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收尾工作做完，王客沉又检查了一下温止的身体状况，当得到缓和的消息后，仿佛脱力般坐在床头。
“师父，您要不然去休息一下。”梁集有些担心。
他自己都不怎么熬的动，更别提王客沉这一把老骨头。
王客沉眉眼中尽是疲惫，却露出个慈祥的笑：“小梁啊，别人总说我医术卓绝，妙手回春，只要到了我手中，就没有医不了的人。”
“可外人说的又怎么能信啊？其中百态不过个人戏谈罢了。”
梁集看着面前的老人，蜷了一下手，师父很少讲之前的事，似乎整日埋身医术，无暇于其他。
“我这辈子就没救过来两个人。”
“一个是你师娘，一个就是她。”
梁集朝着温止的方向看去，日光照在她的脸上，如此清晰，连脸上的细小白色绒毛都能看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师娘，医药谷中无人提过，这两个人似乎像是凭空出现，只留在很少人的记忆中。
王客沉本来就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比起交谈，他需要的是一个听众。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活得是否太久了，送走你师娘后，小止重伤，我又医不好她，等再得到消息，以为是她终于苦尽甘来成为半神，却没想到竟然是她的死讯。”
梁集轻轻地拍了拍这位外人心中几乎起死回生的神医，他的眼眶已经红了，有些发浊的眼睛中噙着泪水。
王客沉抹了一把眼睛，挣扎站起，为他介绍着温止。
“你总说君泊淮是你那些朋友中的佼佼者，她，温止，长你二十五岁，青临宗掌门亲传弟子，也是我的干女儿。”
梁集惊讶地看着这个女人，青临宗作为修真界四大宗门之一，长于剑术，女子修仙本就严苛，更别提竟然成为掌门亲传弟子。
他本以为这是与君泊淮两情相悦的女修，最多是哪家世家大族的小姐，没想到身份如此不简单。
“联盟的长老们总说你们不如上一代，你们当玩笑话说他们对你们严苛，上一代要是这么厉害怎么可能如今一个都见不到。”
“现在我告诉你，你见到了。”
“她就是二十年前我们预估的，千年中最有望飞升之人。”
梁集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做梦，看着师父郑重其事的表情伸手探了探他的头。
没发烧啊，怎么都开始瞎扯了。
一个灵核都没有，听都没听说过的女人是个天才中的天才。他还说自己明天就要飞升了呢。
王客沉见梁集吊儿郎当的态度，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把小止照顾好，君泊淮醒后你就知道了，我还就不信那个天级妖兽是他杀的。”
“你就是瞧不起我们。”梁集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王客沉离开的脚步顿住。
“遵命！一定照顾好天才！”梁集站直。
王客沉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梁集不会相信温止的身份，但时间会解释这一切的。
还能见到温止他已经很感激了。
他走出房门，看了一眼天空，风轻柔地拂过他苍老的面容，他仿佛看到了爱人温婉的面容。
阿筝，我见到小止了，这次我会保护好她的。
王客沉离开后，梁集办了个小凳子坐在石床旁边，双手托着头，看着躺着的女人。
女人的呼吸平稳，却没有苏醒的迹象，这种伤怎么也得两三个月吧。
现在细细地看她，苍白到有种瑰丽的感觉。
倒不像是失踪了十六年，而是真的死了十六年。
他也有点累了，就坐着小凳子，借着石床一角枕着，逆着光看着她的侧脸。
温止似乎只是睡着了，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漂亮的眉形，鼻梁，嘴唇，仿佛雕塑般。
他现在对君泊淮喜欢温止这件事一点也不意外了，不提她其他，就这张脸，也没有人不喜欢吧。
他之前为了赚一些身外之物私接了几个微调面容的活，对人面部美感结构了解不少，这张脸算是完全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
两个月后，君泊淮到了医药谷，看样子恢复不错，甚至还突破了，连破两阶，到了宗师五阶。
“她怎么了？”君泊淮急迫问道。
梁集耸了耸肩：“没醒。其他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是没了灵核只能做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
君泊淮两手钳住梁集的肩膀，失态地问：“王长老呢？我要找王长老。”
梁集被抓的有些疼，皱了皱眉，他认为君泊淮有点小题大做了。
温止若成为一个普通人，就算与君泊淮堂堂一介宗师没有一腿，凭借医药谷王长老的干女儿的身份也能找到个靠山。
别的不说，就凭她这一张脸，若是不要名分，他们这一代的骄子估计也没几个不愿意。
梁集本能地把师父说的话忽略了，在他看来，温止是师父的干女儿，又是个女修，稍微厉害点都能被吹上天。
说不定二十多岁还没到元婴。
耳听为虚，现实摆在这里，现在她连醒都醒不过来，哪门子的天才，空有皮囊罢了。
而皮囊最是廉价，它只是附属品。
他挣开君泊淮的手，随意道：“我师父在照顾她，你要是想去我带你去吧。”
药室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君泊淮踏进门就看到平日里一直在闭关的医圣在给温止施针。
“来了。”
王客沉没有转身，淡淡开口。
君泊淮意识到失礼，对他行了一礼：“长老。”
王客沉嗯了声，让药人将其他剩下的针拿下去。
君泊淮看着扎满针躺在床上的人，无论与树下转身说“小事”，还是一身兽鳞垂着头将魇兽的头生生扭断的身影，都难以重合。
若他要是再强一点，到了宗师七阶，是不是就不用燃烧灵基三次，灵核是不是就不会炸开。
温止是不是就不用将灵核挖给自己。
可现实就是温止安静地躺在这里。
“长老，能不能给她换个灵核？她不能没有修为。灵石和药材都不是问题。”君泊淮一脸焦急。
老头翻了个白眼：“灵石和药材我缺？你倒是说说怎么换，换谁的？”
“你不知道灵核事关修炼？品级的好坏直接影响修炼的上限，不说你们，就是天级妖兽的灵核我也不能换。”
“我看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灵核还是她的。虽然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搞的，让你们都活下来了。”
“但我告诉你，这事没完，要不看在那是她亲自换的，我绝对弄死你。”
“你连邱白那个白莲花都不如，你就是个狐狸精。”
梁集被一个个巨大的八卦砸了一脸，此时听到君泊淮被骂居然没什么太大反应，脑子里居然想的是师父好像没有开玩笑，温止可能就是他们认为近千年来最有可能飞升的人。
君泊淮也不管身上被安什么莫名其妙的名头，整个人彻底慌了：“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有。”王客沉深呼吸平复心情，将目光移向石床上的女人。
“等她醒，寻找机缘再造灵核，重新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