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在星辰空间中站着，天上悬挂着巨大的星象，脚下承台湖的蓝绿色的透明湖水倒映着万物的影子。
巨大的，峥嵘的，寂寥地横在温止心中。
她皱着眉一跃而起将析楚直直插入湖水中，原本固态的水面沼泽般将剑陷了进去，周围一圈一圈荡着涟漪。
承台湖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些到底是什么？
温止五指张开正握剑柄，用太极缓慢地将析楚抽了出来。
随着剑的抽出，原本黏稠的液体变成清澈的湖水一滴滴落到湖面上，荡起一滩滩水纹。
温止不信邪地向脚下硬如地面的湖划去，一剑接着一剑，银色的剑光混着湖水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近乎完美的弧线，紫色的剑气掺在水中又凝固了下去。
终于，啪嗒一声，析楚从她手中砸落在地面上。
她坐在旁边紫色的湖面上将头埋进膝盖中，那是个非常脆弱的姿势，方圆三里外蓝绿色的湖水不断向四周蔓延，显得她的身影愈发渺小。
“萧丞他们如果管不了，你去了也是送死。”
“所有试图改变命运的手段只会加重通往结果的曲折性。”
……
她就是个傻子。
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也没有足够的经验，总是生活在师长和朋友搭建的安全窝中。
她把事情搞砸了。
温止突然感觉心中空了一块，无力的感觉慢慢浮上上来，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天空上的星象，右手虎口震地发疼。
她想起孟湘停之前给她讲的一个故事，她说有种人看起来很正常，能像普通人一样修炼生活，但却很难从这些东西中找到意义和归宿感。
于是他们离开了那些别人认为最合适的地方，开始前往自己心中的九州，在那里他们大声地说话，外放地表达，无畏地流血……
他们迫切地追求着所有可以填满自己的东西，但却往往不会成功，他们的修为会因此陷入瓶颈，甚至走火入魔，但却依然无能为力。
直到有一天，他们抬起头，发现天空中突然布满了巨大的网，斑驳的阳光混着网格的阴影印在了他们脸上，他们终于意识到什么，选择了妥协，从那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天空中的巨网。
很久之后，有个普通的小姑娘也看到了，她是个非常可怜的女孩，没有修为，只有个小鸟陪伴着她。
她厌恶现在的生活，希望逃离那张网，却失败了。
最后那只小鸟没日没夜将网啄出了个洞，让小女孩赶紧钻出去。
孟湘停的话语戛然而止，温止疑惑地问道：“之后怎么了？她出来了吗？”
“小女孩说她不是鸟人，飞不上去。”孟湘停笑得捂肚子。
当时她们还因为这个故事吵了起来，温止认为孟湘停在糊弄她，孟湘停却为自己刚才的故事深深的得意。
温止抬头看着星象，望不到尽头的淡淡的黑色天空，她后知后觉明白了当时的笑点，红着眼笑了出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那只小鸟，那只没用的鸟。
等到情绪慢慢消化后，温止轻轻将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语气很轻。
“你到底是玄天门中的什么人？”
外面星盘官听卷宗的动静消失，传出温止的说话声，正在写字的动作并没有变化：“普通老人。”
“你如果算出他人的命运，会出手干预吗？”温止问。
星盘官平淡地回答：“不会。”
“事关承台湖也不会干预吗？”
“不会。你以为星盘官是什么？随意干扰他人命运的人？若我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断篡改他人命运，现在联盟应该是玄天门的一言堂了。”星盘官说。
温止彻底安静下来，星盘官见她没有了动静便一心投入到自己的典籍撰写中，许久后，他听到女人的声音，那是一种毫无情感波动的声音。
“你不应该阻止她。”
星盘官的动作顿住，本来俊逸的小字因为多加停留糊成一块黑斑。
“你现在还不是界主，没有资格命令本宫。”
“时间问题。”女人的声音从卷轴中传出。
“那等到时间到了再开口吧。”星盘官用法术将那块黑墨覆盖，继续写了下去。
“听说首席之前差点成了镇宗会的一员。”韩凝之旁边的的钟期举起酒杯，伸向孟湘停的方向。
孟湘停已经有点醉了，用指骨按压着在鼻根处打圈，微微抬起头：“嗯？”
“有点遗憾，差点就和师妹在一起修炼了。”钟期心漏了一拍。
“没什么好遗憾的，之前我在镇宗会时也没见师兄这样说。”孟湘停摇了摇头。
“你在镇宗会呆过？”一直安静的韩凝之突然开口。
孟湘停侧歪着单手握拳抵着头，闭着眼睛回答：“一段时间，当时还很小。”
她伸出另一只手，比到类似到腰的位置：“当时总干错事，每天都追着妖兽跨山头乱跑，老秦在后面追着打。”
她只提了个“老秦”，清流的人可能不知道是谁，但镇宗会的弟子却仿佛听到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镇宗会招弟子不同于清流，它并不面向大众，主要从各个世家大族来选，或是那些天赋异禀的天骄。其中，筛选人员的长老就是秦竖。
可以说只要是秦竖看上的弟子，半只脚都踏入了玄天门顶级的修炼和权利圈。
孟湘停还想再说些什么，一阵反胃感涌上来，她干呕了一下，扶着桌子微微颤颤站了起来。
“你们先聊，我还有点事，就先离开了。”
韩凝之看到她离开，等了一会也站了起来。
“师兄再来一杯。”李清把他桌上的酒满上，也站起来递到他面前。
韩凝之接过一口气喝尽，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我出去透透气。”
他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琳琅的宴席来到室外，今天月亮很圆，给大地镀了层淡淡的银，刚出来是有点冷的，他侧了侧头却，看到了角落里催吐的人。
一个清瘦的身影弯着腰不断干呕，看起来脆弱可怜，韩凝之也不明白她刚才一杯接一杯喝是什么意思，但很显然，孟湘停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他顿在原地一会儿，最后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正在呕吐的女人扶着墙慢慢直起腰，脱力般倚着墙面上滑蹲在地面，将袖中的匕首收进了储物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