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平等，有点类似朋友的感觉，细究下来却又不怎么像。

“我并不想换搭档，尤其是这种还没长大的小崽子。”男人冷哼一声：“依本宫看，还要再等一百四十年。”

其实三百多岁只能算是正常寿命，若是修炼得当的话，活个四五百年也不是问题，但很难想象守门人不足两百岁便成了这幅样子。

“我们这种人活不久的。”守门人拍了拍他的肩。

那个天使般的人没有避开，粗糙的手放上雪白的衣服上面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

温止看到这一幕甚至有点感动，这难道就是顶级的忘年交。不过他们玩的再好关她什么事，干嘛把她扯进来？

就算这个白毛帅死了她也没有兴趣好吗？听到了吗？这种人活不久的，她还指望自己能寿归正寝，这种活不久的贼船自己溺了行不行？

许是温止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天使回答：“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慢慢来。”

慢慢来什么？等死吗？温止抽了抽嘴角。

还没等她细想，白毛对她招了招手，温止垂在腿旁的手重复了这个姿势，叹了口气认命走过去。

当体恤老人了。

“放血。”白毛冷酷地说，从身上掏出把刀搁在桌子上。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还颇有点风韵犹存的感觉，但保养得当的怪物多了去了，温止也没有很纠结年龄问题。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大脚拇指露在外面和脚脖子露在外面的区别，她是谁，她可是温止，稍微顺着点意思意思，就当哄老人玩了。

玄天门真得给她颁一个爱护老人奖。

“鼻血行吗？要不您稍微露一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行吗？”温止从小就怕疼，一着急什么烂话都从嘴里蹦了出来。

说完她也知道不妥当，叹了口气，认命般拿着刀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半天，最后眯着眼睛，在自己的指腹上划出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又挤了半天，终于有半滴鲜血要掉不掉挂在伤口上。

现在一个奖不够了，她要两个。

白毛看的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要笑还是生气，转头看向旁边的老头，不确定地确认一遍：“她？接班人？你想让她伺候死我，然后继承我的职位？”

守门人深吸一口气，他之前光听温止放狠话，本以为是个狠角色，谁知道是个光会打嘴炮的家伙。

“我也没想到。”

守门人总不能说她之前真的装的很好，看起来心思很缜密的样子。

但其实他早该想到的，正常的心思缜密的女孩怎么会和一个诡异的破烂老头去密室探险。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缕同类气息打乱他的判断，这该死的气息。

温止一副肉疼的表情看着他们聊，生怕这滴血后再挤一滴，天知道那个伤口有没有愈合，要不要再划一刀：“怎么这么疼，上面不会有毒吧。”

下一秒，一只修长微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温止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香气，平整刀面反射的光闪过她的眼睛。

“啊——”温止大叫。

白毛的脸彻底黑了：“我还没开始放血。”

“放后再叫不就晚了。”温止嘀咕。

“你是哪个门派的？就这个鼠胆？”白毛说。

那把巴掌大的刀在他手上转圈，好几个瞬间都要擦破皮。

温止看得呲牙咧嘴，默默将手拉回来一点，又被白毛攥了回去，但温止好歹修炼了多年，生生把白毛连着椅子和桌子拉扯了几厘米。

“您身上香香的。”没有老人味。

剩下半句她没敢说，温止本意时转移一下话题，没准备把他气出病。

白毛是真拿她没招了，无语地看了守门人一眼，守门人这个老头也是有眼力见，立马说：“大人很久都没有这么生气了。”

温止愣了一下，随即见白毛反应越来越不好，甚至隐隐有背过气的迹象，赶紧将空出来的手从储物袋掏出一把丹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白毛口中。

“呼——”她叹了口气。

老人家最忌讳情绪过于激动，她这一把药算是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了。

就是这把药太过珍贵，都是上品中的上品，不知道玄天门会不会补偿给她。

算了，当关爱老人了。

在温止自我感动的时候，白毛本就一口气提上去没下来，又被灌了那么多药丸，当即两眼一白。

守门人见大事不好，一个老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道，在背后环着，一手握拳拇指抵住他肚脐上方，另一只手抓住拳头，向上压。

温止看得胃部和咽喉都发疼，一时不知道捂自己的胃部还是脖子，最后反应过来捂住了眼睛。

随着“呕——”的一声，五六颗丹药噼里啪啦掉到了地上，温止将手慢慢张开条缝，见白毛一脸杀意地看着她。

“扣，呕——，下，呕——”

温止一个激灵，转身要跑，没想到白毛仍紧抓着她不放，这一跑直接将他带了起来，腹部磕在了桌子上。

咕噜噜，最后一颗丹药从他嘴里吐了出来，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后落到温止脚边。

空气安静下来。

完了，温止心想。

这几天承台湖事务实在太多，门派的同辈弟子都从修仙界的各个地方赶回参加大比，孟湘停抱着剑向远方望去，无数小黑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当年她也是这样，收到消息时还在和温止一起在秘境中蹚水。

她告诉温止回忆是种病，她难道能幸免吗？

那一天堪称她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少年少女脚边的鲤鱼灵活地逃出他们的圈套，阳光很大，照得和水接触的皮肤白的晃眼，邱白发出一声欢呼。

他抓到鱼了。

那个时候还没有池晚春，他应该还在忙着成为内门弟子的事，但他们已经被长辈铺了一半的路了。

孟湘停直起腰，向邱白望去，可是因为弯太久腰的原因，眼睛前面出现了大块大块的黑斑，还伴随着耳中轻微的轰鸣。

其他的细节她记不清了，之后宗门的通知传来，有个女孩抱了抱她，她背着剑告别朋友独自前往承台湖，一战成名。

那个女孩是温止，她说孟湘停一定会赢。

其实孟湘停也不知道温止当时哪里来的底气，她都不能打包票的事情，温止却无条件相信她。

这无关乎朋友间的偏袒，孟湘停了解温止这个人，她是真的认为她会赢。

这样说起来，温止还真讨厌，这么信任她，若是她从这个位置上掉了下去，温止会怎么样？

孟湘停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收回了思绪，哪怕没有温止，首席之位也一定是她的，她本身就是这样的人。

她——孟湘停就是荣耀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