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埋下一枚符咒,便确定了一个点,点连成线,线连成面,这样便能知道符咒覆盖之处有无疫鬼所在。
身处行宫内,刘牧云看不到层层叠叠的黑雾,阳光倾洒,景色明媚。
高高的宫墙,铺着七彩琉璃瓦,还有白猫行跃期间。
琉璃很贵。
在刘牧云很小的时候,她跟着哥哥去书院,听说那做夫子的秦举人本是能考中进士的,但考试前他与同窗游玩,被贵人邀请到府中做客。贵人拿出一套琉璃茶碗,仆人给众人倒茶时,不慎将茶碗摔碎。主人家把仆人杖杀了。秦举人当夜就发了高烧,考试自然也没能成。
这一整片的琉璃瓦得值多少钱呀。
“新来的宫女?”
一个穿着艳色宫装的女子忽然出现,她穿着粉色衣裙,娇俏得仿若刚刚熟透的桃子。
布匹是可以当银钱用的,染色的布料更是昂贵。刘家村隔壁的王家村有染布的手艺,靛蓝色的土布,一匹能卖上三十文。这样鲜嫩好看活泼灵动的颜色,怕是抵得上几十上百两。
“瞅着倒是机灵,长乐宫里正缺个丫头,你跟着我来。”女子说道。
“做长乐宫的宫女,和别地的主子娘娘都差不了多少。”穿着葱绿色裙装的小姑娘说道。
“柳儿,慎言。”红若笑盈盈道,显然她也是认同柳儿的话的。
刘牧云在村里的时候,一起玩乐的小女孩们有三个梦想,一是找一个好夫婿嫁了,二是去富贵人家做丫鬟,三是做仙人。
做仙人太难,寻夫婿不易,去富贵人家做丫鬟是最可能实现的。
那年灾荒,刘牧云的表姐被卖到一户贵人家,换得的粮食,让她的父母兄弟完完整整活过了灾年。
在进行宫前,领队的师兄说,这里恶念横行,什么东西都可能遇到,也可能会失去记忆失去灵力被困。
刘牧云没觉着什么问题,她能自由操纵灵力施放术法,记忆也无半点缺失,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走失的小宫女,是来此地寻疫鬼的东华门修士。
长乐宫宫门前的台阶是用整块的白玉雕刻的,脚踩上去,舒适温暖。再仔细一看,那白玉内,竟是有小团的火焰。
红若和柳儿进宫门前脱了鞋子,只穿着袜子踩上白玉,刘牧云也跟着她们脱了鞋。
“公主喜欢干净,宫内不能有一点灰尘。”红若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符,黄符遇风自燃,化作蒙蒙水雾,将三人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
是净尘符。
红若身无灵力,分明是个凡人,竟能随意使用符咒。制符的人可真不一般。
走到主殿内。
高高的金色屋顶上垂下轻柔的纱帘,像是一朵向下开的花朵,将地上的一张莲花高台包裹住了。
一名女子盘腿坐在高台上冥想。
高台前有三尊神像。
神像呈跪拜之姿。
民间常有信众入佛寺道观跪拜神佛祈求平安,眼前是人和神像倒转了个个儿。
刘牧云实实在在被惊住了,高台上的女子也无灵骨无法修仙,不是什么厉害修士,却敢让神佛跪自己。
若世上真有神佛,这样做,岂不是渎神?
“公主,新来的宫女,你看看,可合眼缘?”红若走上高台,对着景安公主小声询问。
景安公主生性顽劣,母妃死后,被皇帝不喜,扔到了秦城自生自灭。
进行宫前,刘牧云听过景安公主的名头。景安公主的母妃有仙人血脉,皇帝娶她是为了有个能修行的孩子。她只生了景安公主一个,景安公主资质平庸,甚至在凡人中都算不上漂亮聪明。
“说说吧,你都会什么?”景安公主伸了伸懒腰,从高台上站起。
“我什么都会。”
洗衣做饭种田养猪炼器制符炼丹画图,都会一点,虽然不精。
景安公主跳下高台:“那行,你就在我宫里住着吧。”
刘牧云看着和气,没那股子讨人厌的修士味,景安公主喜欢她。
“我可是特意将你抢来的。”
刘牧云恍然,她一直在想传送阵是如何将修士们随机扔到不同的地点的。
原来不是随机,是传说阵的这段有人在选。
或许,就是选各自喜欢的菜色那样选。
“公主为什么要抢我?”
“你是我师父的人,我当然要保你。”景安公主说道。
刘牧云更是困惑,景安公主的师父是谁,她刚要问,景安公主就做作地一拍脑袋:“哎呀,怎么说出来了,师父不让我说。”
“我师父是谁我可不能再告诉你,你也千万别猜。”
“我师父和你那么熟,你一猜就能猜中,他之后可要训我了。”
刘牧云相熟的人可不多,范围一下子就缩小。是哪个相熟的师兄师姐行走凡间时,收了景安公主做徒儿?
“我师父啊,傲得很,他要灭了所有世家宗门。要是被你猜到他是谁,以后事情败露,还得连累你。所以啊,你千万不要猜。”
“好,我不猜。”
刘牧云没有一点好奇。少听少看少想,是提升修士安全度最要做到的三个要点。
景安公主看刘牧云这样,就“咯咯咯”地笑。
“你和师父说的一模一样。”
“你……”正说着话,门外有了动静。
“公主,晚上的宫宴……”一只纸鸟落在红若的肩头,不知说了些什么,红若脸色一变,忙对景安公主说道。
“……所有备下的食物都没了?”
“红若,柳儿,你们跟我走,你留下,好好把这里打扫干净。”
“不许用法术……”景安公主顿了下,扬起个怪异的笑来,“用也行,只要你承受得住。”
大殿里只剩了刘牧云一个人,不知怎的,刘牧云觉得大殿里的空间更加大了,好像所有东西都在长大,只有她没有变化。
要不要真和景安说的一样去打扫宫殿?
刘牧云直接拿了抹布就开始打扫,她来行宫就是为了埋符咒。师长们说过,此处危险重重,不要逞能。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绝不逞能。
大殿内只有些浮灰,刘牧云站在高台旁,仔细将高台上里外擦干净。
越擦她越心慌,擦了一刻钟,她才觉察不对劲。
原本有她人高的高台,如今是要踮起脚甚至要跳起来才够得着最上边了。
阴影落在她身上,她打了个寒颤。
转身,是变大了的神像将后面的光亮遮住了。
原本刘牧云也和跪着的神像一般高,而现在,神像微垂着眼,正好能和刘牧云对视。
最左的神像是木制,它定然是曾经供奉在香火极鼎盛的地方的,香火气沁入了神像内,也将它的表面熏得油润,在光亮下有着特殊的光泽。
中间的神像是金子做的。它的左脚掌缺失,看断口,是被凡人用刀斧等物费了好大劲儿砍下的。大概是有什么人缺财,直接拿走金神像实在太引人注目,便只砍了只脚掌。
最右的神像是泥做的。神像面目模糊,身上的雕刻手法也一般,但神情悲悯,颇有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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