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幽幽绿光在夜里升起。

披着狗皮的罗永化作一只硕大的黑狗，喉间发出威胁的声音，冲着两只老鼠不断龇牙。

李东往后退了几步，离着众人都远远的，他身上有些瘙痒，他忍不住抓了抓，摸到了微不可查的凸起，他好像长蛇鳞了。

自己也会变成罗永那样吗，李东有些害怕。变成了蛇，就要独自去山野生活，这其实不算什么。他看着那两只大老鼠，如果这两只老鼠真是爹娘变的。他成了蛇，蛇吃老鼠，他要是误将爹娘吃了，要怎么办？

李东这么想着，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衣兜，碰到表姐的脑袋，他心里才稍微定了定。

刘牧云这一觉睡得很沉，一点梦也没做。大脑完全放空，精神慢慢恢复，刘牧云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很舒服。

只是，外面总有东西在打搅她，那种有些臭有些古怪的气息，让她无法忽略。

化了的糖块，碎了的花生壳，还有两截小鞭炮，全糊在了刘牧云脸上。这倒霉孩子，把自己放他兜里了。刘牧云有些无奈。

刘牧云探着脑袋冒出衣兜，外面的景象叫她吃惊。

师兄师姐们怎么打在了一起？

金宝珠从口中取出一柄长剑，剑光一闪，网被齐齐斩断，她和宋春水也落到了地上。

褚伟功无法呼吸，肺部呛出血来，血从他的嘴角滑落，还未掉在地上，便化成血鸟，叼走了两人额上的符咒。褚伟功和蒋志达重获自由。

被符咒定在原地后，蒋志达才发现，眼前两人是真的身怀术法，他心下划慌张，又见褚伟功也本领非凡，他脑子一片混乱。他和师弟不是在同一处道观学习吗，怎么师弟学得到本事，他学不到？

斩断网之后，金宝珠未曾停歇，提剑和褚伟功战在了一起。褚伟功的法器是一柄金锤，金锤看着笨重，用起来却灵巧。金宝珠虽比褚伟功更擅斗法，但一时间还不能完全间将褚伟功打败。

这两人打着，蒋志达和宋春水大眼瞪小眼。蒋志达不记得自己会术法，宋春水只会治病救人之术，杀人术也是会的，但他还没杀过人，不敢下手。

不能让师弟孤立无援，蒋志达这般想着，嗷的叫了一声，扑倒宋春水，两人和凡人一样动起了拳脚。

另一边，黑狗和两只大老鼠也斗得李厉害。

三只都有灵智，却也都是凡兽。黑狗矫健，牙齿锋利，老鼠灵活，两只颇有默契。

几个来回间，三只就都受了伤。

黑狗气喘吁吁，看着老鼠的眼睛却更亮。

“怎么回事？”刘牧云问道，这和她预想的并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他们突然就打了起来。”

“表姐，那两位道长说他们是妖。”

“这两位道长又说他们才是坏人。”

“我根本分不清。”李东说道。

“奇怪…”刘牧云觉得奇怪，再怎样，几位师兄姐修为都在她之上，怎么她还有记忆，师兄姐们都已经被鬼域影响了？

刘牧云仔仔细细将自己进入鬼域后所经历的事回忆了一遍，会不会她也已被鬼域影响而不自知。

那边，金宝珠的剑已经寻到空隙，插入了褚伟功的胸口，将褚伟功钉在了地上。蒋志达勒住宋春水的脖子，他没有术法，气力却不减，力道大到快要将宋春水的脖子扭断。黑狗咬住一只老鼠的脖子，另一只老鼠咬住它的脖子，牙齿深入血肉，哪怕松口，也已经咬下了一块肉。

“咱们去你爹娘的房间。”

刘牧云和李东说道。

刘牧云想找人来，就是为了拿到李老爷房间里放着的那件宝贝。

或者说几件宝贝。

房间里供着三个长生牌位。

牌位上写着李良、李东还有新娘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供长生牌位，是为了求人长寿平安健康。

然而这三个长生牌位上的字被用笔沾着血划掉，然后又在边上画了几个符咒。

这是班主说的，他师兄做的买卖——替人换寿数。

新郎新娘两个的寿命已经被换走，他们本该白头到老，现在双双横死。

做买卖的人，看重的是他们二人。班主的师兄名唤徐清河，名如君子，心却歹毒。鹤观里寄存的长生牌位，他都瞧过，能为他所用的，都被他害了个遍。

只，他让李家夫妇改长子的命，李家夫妇二人贪心，连次子的命也一块改了。得三人之寿命，肯定能活得更久。

哪成想，李东，他本就是早夭的命。

命换好了，李家夫妇夺来的寿数被加到李东身上，连他们自己剩下的十几年寿数也都给了李东。

李家夫妇短短一月间便老了很多。他们惶恐，慌忙去找徐清河帮忙。

徐清河让他们穿上了两件鼠皮，告诉他们若想活命，先得扮成老鼠骗过天道，再慢慢想法子。

李良死后穿上了蛇仙蜕下的蛇皮，蛇仙受李家供奉，她与李家有因果联系，蛇皮和人皮不会互相排斥。

人蛇制作得很匆忙，徐清河最开始并没有选李良做人蛇，他看中的是小盘。小盘是半人半蛇，若炼成人蛇，实力会非常强悍。哪成想，小盘竟能狠心将自己的皮肤烧了。她生不出蛇皮，别的蛇皮也穿不上她身。

其他人蛊已经长成，徐清河没办法，才匆匆炼了李良。

人蛇粗糙，被班主看出了不对劲，便试图用笛声切断人蛇与徐清河的联系。

班主只是一介凡人，没能斗得过徐清河。人蛛渔翁得利，将人蛇吞了，然后逃之夭夭。

“……”

刘牧云在梦境中得知是李家夫妇害了自己的孩子，她其实并不太相信。这世上哪有爹娘会害自己孩子的。

可长生牌位上的咒文做不得假。

李家夫妇若真能以鼠身入道做妖修，说不定真能获得他们想要的几百上千年的寿数。真叫人恶心。

罗永变的那只黑狗对着老鼠发狂，并不是他嫉恶如仇，而是他也不是个东西。

罗老爷是被罗永杀的，按着脑袋塞进茅房里。罗家今年的买卖不好，亏损了很多，罗永从徐清河那买的消息，说茅厕脏污但来财，只要献祭自己一个亲人，就能换得百财入府。

罗老爷就这么死了。罗老爷被徐清河献祭给了邪神。邪神开启了人蛊试炼。

罗永恨哪，他杀了自己的亲爹，答应给他做法求财的徐清河却在进了李府之后再没出来。他发不了财了。那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悔啊，恨啊，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做出了这样的恶事呢。

最后变成条狗，对于自己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来说，该是不错的下场了。

“你把你兜里的尸魂香拿出来，在牌位前点上。”刘牧云说道。

“好。

李东拿出香，用牌位旁的烛火点燃，然后插在了牌位前。

白烟袅袅，像是一道有形的水流，绕着三座牌位转啊转，然后被牌位上的血色标记吸了进去。

“把箱子里的所有香都拿出来点上！”刘牧云说道。

三箱尸魂香全部点燃，屋里的器具也都被李东拿来做了插香的用具。

“来来来，冤有头债有主，谁害的你们，你们去找谁吧。”

刘牧云口中念念有词。

无数冤魂怨魂被尸魂香吸引而来，香气撩人，却吃不到嘴里，它们盯上了院内的几人。

刘牧云闻着尸魂香，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她有些饿了，想吃……想吃这些香火。

“表姐？”

刘牧云回过神看着李东，想起一个她一直发现又一直遗忘的事，她已经死了。

在第一日迈不过新房门槛的时候。

她总是忘记自己死掉，然后像个生人一样在两府之间行走。

怪不得勾魂使者会拘她，怪不得王威能离开她却只能留在鬼域里。她已经确确实实是鬼了。

是新房里几只小鬼，吃掉了她的魂灯，新娘的指甲带来了尸毒，叫她一命呜呼。

金师姐说当鬼意识到自己是鬼的时候，那它就会从柔顺变得可怖起来。

刘牧云忽地胀大数十倍，白白胖胖肿肿，和那些怨鬼一样飘出了房间，落到了院内。

她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滴落。

金宝珠的剑刺向她的身体，却被滑开，褚伟功的金锤打向她的胸腹，也弹了开。

刘牧云呆滞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她张大嘴，其他怨魂一个个开始往她嘴里钻。

挤挤攘攘，不知多少小鬼钻进了她的肚子。她又胀大了几分，五官变形，整个人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原来是你在捣鬼！”金宝珠又喜又惊。

喜是她抓到了这只大鬼，惊是这只大鬼的实力太强了，他们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蒋志达有些懵，褚伟功却已经和金宝珠并肩作战了。

他们是想假装内讧，让鬼物们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将鬼物们骗出来。

宋春水叹气，没想到，小师妹竟成了第一个牺牲的修士。

大概鬼物就是有吞噬同类壮大自己的本能的。鬼物进了刘牧云的肚子，就化成了源源不断的阴力，滋养她的身体，让她的力量越发强大。

“好饿呀。”

仅仅只有这些怨鬼，不够。刘牧云看向那几个生人，她要将他们都吃了。

………………

“满鬼域都是你的气息。”人蛛冷笑，“你真是了不得，所有人都能看到你耍威风。”

“啊？”刘牧云在梦里保持了片刻清醒，方才她只觉得肚饿，只想不断地吃东西，其他所有事情都没办法在她的脑中停留。

“你倒是怪，又不是饿死的，怎么做了鬼，会变成饿死鬼？”人蛛奇道，难不成是那只不小心入梦的饿死鬼影响到了刘牧云？

“师兄，你教教我，我现在该怎么办？”刘牧云问道。

人蛛吓了一跳：“你在乱说什么？”

“王威师兄，我知道是你。”

“那个逃出去的，是徐清河用来骗我的怨鬼。”刘牧云说着举起自己的手腕，手腕上那朵红梅消失不见。

“因为我总想着能有后路，所有我的手腕上便顺理成章出现了可以让我离开的红梅。”

但刚入李府的时候，自己分明是做好陨落的准备的。刘牧云回想经历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心态前后的差异。

她幻想出来的东西，王威师兄手腕上却也有，那那个王威师兄定是假的无疑。

“呵呵。”王威冷笑几声，“你既是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该怎么做。回去吧。”

………………………………

梦中说了许多话，现实里只过去了几息时间。

金宝珠、褚伟功、蒋志达、宋春水结出大阵，是东华的四方阵，需得四人起阵，每个人站在阵的一角，阵成之后，他们每人都能借到其他人的力量。

好饿呀。

刘牧云腹中实在饥饿，四方阵看起来棘手得很，她便选择了另一边，一口就吞下了两只大鼠。

好饿呀。

还是饿，还是饿，接下来吃谁呢。

大鼠被吃，只留了黑狗在原地。黑狗愣了会儿，对着四方阵大叫了起来。

它对着四方阵摆起了进攻姿势，感觉随时会扑过去。

这时候不跑，对着这边叫什么。难不成这狗以为帮恶鬼对付别人，恶鬼就会放过他？

怎么披上了狗皮，脑子也和狗一样了。

四方阵的修士，除了金宝珠外，没人知道黑狗为什么突然这样。

金宝珠对着黑狗展现出了一个恶劣的笑，黑狗叫得更加厉害了，他飞奔向金宝珠，然后在离着金宝珠一段距离时就被金宝珠狠狠踹飞，跌落在地，没了声响。

没了黑狗捣乱，四方阵修士也能更专心对付恶鬼。

刘牧云的术法手段就那么几个，她现在脑子里还记不起什么来，被打得连连败退，白肿的肚皮上也出现了红色的剑痕和伤口。

求生欲让刘牧云按着本能往外逃走。

她腰间的铁链也在收紧，她不由得就跟着铁链的方向过去了。

李府大门敞开着，外面雾气浓浓，什么也看不见。

“将她赶出去，自有勾魂使者来对付她。”金宝珠说道。凭他们几人的力量，要完全杀死恶鬼不太可能，只能借助外界力量。

四方阵众人有意识地将刘牧云往大门口逼。

就在离大门口几步路之时，四方阵破了。

刘牧云没有反击，四方阵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破了。

金宝珠先是诧异而后大惊失色，慌忙想要逃跑，却被刘牧云抱住了腰肢。

只几息，刘牧云就从恶鬼形态变成了人。

“金师姐，最开始骗我的人是你。”刘牧云说道。

刘牧云会觉得自己死了，便是因为金宝珠说的那句话在她心里留下了印记，让她不由自主幻想自己会死，再来几个佐证事件，那她就会笃定自己死了。

刘牧云在梦中的时候，感受到思想无序的可怕，她想要的天上下粮食出现了，她恐惧的饿鬼也出现了，它们都是刘牧云幻想出来的东西。

“你在胡说什么？！”金宝珠惊怒道。

“你这恶鬼道行了得，没想到，我们今日都落在了你手里。”金宝珠说道，她在拖延时间，几个师弟已经捡起地上的剑，准备反击了。

“呵呵。”刘牧云呵呵笑着，抱着金宝珠的腰转了个身，让金宝珠更靠近大门了。

金宝珠神色越发难看，她的魂魄显然也被勾魂使者缠住了铁链。

若是她先被勾魂使者带走，那她就完了。

金宝珠流下两行清泪来：“是师姐错了，师姐不该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你。”

“等回了山门，要怎么罚我，都随你。”

“我真是一时糊涂。”金宝珠哭诉道 。

金宝珠是个好师姐，一路上对大家都颇为照顾，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众人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蒋志达等人甚至还不太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师姐可没有糊涂。”刘牧云说道。

“你不是金师姐，你是徐清河。”

“徐师兄。”班主的声音响起。

金宝珠并不惊讶，她失去了灵力后便知道这地下埋了石板。是早有人做局等着他呢。

金宝珠恢复了正常表情，脸庞上的泪显得有些突兀。

班主无仙骨，徐清河亦然。只他心中不甘，为何别人都能修炼，偏他不行。他寻了许多方法，最后决定，抢一具有仙骨的身体来。

金宝珠不是他找到的第一个，确实他唯一成功的一个。这具身体很好，天资优异潜力无限，又甚少与人交流，不会轻易被人察觉。

“你们若杀了我，金宝珠也活不成。”徐清河说道。他现在的身体是金宝珠的。如果勾魂使者强行收走他的魂魄，他就在离体前毁掉这具身体。身死就会魂灭。金宝珠活不了。

“我们不杀你。”刘牧云说道。

“疫鬼在哪里，你可知道？”刘牧云问道。

徐清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疫鬼的下落比师姐的命更重要，这群修士当真薄情。疫鬼下落可换得资源，师姐性命却没什么用。

“秦城城主两年前娶了位新夫人。”

“有人说那新夫人是白骨所化。”

“万人坑中的白骨。”

“那些腐烂的尸身中养出了疫鬼，疫鬼跟着白骨进了城。”

“万人坑？”

刘牧云大概知道万人坑的意思，她看到的故事里，往往是说有皇帝或是将军残暴，杀了许多人，将他们都随意扔到坑里掩埋，那个坑就叫万人坑。

“秦城在十年前有十二万人口，两年前仅剩六万。有四万人是逃离了这里，还有些人嘛，都死了。”

徐清河知道的内幕不少，或许他也参与其中。他炼人蛊和怨鬼的方法，也是从告诉他内幕的人那里得来的。

身后浓浓的雾气已经将衣服沾湿，就差一点点，徐清河就要被雾气吞掉了。

徐清河和刘牧云猛然换了个位置，他知道师弟带走了几块石板，走到现在，石板已经用完了。

“再见了，师妹。”徐清河笑着说道。

一件重物撞上了他的后背，徐清河没来得及转头看，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发生了变化。

金宝珠拽回了刘牧云，她身后的黑狗被甩到了浓雾中。

勾魂使者发出满意的叹息，真是个足够邪恶的魂魄。

抓住一只魂魄后，勾魂使者足够交差了，它们开始收回其他铁链。刘牧云抓住铁链不松手，她看重这铁链好久了，要是能将铁链留下，配上尹华师兄送她的材料，定是能炼出好东西。

铁链收紧，刘牧云腹部一阵翻涌，她弯下身来，将方才吃下的老鼠和怨鬼都吐了出来。

老鼠和怨鬼们一落地就要跑，被修士们全抓了起来。

“表姐。”李东从院子里出来，他看着刘牧云，轻声道了声谢。

他早知刘牧云不是他的表姐，只是，他有些孤单，想找个人来陪他。

刘牧云腰间传来的力道渐渐消失，刘牧云试探着拉了拉铁链，那铁链真被她收了回来。

刘牧云若有所思地看向李东，李东是这鬼域真正的主人。勾魂使者是李东给鬼域施加的保护。刘牧云能留下铁链，是因为李东感激她，勾魂使者顺着李东的心意将铁链留下了。

李罗两府活着的人有十九个。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疫病扩散的时候，鬼域正在形成。鬼域保护了部分人没受疫病影响。

金宝珠撕掉通讯符咒，告知外界此地情况，让外界快些派人来接收活着的百姓。

班主长吁短叹，他的生意是真的做不了了。

罢了罢了，他准备去往其他城池，看看能不能讨口饭。杂耍班的人活了三个，他把他们托付给了东华门。这些人前半生太苦了，后半生去仙门里享享福吧。

仙门里当然不能享福，但可以靠自己的劳作换口饭吃。

刘牧云想替小景重做一副嘴巴，她看过张十中做傀儡，精巧的傀儡能有人的思想，能说话，能尝出食物的滋味，那把制作傀儡的技巧用到给真人做肢体上，也未必不可。

只刘牧云并没有把握，所以她谁都没说。

小盘和阿阮早就走了，她们没有出李家门，而是径直投了李家的一口水井。井水通河道，这是最简单易行的离开之法。

王威大概是唯一一个在鬼域里受了伤的，他着了徐清河的道。徐清河第一个是选的他的身体。王威拼命逃脱，阴差阳错下被炼成了人蛛。

炼制成功后，无法逆转。王威倒是很快接受了现实，他觉得自己资质本就平庸，或许转做妖修，能走的路更长些。

至于李东，他被不知哪里来的修士接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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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