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替我准备蟾酥三钱、生附子捣成汁。”她指尖按着建里穴上刺下银针,昏迷的人猛的急咳,呕出暗黑色的毒血,夜影将他的头轻轻抬起,让血流出。
第二针扎进气海穴三深三浅,第三针已贯穿中毒最深的带脉穴,刘谦腰间骤然浮起黑线,顺着银针指引往伤口流,她顺势将生附子汁混着烈酒灌入伤者口中。
当第七枚银针刺入膻中穴时,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凝视着他的脸。“毒箭木见血封喉,唯有以毒攻毒,如今留了三分生机,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造化了。”
半枚残月刚上勾,洛雨杵在门框上的影子随着烛火摇晃,“王妃,王爷还好吗?”
“你就只会说这一句吗?”林溪轻捶后背解乏。
“属下,属下知道王妃医术高明,人美心善,可一直不见好,还是有些担心的。”
“不必戴高帽,脉络倒是顺畅许多,肠子没烂透,肺也没穿孔。”
侍卫手中的干姜碎末掉了一地“那毒何时能解,王爷何时能醒?”
“看阎王心情,或许明日,或许……”林溪起身夺回所剩不多的药材,“别糟蹋我的药。”余光瞥见洛雨骤然惨白的脸,话锋一转,“或许你朝北多磕几个头,兴许有用。”
洛雨靠着武器架,眉眼间荡出落寞,“王爷以前最爱吃秋梨膏,那时咱们几个也…”
“肺痨鬼才需润肺。”林溪将冷透的药汁泼向窗台,“毒箭木南朝境内少见,你们到底得罪了谁,惹来这么大的祸?”
“还不是北魏鹰犬?那狼崽子……”夜影轻咳,洛雨识趣的闭嘴。
不知天上星子何时结伴而走,夜色中没有一丝光亮,“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去把他的亵裤扒了。”她指向一旁的桑陌。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他伤口渗血染透被褥,你当自己是来守灵的?”他正要动手之时,空中抛来一个瓶子“替他上药。”
洛雨再次抬起头时,正撞见她用银针挑破自己指尖。
“王妃!”
“嚷什么?”她将血珠滴进药碗,“比起你家王爷吐的黑血,我这算得上是琼浆玉露。我饿了,去找点吃的来。”
洛雨皱着眉头离开,他真是猜不透眼前女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刘忠端着刚煮好的热水迎面走进来“王妃,水老奴已备好,那…月夫人之事您是如何知道的?”
林溪将银簪插回发间“忠叔,我没那么聪明,之所以带她来就是想证实我的猜测,沈清月千方百计的探寻肯定不止关心二字,与其等着你们去防,不如让她自己来探。”
“难道月夫人倾慕为假,窥密为真?但怎么看也不觉得她有这个本事。”刘忠连连摇头。
“人不可貌相,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就如我,又有几人知道我还披着张人皮呢?”
敲门声想起“王妃,属下不知您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每样都拿了些,您先用,我去外面守着。”
“站住,坐下吃,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她扯出板凳,拿起碗筷便往嘴里塞去。
“回王妃,属下不饿。”侍卫抬手抓了抓颈后疤痕。
“少罗嗦,叫你吃饭又不是让你吃屎。”
洛雨把目光投向刘忠“王妃,府中规矩,主仆不可同桌而食,王爷治府森严,属下不敢坏了规矩。”老管家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现在是泥菩萨一个,自身都难保,还有空管你的狗屁规矩?”手中肉包已被啃下两口,“要么把剩下的吃完,要么明天陪他一起死,给你两条路走,别说我不近人情。”
“我吃,别说是饭,就是屎我也吃,只要能救活王爷,甘愿驱使。”三两步跨到桌前执起箸筷,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刘忠在一边掩嘴偷笑,林溪嫌恶的白了他一眼“你喜欢你吃,我才不吃。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让你吃饭跟要你命似的。”
她在光下打量着他的眉眼,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王妃,属下不是不愿,是真不敢,军棍那可不是一般人受的住的。”
“屎都敢吃,挨两下怕什么。”
洛雨感受到她的目光,但却不敢回视。“王妃你老这样盯着属下,是我脸上长了什么吗?”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轮廓,“你,家里可还有兄弟姐妹?”
“啊?”他将满口食物胡乱吞入肚子,点头“家中还有个姐姐,不过多年前失散了,至今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王妃为何有此一问?”
“我认识一个女子,跟你的轮廓五官有点像,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算了,你赶紧吃吧。还有以后少拿规矩说事,规矩是你不能跟你主子同桌,又不是不能跟我吃饭。”她站起身拿了半个鸡蛋往桑陌床前走去。
“王妃可不就是主子么…”他小声嘀咕着。
“我是谁,是什么身份,是不是主子,你心里没数吗?吃完,别剩,闭嘴,少问。”塞完最后一口蛋黄噎得她赶紧灌进一杯参茶,呛得猛的咳嗽。“呃,这个小子,他…”林溪不知道名字。
“他是桑陌。”
“嗯,行了,不重要,他快醒了,你吃完把碗筷送回去,再给他备一碗清汤面。”
御风正在院中帮老管家把换下的白布投洗干净晾晒,床上刚醒的桑陌挣扎着起身,看见眼前冷漠严肃的美丽的女子,正直直的盯着自己,惊异之余狠狠的掐住自己手臂,痛的他龇牙咧嘴。
林溪无奈的摇摇头“看起来这个脑子也不大好,你想动我不拦,但我保证绝对不治。”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你,你是何人,王,王爷呢?”桑陌嘶哑的声音虚弱低沉,眼神中带着警惕。
“桑陌,不得无礼,这是王妃殿下,是她救了你的命。”洛雨赶紧走到床边,将桑陌扶起来。
“王,王妃?见过王妃。”他费力的撑起身体,想要给她行礼。
“不必,烦死了,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林溪有些粗鲁的扯过他的手腕,指腹绕开伤口“这个死不了了,你们管吧。”
洛雨赶紧将案上茶水送入桑陌口中,“白皮书生的雅号看来现在配不上你了,该叫你什么好呢?”桑陌牵动脸上的淤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再怎样也比你这粗使的麻皮好。”
“得了,你刚醒,吃点东西,让我瞧瞧身上哪里有残吗?多说两句好话,哥哥以后照顾你。”他嫌恶的拍开洛雨乱摸的手。“王爷暂时还没醒,也是王妃所救。”
“饭后两粒。”林溪随手甩了个瓶子,便推门出去了。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这位就是皇上下旨赐婚给王爷的林家女,你一直在外办差,自是没见过。”
他再次掀开被子,去检视桑陌大腿内测的伤。“说起这位个王妃还真是与众不同,虽然脾气大,本事却不小,至少把你救活了。”
“洛雨,林家涉嫌劫持军饷又企图阻挠援军,他千方百计的把女儿嫁入王府定有所图谋,你何以开始为林府中人说话了?”
他推开喂到嘴边的面,不悦的皱眉。“此番若不是查探军粮一事,殿下会落得如此惨状?说不定,这其中他林家也脱不了关系。”
“忠叔,你该多睡一会儿。”自大婚以来这是她第二次名正言顺的站在骓风堂,望着漆墨的夜空,眼前再次浮现出林婉清的脸。
“王妃,请受老奴一拜。”老管家双膝刚要触地,被林溪双手接住。
“忠叔,您是长辈,这种大礼我受不起,何况王爷现在还没醒,先坐下。”
刘忠用手轻按膝盖,“无论结果如何,王妃大恩刘忠感念一世,您来自林家,王府中人对您心有抗拒也是情理之中,还望王妃莫要怪罪,老奴保证日后定奉您如主。”
林溪将他扶到石凳上坐下,从药箱中拿出雷公藤磨的粉,“用这个替换烧酒吧,效果更好些,他人如何看我,于我而言并无差别,我是来还债的,不是来当菩萨的,今日所举皆是因为您,当初入府得到唯一的善待,林溪心存感念,所以,待王爷转好的那日,这份情我便算还清了。”
晚风呼起,将院中石柱上的烛火吹灭,“是王妃您心善,老奴不敢承情,在刘忠心里您始终是主。”
她翻开刘忠衣袖露出松脱的线头,“倒是这苏绣补的有些马虎,改日让玲珑重补。对了,记得告诉下人,王爷里衣要用紫苏水浸够半个时辰。”
她起身走到廊下,洛雨蜷在墙角打盹。“别睡了,去城南买三斤活蛆。”
“蛆?!”
“要坟头刚孵的。”她将药渣甩进铜盆,“再捎带半斤尸苔,你这样的憨货最适合刨坟。”
侍卫踏着霜痕离去时,她迎上老管家差异的眼神“他守了这么久,也该去休息了。”
“咳咳……咳咳咳”刘谦急切的咳嗽声从房内传出,“王妃,不好了,王爷在咳血,您快看看。”御风的声音传入耳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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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镜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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