,任凭处置。”八尺的汉子,神情严肃,躬身立在面前行礼。

“那还有点意思,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处置你。”

玲珑从身后扯她的袖子“小姐,人家说得先治好王爷,你是不是高兴得有点太早了。”

骄阳魅眼,映在他青白惨淡的脸上,林溪正往刘谦脐下三寸施针,昏迷之人突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有些让她皱起眉头。

“松手!”她拔下银钗扎他虎口,“再乱动就把你肠子拧成同心结。”

正蹲在门边狼吞虎咽的夜影憋笑憋出个鼻涕泡,被林溪用艾团砸中眉心“不许笑!”

“王妃辛苦了,只是不知王爷他情况如何?是否有转机?”院中的洛雨急忙上前,双眼血红爬满红丝。

林溪轻抚被刘谦攥红的手腕,“是否有转机我不知,昨夜的情况只能先替他拔箭止血,他太虚弱了,还不是解毒的时候。”

“什么?不是说这毒是见血封喉,即刻夺命的吗?”洛雨赤红的眸子似要瞪裂般,手臂上的伤再次溢血。

“此毒的确霸道凶烈,照常理来说应当早已死去多时,但他至今气息仍在是意外也是好事,至于能不能救…”

御风踹开院门的声音打断了林溪的话,他背上伏着的人裹着件被血浸透的大氅。

“烂叶子!”桑陌沾血的指尖戳进御风肩头箭伤,“再颠……老子晚饭吐你身上……咳咳”

“闭嘴吧。”御风将人撂在石台上,掀开外衣时露出满身细碎伤痕。

林溪的目光惊愕错楞,她扯过桑陌腕脉,触到虎口陈年刀茧。

桑陌趴在石台上,冷汗顺着下巴滴进凹槽处,“王爷如何了?”原本滑嫩的脸颊变得有些狰狞可怖。“你,你是谁?”他本能的想甩开林溪的手。

“他尚未断气,只是,你若再不止血,我想,先死的人应该是你,把他带进去。”

林溪的金针在晨光里变得细长,桑陌突然挣动,“再动就把你缝成端午香囊。”

“王妃,桑陌他还好吗?”被除下外衫的人全身是伤,昔日的白皮书生沦为殷红玫瑰。

“不知道,等会你自己问。”看着夜影复杂的神色“知道的他是当今王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朝廷要缉拿的盗匪。”

“玲珑姑娘,你刚才也在里面,我们王爷的伤到底怎样了,还请告知一二。”洛雨拉住玲珑手臂,御风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小姐她为人谨慎,许是情况尚不明朗,我也不清楚,小姐虽说赌一把,但是你也不用……”

“什么?你说王妃在拿王爷的命做赌?这怎么行?”他甩开御风的手,大步流星的往房中冲去。

“洛侍卫,你别激动!”玲珑急忙用药臼抵住他的胸口“能赌说明还有机会,至少还有生的希望,如果她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听到林溪的召唤,丢下一句“你还是赶紧疗伤休息吧。”牛头跑进房中。

“虽说他没有致命伤,但流血过多也不可大意,你仔细替他清理伤口。”说完回头推开挡在身后的夜影,抛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进去。”

“王妃折腾了几个时辰,想必您也累了,不如先歇一歇,老奴命人把厢房收拾干净了,您先委屈一下。”刘忠上前接过染满血迹的赃物之物。

“谢谢忠叔,但是我想先回清风台。”

“可,可王爷他还没醒,万一有个好歹,老奴怕误了时间救治。”他怕,当真是怕的紧,如今林溪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先别担心,他们两人短时间内不会醒,有些药只有清风台有,再说我还要回去查找医书,依据病情重新配药,这样吧,让玲珑照看一二,我的确需要休息。”她将常备之物留下,提起药箱准备出门。

刘忠上前想伸手接过“忠叔,你也辛苦一晚上了,比我更应该好好休息。”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谢王妃关心。”他的眼神飘向房中榻上“老奴,确实睡不着,唯今只惦记王爷伤情,不如送您一程吧。”

“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没把握的事我不会轻易许诺,太医尚且束手无策,希望你也别对我寄予过高的期望,现在拔箭止血是第一步,他至今昏迷是我无能为力的,外伤好治,内脏难愈,更何况剧毒尚在体内未除,我没开玩笑,有些事早做打算是对的。”不再有过多的解释,她转头没入晨光深处。

秋日暖阳洒向回廊,人影在墙上晃动,让人身上暖暖的,“二小姐。”旁边的大树后现出一人,警惕的往两边瞧了瞧,双手呈上一封信“这是夫人给你的信。”

“你倒是大胆,晴天白日居然敢只身潜入王府。”

男子将身影没入假山石的阴影下,“小姐,奉老爷之命,今日小的冒死想向您求证一事。”

“怕是熬不过寒露。”林溪将染血的帕子摆在眼前,“箭毒已入膏肓,这两日全靠百年老参吊着一口气。”

男子趋前半步,后又警惕的退回阴影“二小姐所言为真?家主正等着小人回话。”

“你且闻闻这血。”林溪勾起冷笑,“带着腐尸气,若非五脏溃烂,何来这般恶臭?”她故意扬起沾着药汁的袖口,这是她在剜腐肉时溅上的。

清风台的药庐腾起异香,林溪手中正称着砒霜的量,她将毒经翻得哗哗作响,墨团欢快的绕着她摆尾亲热,“老家伙敢不信我的话,我就送你个回光返照。”

夜影提着食盒走进时正听到回光返照几个字,“王妃,您刚才的话是何意?”

她径自杵药,“劳驾把西窗第三格的红陶罐取来。”

“这是您说过的砒霜吗?”他刚把陶罐墩在桌上,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林溪,“王妃,谋杀亲夫是死刑,何况多大的仇,不至于。”

“怎么?怕我毒死你家主子?要不,你先试个三钱的量?”她把砒霜推到他眼前。

夜影咧了咧嘴“属下来给您送吃食,您却要喂属下吃砒霜。”

“不吃就把魔血草捣成碎末,”她从红陶罐中取出几根红绿双色的细长草药,“这玩意儿可不好寻,算了,还是少用两根。”

还没等她收回,夜影一把抢过,“这等小事不牢王妃亲自动手,属下来便是。”

“你!简直是暴殄天物,这东西你知不知道有多贵,就这么给我糟蹋了?”

“只要王爷能醒,他定会千百倍偿还,王妃一定不会吃亏的。”

看着已经变成黄色枝叶的魔血草,她种种叹气,再次扯过毒经,“这里说还要麝香、冰片外敷,金银花、连翘煎服。”

林溪往陶罐撒入最后一把鬼羽,新配的药已煨在文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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