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在黑夜中闪烁,芜玉处的居处实在是让人挑剔不出一丝毛病,若非要钻尖子说道个所以然来,那就是屋中没有常备药物。关梦迷怀着傅九安的时候世态不是很安稳,经常打打杀杀,用院里婆婆所言就是业障传给了孩子。他身上磕磕碰碰了印迹会比常人看上去吓人,也更难恢复。他摸着右胳膊上的往生印,剃掉的部分已经长出了新肉,印记粉粉的。那日像是在梦中,若不是这烙印处时常会痒,傅九安都要忘了他胳膊上的往生印了。
他又止不住地去想白砚尘那厮,也不是外表那么不近人情冷若冰霜。这种禁术他也会,想来不是那种恪守规矩的名门公子,还是那句话,白三这人蔫儿坏。
“咚咚!”
房门被敲响,傅九安有些警惕,关珞他们不会在这个时间来他的屋子。更何况他现在这身打扮可不是娇娇淑女傅傅小姐的打扮,何人会夜里来敲姑娘家的房门。傅九安放细了声音问:“谁?”
门外之人听见声音,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白砚尘。”
是他的声音清冽低沉,傅九安悄声将门开了个口子,白砚尘上前挡住了缝隙却也没有进到屋子里。“这是如玉做的药膏,有生肌止痒的功效。”
傅九安心念道,哪个如玉?当是雍州晏氏欲花君晏如玉。
“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傅九安明知故问。
白砚尘看他没有动作,伸手便将药膏递了过去:“拿着。”
傅九安依着门框探过身子,弯弯的眼眸抬眼看过去,这幅笑意模样映入白砚尘的眼中。他的眼睛生的极美,眼尾上扬,睫毛很长以至于之前近距离用这样的角度去看他时,瞳孔总是会被遮挡,这次却是一览无余。
只见仙门明月三公子将药膏硬生生塞进了傅九安的手中,略有粗鲁地推搡着傅九安的肩膀想要将他伸出的身子按进屋中。可是傅九安夜中被喊醒,已是准备入榻之际,衣裳穿的自然单薄。仅仅隔着一层布,指腹陷入柔软,传来的温热让白砚尘更是不安,脸上是山水不露的,可手指不禁的颤栗一下无法隐藏。
傅九安不语,只是弯头坏笑。白砚尘又是转过身去,将手藏匿在宽大的袖中。
白砚尘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听着‘吱吖’一声,是他把房门关了。白砚尘长舒一口气,正欲离去。
傅九安的手轻轻贴在了门上,小声道:“多谢三公子。”
袁明宵那小子所言不假,晏如玉的药膏是他所用药效最佳的,昨夜里涂上,今天一早看红肿都已经消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总觉得这疤痕都淡了些,也难怪他的药有价无市。
出了门,傅九安才意识到昨天关水清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一路上他收获了形形色色不同仙门子弟的眼光,诧异怀疑不屑甚至于恐惧。太过炽;烈的目光让傅九安难免无法无视,索性避开人群,往安静的小路走去。
“比试那日我的腰封是你为我系的,为何要如此?”
傅九安停住了脚步,说话之人是荆州秦氏秦暮拾想不记住都难。他纵然不许自己是个明君子,不爱做这偷听墙角的行当,可话中提到的腰封让他着实感兴趣。
裴宫遥本想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可看着秦暮拾满脸羞怒还是如实道来。“那腰封之中,我别了粹了鬼气的银针。”
秦暮拾顿在原地,被怒气冲的后退一步,震惊却又惊恐道:“你竟然利用我!”
裴宫遥,双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仓皇解释道:“暮拾,你知道的,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有了这个筹码我才能活下去。”
秦暮拾狠狠甩开他的手骂道,“滚开,你既然利用我那就应该知道后果是什么。”秦暮拾捏紧了拳头,脖颈的青筋暴起红了眼。他平稳着气息,不过一瞬脸上又恢复了平静。“等山海之争结束,我们就此少来往吧。”
“暮拾……第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裴宫遥的声音有些梗咽,回应他的是秦暮拾身后的背影,没有一丝留恋。而他,面具下的眼睛却看向傅九安所在之处。
傅九安不知,等二人皆走后,摇摇头感叹道:“真是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那日比试里只有他一人调侃了秦暮拾的腰封,裴氏擅暗器,若将这银针藏在腰封之中,那银针所向之人当是自己,可事后他并未发现身上有暗器所伤之处。如果是粹了鬼气,那一切都合理了,或许是赤敛铃察觉到了鬼气,将其挡了下来。
裴氏耳力一流,这裴二更是门中翘楚,银针落地的声音十有**听的一清二楚。他还问过铃铛何名,想必是已经探过虚实,还要故意前来问一番。可既然他的耳力如此好,这一路走来,自己也没有用灵气将脚步掩藏住,裴宫遥怎会听不到。还是说,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看来山海一行,赤敛铃的现世定会暴露,自己的男儿身恐也藏不了多久。
“二轮雪域高原,定于梁州,入雪域后登至结界处拿去名牌,即为过关。诸位子弟将于三日后启程水云天。”傅九安打开符纸往其注入灵力,白巍添的话便自行读了出来,这是留音符。
关水清猜的不错,二轮当真是定在梁州。梁州地广人稀,雪山之处更是荒无人烟,极寒之地至阴之处乃是金灯最喜。也因是关氏坐居雪山周边数百里,金灯不敢来犯,安稳窝在雪山,往往只有仙门子弟历练前去。
过了一轮比试的不出所料基本都是十门培育之人,临行前个个都签好了生死状。他们风华正茂、意气风发、踌躇壮志,无一人面露惊恐。他们享受仙门栽培,凡人敬仰,为了就是除遍天下邪祟,一剑斩尽魑魅魍魉,为天下大道太平而往前进。
冀州袁氏供出飞舟数十,灵力驱动着飞行,舟车劳顿在此消失,任谁不夸一句袁氏豪气。
袁明宵那小子脸上的傲气都快贴到人脸上了,就差往上写着‘有钱’二字。傅九安到了船头就看见他又在和相里扶黎单方面的发生了争吵。
相里扶黎低垂着头,像个鹌鹑被骂也不还嘴。不愧是青州水土养出的温润公子,脾气真好。
“傅姑娘你也在啊。”相里扶黎瞥眼看到一身青衣的傅九安,抬头笑着招手喊道。
这下好了,傅九安想走也走不掉了,又要和这神经小孩打交道了。
袁明宵双手摊开阴阳怪气道:“呦,这不是自称见到青鬼,大名鼎鼎的傅九安吗?”
傅九安扶额,当日他在金弦门所说是不在赤鬼之下,怎么越传越和真相一样了。
相里扶黎回道:“傅姑娘不曾这么说过,袁公子切莫听信谣言。”
袁明宵火气一下就上来,方才这么跟他说话,这人都跟木头一样让人来气,现在不说他了,这人倒是得寸进尺地回了他。“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说小爷我的不是。”袁明宵坏笑一声,贴着相里扶黎的肩膀撞了过去。“十四~!”
相里扶黎正还踉跄,屁股上就给袁明宵的佩剑十四扇了一道。相里扶黎顿时脸红耳赤,将手背去摸着屁股,“袁公子,你……”
袁明宵离去还伸手回应道:“我什么我,跟你吵架真是没意思。”
相里扶黎平稳了情绪姗姗笑道:“傅姑娘见笑了。”他早已习惯忽若君这头衔,这次还被傅九安撞到,相里扶黎只能默默祈祷傅九安不要当着面笑话他。
“给你。”
相里扶黎低头看见一只秀着貌似是小鸡的手帕,他有些疑惑的眼神望着傅九安。
傅九安笑笑:“帕子里夹了冰片,是用灵气封住的可持续一日。你的脸应当是红的发烫了吧,拿着放脸上敷一下吧。”相里扶黎生的好看,清秀的面容挂着俩处红晕,诡异的像纸扎人,面上不能露出讥笑,不然可真是摧败了小公子的心。
“多,多谢傅姑娘。”相里扶黎一紧张便会结巴,他侧过身子用袖子遮挡住脸,将手帕放在脸上。身上传来的躁热逐渐被冰片代取,可这热意却转了方向直奔心口。相里扶黎察觉到异样,手足无措道,“手帕放心,傅姑娘我会还你一个新的。”
“相里公子真是一个有趣之人。一个手帕而已,无需在意。船头风景是好,就是有些凉意,我就先回屋了。”
“啊?啊,好。”目送傅九安走后,相里扶黎才反应过来。应当是,傅姑娘放心,手帕我会还你一个新的。方才退红的脸上重又滚烫了起来,人生第一次如此窘态。他将手帕紧紧攥在手心,不再去管脸上的躁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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