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下了什么指令？”
余林终于把问题拉回一开始，他又不是傻子，王横再出格也不可能拿两宗关系开玩笑。
“不知道。这是镇宗会那群疯子的想法，我只负责执行。”
王横给自己倒杯水，却没有再喝。
余林想了想，竟然笑了：“师哥，没想到我们激进了大半辈子，竟然成了保守派。他们是想将玄天门打造成修真界第一宗门啊。”
王横感到荒唐，冷冷地看着杯中的茶水，杯中央的水还在打着旋，形成一个微微的凹陷。
“一群理想的废物。”
余林摸清他的态度就没有再在这个话题深聊下去，顿了一下，想到了另一件事。
“温止来了。”
“来找湘停玩？”王横说，语气却是肯定句。
“是啊，那孩子现在发展势头比老七当年还好，青临宗可全压她身上了。”
“但就感觉没长大，什么都一阵一阵的。”
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自小温止就被收为青临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之后交的朋友也都是郑豫事先把关的。
更别提之后遇到池晚春，又是一个大宗的掌门拿她当宝。
王横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可笑：“你可以怀疑池晚春是鬼迷心窍，但郑豫看人什么时候出过错。”
“他可在联盟上表示，温止是修仙界千年来最有可能飞升的人。”
余林也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没有说话。
“对了，镇宗会也给你派了任务。”
王横从储物袋取出封信，三指按住移给对面的人。
余林的视线落在桌面，不厚的信封上表面上设了一个阵法，下面写着四个字——余林亲启。
“防贼呢？”余林感觉那群人真是平时太闲了，非要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防我。”王横语气淡淡。
砰砰，砰砰——
厢房的门向内打开，一身米白色云纹大袖袍，扎着高马尾的姑娘扑倒孟湘停怀中，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孟湘停怕硌着她双手上抬，被撞得一愣，之后拽着她的后领子将人往远处扯了扯。
“我来告诉你一个消息。”
温止这一身少年气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眼睛亮亮的，点头：“嗯。”
“中午时，余长老宣布这届宗门大比在承台湖举行。”孟湘停说。
温止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什么：“我记得玄天门的首席是要根据大比调整的，你是不是也要参加？”
孟湘停没有反驳她：“是。”
这场比赛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她师尊都至关重要。
与宗门中的他人不同，她师尊萧丞半路学艺，还没来得及和同门师兄弟沟通感情，师祖就仙逝了。
之后镇宗会渐渐掌握大权，与师祖那系的诸多祖师产生意见纷争，并占据上风，将他们远派出局。
就在这时，萧丞突破半神，成为修真界第五位半神。
至此，镇宗会便改变了态度，将剩下未处理完的人采取较为温和的降位，用以表示对新晋半神的尊重。
而她，孟湘停，萧丞唯一的弟子，表面上是首席，实际上却代表了玄天门一党的颜面。
这不是她决定的，却是她避免不了的。
不过好在孟湘停确实争气，二十三岁宗师六阶，照这个势头下去，之后也有一定几率突破半神。
“虽然知道你已经有经验了，但还是要祝我们孟首席势如破竹，再闯辉煌。”
灿烂盛大的玫瑰金光将影子拉长，时间无限蔓延，伸出无数细小的金色丝线，慢慢勾勒出记忆中一张怜悯与厌恶交织的脸。
孟湘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从前的温止：“温止——”
温止微微抬起头，露出不符年纪的幼稚和困惑：“嗯？”
你是在模仿我吗？
孟湘停拥住温止，没有说话，她怕听到温止的答案，也怕从那一双尚未淋过大雨的眼睛中窥到当年的自己。
——
“你与它们有什么区别？”远方的惨叫声愈发刺耳，孟湘停煞白着一张脸。
女孩语气平静：“它们不过是低级生物。”
数只妖兽撕咬着那个可怜的修士，血液喷出撒在天上，又稀稀疏疏落了一地。
孟湘停此时已经受了重伤，她看着一旁冷漠地观看这一幕的温止，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愤怒。
她可以救他！明明身为同类，为什么不提供帮助！
她的同情心被狗吃了吗！
“你的情绪波动很大。”女孩转过头。
头发因为转头微微荡开，孟湘停捕捉到她脸上的所有表情，愣在原地。
怜悯与蔑视两种极端情绪，诡异又完美地融合在女孩的脸上，像是两股对撞交融的浪潮。
她的五官是极立体的，脸上类似正常人的情绪却很淡，显得格外冰冷，完美的像个死物。
“你是个疯子。”孟湘停喃喃道。
女孩向她走近。“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两人距离很近了。
孟湘停不自主地用手捂住伤口，本来受伤的地方因为挤压再次流出血。
是血腥味吗？那股带着黏腻铁锈味的气味。
她有点害怕了，她就不该招惹这个人，不对，她就不该进这个二级秘境。
孟湘停闭上双眼，睫毛剧烈地颤动着，那个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很轻的呼吸洒在她的颈处，伴随着丝丝凉意。
“你的灵魂带着幽兰香。”女孩露出第一个笑容，看得出她很满意。
孟湘停浑身颤了一下，睁开眼睛，与面前的女孩对视。
“你会成为这个傻孩子第一个朋友，她叫温止，她不会抛弃你的。”
一股明显的能量波动从她身上散出，远处传来无数妖兽的哀嚎，那几头正在撕咬修士的妖兽倒在血泊中。
这种级别，难道是半神？亦或是说，神？
可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啊。
孟湘停刚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女孩缓缓向地面倒去，她条件反射伸出手将人维持平衡，女孩却慢慢睁开双眼。
那眼神中有困惑也有害怕，明明是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千差万别。
“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有什么东西堵在孟湘停的心里，她几乎不能发出声音，过了一会，她嘶哑着开口。
“你是半神几阶？”
温止像个刚学会说话的笨拙的孩子：“半神是什么？”
“半神是修为。”
温止想了想，摇摇头：“我师尊没有和我说过。”
怎么可能不教，她到底在装什么？戏弄人很有意思吗？
孟湘停脾气再好此时也感觉到怒火中烧，这时，温止靠近她轻轻嗅了嗅，惊奇地跳了起来。
“姐姐，你身上有股好闻的花香。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你说什么？”孟湘停愣住了，她突然想起女孩昏迷前说的话。
你会成为这个傻孩子第一个朋友，她叫温止，她不会抛弃你的。
“我叫温止，我能不能和你做朋友。”温止开心地看着她，像一个小孩。
“我是不是你第一个朋友？”孟湘停突然问道。
温止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她答应了，抱住她嘻嘻笑：“是的。”
她的拥抱压住了孟湘停的伤口，孟湘停的手在空中轻轻蜷了一下然后又落到身侧。
“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朋友？”
“我师尊不让我出去，他说我修炼到浑身发金光才能出来。这是我偷偷跑出来的。”温止眼睛亮亮的。
浑身发金光？不就是飞升成功吗。
孟湘停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远不能承受的真相，两只手扶住温止的肩膀，面目因为激动显得恐慌。
“你师尊是谁？”
温止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郑豫。对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郑豫，修仙界四大宗门之一青临宗的掌门。
温止是他没有向外界宣扬的弟子。
孟湘停慢慢松开抓住她肩膀的手，整个人都有些脱力：“孟湘停。”
衣服被轻轻地扯了几下，孟湘停低头看去，温止用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湘停，你救了我，之后我也会救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