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次日清晨。

缇娜穿着一袭浅粉色的裙子，裙摆绣着精致的藤蔓花纹，衬得她像娇艳如初绽的玫瑰。

她坐在花园的凉亭里，慢条斯理地享用着红茶，仿佛昨夜的情绪失控从未发生过。

侍女小心翼翼地走近，低声道："小姐，您要见的人已经到了。"

缇娜放下茶杯，唇角轻启："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走进凉亭，他穿着朴素的灰褐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恭敬地向缇娜行礼。

侍女无声地退下，凉亭内只剩下缇娜和那个灰衣男人。

男人从怀中取出一份泛黄的羊皮纸卷，谨慎地递到缇娜面前。

“缇娜小姐，您要的资料我找了。”他低声道，声音略显嘶哑，“关于那位凭空出现的小姐，我查到了一些信息，但事情似乎比原先想象的更复杂。”

缇娜接过卷轴，目光扫过上面的记录，只感觉那密密麻麻的信息看的她头疼，看不懂也不想看。

“算了，你直接跟我说查到了什么吧！”

"我们追踪到了她最近一次的落脚点，"灰衣男人粗糙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划过，"灰岩峡谷的半人马部落，一个叫格鲁斯的商人收留过她。"

"根据格鲁斯家侍女描述，那个女孩金发金眼，特征完全吻合，但奇怪的是......"

男人突然停顿，从内袋取出一个小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倒出的细碎晶体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蓝光，"我们在她住过的房间发现了这个——被碾碎的空间石粉末，侍女坚称她毫无魔力，可这些痕迹表明，她确实是从那里启动了传送阵。"

缇娜抬眸，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前后矛盾，“没有魔力，却能使用传送阵？”

“没错，”男人的声音继续响起，“后面我们猜测，她大概是用了别的什么辅助手段。”

“侍女跟我们说，格鲁斯是从一位奴隶贩子手上买下的她，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位卖家，但遗憾的是，他也无法为我们提供她的信息。”

“我用了测谎术。”男人言语谨慎的继续道。

“那位卖家没撒谎，据他描述，她当时是凭空出现在他们的马车前，再根据传送阵的残留痕迹推断，大致猜测她应该是用的短途随机传送，但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使用了多次传送阵，实在有些不正常......”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道，“就像是在躲避追踪，通过短途多次传送刻意抹除痕迹一样。”

......

实在是太奇怪了。

明明按照正常步骤来操作的。

梵希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又苦又涩的魔法药水。

短暂而强烈的魔力流经身体各处，然后在经络里陷入沉寂，像一颗石子扔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潭，泛起一丝涟漪后又被彻底吞没。

果然还是不行。

这段时间她趁着艾尔不在的时候，去图书馆找了不少刺激魔力的方法，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失败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疲惫又颓废去到盥洗室，用水冲了一把脸，盯着镜中苍白的脸，水渍顺着下巴滴落，在大理石台面溅开深色水痕。方才的魔法药剂在胃里灼烧，喉咙里还泛着铁锈味的苦涩。

这种无力感简直要把人灼穿。

如果再这样下去，她该怎么办呢？一辈子都躲躲藏藏做个没有魔力的废人？或者回到那人身边摇尾乞怜？

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无法接受。

"原来你在这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梵希猛地抬头，镜子里多出的一张人脸让她吓了一大跳，艾尔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后前，逆光中他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

"艾尔？"她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艾尔挑了挑眉，"你看书倒是专注，连午饭时间都忘了。"

“问了女仆才知道你在这儿。”

"抱歉，我太入迷了。"梵希走出去，将书架上挑出来的书又一一归位，"这就回去。”

一般艾尔去学院就会呆上一整天，结果现在去而又返，还好她没在藏书阁做什么惹人怀疑的事。

她侧着身体遮挡视线，小心的将手中的药瓶藏到夹缝中。

"等等。"艾尔叫住她，"你刚才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梵希的指尖在书脊上轻轻一颤。

"《草药魔法大全》，"她自然的回答道，"是一本关于古代草药魔法理论的著作。"

艾尔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知道藏书阁里的书大部分都是失传的藏品，可不是什么滥竽充数灌水的书。

"你看得懂吗？"

"大部分能看懂，"梵希诚实地说，她不动声色地将药水瓶往书架深处推了推，直到听见玻璃与木板的轻微碰撞声，"虽然我没有用魔力实践过，但理论知识还是能理解的。"

艾尔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你可以把书带回去看。"

梵希愣住了，"什么？"

"我说，"艾尔有些不耐烦地重复，"你可以把书带回房间看，只要别弄坏弄脏就行。"

梵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了一丝笑容，“知道了，我会很小心的。”

“对啦，艾尔可以顺便再帮我开一下最上层的那一间书房吗？”那里常年关闭着，连侍女长都没有打开的钥匙，趁着这个机会，她主动请求道，“听说里面有不少过去**师留下的作品，我想去那里看看。”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艾尔突然抽走她手中的典籍，书页哗啦翻动间露出夹在其中的笔记，他看着笔记上密密麻麻的公式计算，光看一眼就会让密恐症患者头皮发麻的程度，绝非初学者手笔。

"庄园西侧的苦艾开花了，"她轻声说，"你不是总说吃东西没胃口吗？我想试着配些药剂......"

这是在为了他找方剂？

尘埃浮动在空气中，阳光打在上面，像跳跃的小精灵。

艾尔盯了她一会儿，轻笑一声，“你要是想看书，不必找这么拙劣的借口。”

按开书架一处凸起的纹样，输入魔力后，侧面弹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拿着吧！”

钥匙被抛到空中，形成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她伸手接住。

艾尔答应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梵希眨了眨眼，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我以后也可以去那里吗？”

"你以后想去就去，不用特意告诉我。"他摆摆手，仿佛在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反正那些书放着也是落灰。"

“谢谢你，艾尔。”

眼睛微微眯起，脸上露出了适时的笑容。

艾尔回头瞥了她一眼，脚步没停，"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与其让那些书放在那发霉，不如找个人去翻一翻。"

艾尔走的很快，梵希则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艾尔今天怎么提前从学院回来了？"她斟酌着词句，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艾尔的火气就直往上窜。

他扯了扯嘴角想冷笑，脸颊的伤口却被扯得生疼，疼得他嘶了一声，“还不是因为爱德华家的那个混蛋小子。”

梵希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异样，嘴角边缘还泛着血丝，一看就是刚添的新伤。

爱德华？是缇娜那个出了名护妹的哥哥爱德华·卡洛斯？平时也没听说过两人有过节，怎么会突然动手？

“让我看看，”梵希皱着眉凑近，指尖悬在他擦伤上方没敢碰，“这伤真是他弄的？为什么......”

“谁知道的，今天早晨学院组织试炼，结果那卡洛斯小子不知道发的什么疯，非要找我单挑。”

卡洛斯是缇娜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两人不属于同一个院系，今天恰好在一起上课外打斗课，两两组队友谊赛，结果那小子不要命的往他身上放技能，还专挑下三路攻击。

说好的友谊赛呢？艾尔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

他脸上添了伤，但卡洛斯也没得到多少好处是了。

晚上还有一场宴会，他总不能顶着伤去缇娜家，虽然只是嘴角和脸颊一点擦伤，但学院的药剂师他可放心不过，万一毁了他这张俊俏的脸，再留下什么疤......

“真是个疯子。”艾尔评价道。

“除了一身蛮力毫无可取之处，也不知道精明的爱德华伯爵怎么生出这样的蠢笨冲动的蠢货。”

梵希一边听着艾尔的抱怨，一边默默思考着，卡洛斯是缇娜的哥哥，他突然对艾尔发难，显然不是无缘无故的，联想到缇娜对她的敌意，梵希不禁怀疑，卡洛斯的举动是否与自己有关。

“好了好了，上药呢别乱动。”梵希很擅长做这些，伸手捧住艾尔想偏头的动作，轻轻凑到他面前，棉棒小心翼翼地避开破皮的地方，“再动药水渗进去该疼了。”

治疗术属于高阶法术，寻常法师才不会为了这点破皮擦伤就大材小用。对付这种小伤，药剂反而是更实用的选择。

当然魔力越精纯，药水效力越强，伤口愈合的速度自然也越快，甚至能做到不留半点痕迹。

艾尔用的东西自然是顶好的。

药水刚在艾尔脸颊的擦伤上抹匀没多久，那道泛红的伤口就以惊人的速度褪去红肿、收拢边缘，不过片刻便只剩下淡淡的浅痕，然后变成光滑完美的模样。

“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盯着她远离的脸，忽然开口。

带着她？去缇娜家的宴会？

“艾尔这是想带我去给缇娜小姐添堵吗？”她讶异的望向他。

艾尔被逗得低笑一声，抬手轻触脸颊，还好刚才及时涂了药水，不然这一笑牵扯到伤口，怕是又要疼得龇牙咧嘴。

她当然知道艾尔不会这么做，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凡脑子还清醒的人，都绝不会在未婚妻的主场带另一个女人露面，除非是打定主意要把这场宴会搅得鸡飞狗跳，再把自己彻底推进两难的泥潭。

艾尔还没疯到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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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chapter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