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戎感到非常震惊。

他活了这么多年，这好像还是第一次挨人骂。

......而且还是在他帮助对方之后。

在今天，他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什么叫做费力不讨好。

几乎是在沈青失去意识的同时，他便没有犹豫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并在与季林打了招呼后，快步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细心地为人褪去外衣，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下来。

将人半搂在怀里，顾戎在给沈青擦干早已被冷汗浸湿的额头后，这才把人放在床榻之上。

见人眉头紧皱面色苍白，甚至还保持着紧咬下唇的动作，顾戎皱眉两秒，伸出自己的手来，在将那已经毫无血色的下唇解救出来后，鬼使神差地轻拂两下，描摹着它的形状。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将他的思绪打断，顾戎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番举动有多么变态。

倏然间收回了手，他起身前去开门。虽然对于来人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谁？”

“是我，沈利。”

门外人的声音，似乎比往日稍沉了些。

几乎是在顾戎将屋门打开的同时，沈利便迅速走了进来，直直地朝着沈青的方向走去。确认人没有大碍，并且没有要醒的迹象，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那人。

眸中的冷意毫不掩饰：“顾戎，你最好别对他动什么歪心思。”

顾戎怎会听不出其中的威胁，他耸耸肩，面上仍是那副温和的表情：

“我只是尽到身为一个师兄的职责，仅此而已。”

“呵，你最好能说到做到。”

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门口传来手下的声音，提醒他拍卖将要开始，只得吩咐几句后，又快步离开。

没等人走多久，床上的沈青便悠悠转醒。

察觉到对方是想努力看清楚自己的脸，顾戎还特意俯下身来，双手支在对方的耳侧。

听到对方直接叫了自己的名字，顾戎起初还有些诧异，但随即应道：

“嗯，是我。”

几乎是在他给予肯定答复的同时，身下人便伸出手来，在他的胸口推了推。力道轻到不可思议，顾戎第一时间当然不会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驱赶自己的意思。

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顾戎眼中的笑意更甚，附身又向对方凑近了些。

然后他就听到耳边传来异常清晰的一个字：

“......滚。”

“......”

顾戎愣在了原地。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在刚刚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离我......远点。”

床上的人先动了。

见身上的顾戎没有挪动的迹象，沈青此时的意识还很模糊。他强撑着不让自己昏睡过去，艰难地又吐出来四个字。

然后他也不管顾戎作何反应，直接心满意足地昏睡了过去。

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饶是教养良好的顾戎，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脑中，竟然搜刮不出一句能与文明沾边的话来。

看着身下再次陷入沉睡中的人，他深吸两口气，默念了两遍清心咒后，这才勉强平复下心情。

盯着身下的某位白眼狼良久，他这才直起身子。但心中的气仍旧没能消解，他伸手扯了扯那人的脸，满意看到上面留下痕迹后，低声喃喃道：

“......一会再找你算账。”

......

一个时辰后。

沈青醒了。

但没完全醒。

并且有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自己再别醒过来了。

一睁眼就对上顾戎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他在短暂地回想了一番，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后，决定直接选择......

滑跪道歉。

他一个土下座：“大师兄！！！对不起！！！”

“你没错，你怎么会有错呢？”

冲着跪在床上的沈青露出和善的微笑，顾戎又补了一句，

“都是大师兄的错。”

......这绝对是生气了吧，绝对是吧！

听着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沈青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说实话，沈青真的能够理解顾戎此时此刻的心情，费力把人带回了房间照顾——这个人甚至还是自己曾经讨厌的人——结果最后还被人嫌弃地骂了一句，这要换做是他，说不定早就拳头招呼了。

感谢心地善良的大师兄，让他还能有醒来的机会。

“师兄，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狗狗眼瞬间变得眼泪汪汪，沈青决定编个稍微像样一点的理由来，

“昏迷的时候梦到大师兄被人操控，想要取我性命，正当我要反抗呢，谁知道我就醒了呀......所以半梦半醒之间，我就没分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顾戎闻言眉头不留痕迹一皱。

他蓦地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个梦来。

“是吗......”

怀疑沈青是刻意在其中掺了假，所以才与自己的梦境有了出入，奈何此时没有证据来证明此事，所以只能先放弃追究，

“所以还是大师兄的错了？”

“吓到小师弟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对不起，我错了。”

错在不应该说话。

觉得自家大师兄一时半会是饶不了自己，沈青有些郁闷。好不容易与人关系缓和点了，让他骂这一句，怕是又要回到解放前了。

心中默默掩面哭泣，沈青面上故作坚强，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之感，套上外衣准备去给季林等人报个平安。

就在他换好衣服准备从床上下来时，没等他脚沾地面，便被人直接腾空抱起。

“师，师兄......？”

对上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沈青不但没觉得此番场景浪漫至极，反而是心生寒意。

他甚至怀疑，对方是想直接把自己给扔出去。

“你刚醒，身子还有些虚弱，还是我来抱你吧。”

“不必了......”张嘴就要回绝，在对上顾戎的眼睛后，他还是从心地将话转了个弯，“好的，谢谢师兄。”

话毕，他便不再挣扎。

一仰头，一闭眼，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出家人的模样，直挺挺地躺在顾戎怀中一动不动。

这样子让本在气头上的顾戎见了，都有些忍俊不禁。

——

季林等人所在的房间离此处并不算远。

但还是给了沈青足够长的丢人时间。此时正是今日最后一场拍卖会结束的时候，来回走动的人自然也就多了不少。

对于沈青可能有许多人并不了解，但对于抱着他的那位，倒是大多人都面熟——宴云宗难得出一天才，自然是让人难忘。

顶着一道道好奇的视线，沈青的表情愈发安详了。

双臂交叠在胸前，他直接摆出了一个即将入土的表情。

沈青：晚安晚安，我先入土为安。

“到了，睁眼吧。”

终于到了地方，顾戎的话音未落，沈青就已经不顾身上的疼痛，迅速从人的怀中跳了出来。

......结果因为腿脚没有力气，直接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

“咳，”

顾戎愉悦的笑声从他的身后传来。在收到沈青的一个白眼后，他这才慢悠悠地俯下身子，将人给扶到一旁的座位上。边扶还要给自己开脱，

“是你自己没站稳，不过可能也有我的原因吧，抱歉啊小师弟。”

这人绝对是在报复自己吧。暗中腹诽，沈青还是坚强地微笑着。

毕竟现在眼下最重要的，是面对来自季林的疾风。

“洗髓丹虽效果显著，但其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你怎能如此莽撞！”

沈青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师尊气成这样。自知理亏的他只能眨巴眨巴眼，乖乖地低头认错。

“对不起师尊，我错了。”

但下次还敢。

他可是一下干了两颗呢，设定时间是在下次渡劫时候用。

但季林显然不知道这些。见人认错的态度良好，并且还直接免了渡劫，直接进入了金丹初期，便也不准备再过多责骂：

“知错就好，下次莫要再犯。”

沈青动作一僵，这次有些犹豫：“呃。”

“怎么？”

季林总觉得对方口中接下来的话，不会让人感到愉快，甚至还能把人给气半死。

“可是师尊，我一下吃了两颗，怎么办啊？”

果然。

事实上沈青也想在这件事情上撒谎来着，可这第一次后劲太大，他心有余悸。所以纠结再三，还是决定坦白此时，希望能让季林帮帮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减轻痛苦的法子。

可对方好像直接沉默了——倒不如说是被他气的说不出话。

听到沈青的话后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季林不住地捏着自己的眉心，深深的吸气与叹气声，此时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良久，他似是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沈青。”

“在？”被叫到的人不明所以。

“你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个奇迹。”

季林还是头一次用这种略带讽刺的语气跟人说话。可被暗讽的人闻言只是歪歪头，眸中神情似是有些犹豫。

张张嘴踌躇良久，对方这才试探性地回了句：

“......谢谢师尊的夸奖？”

“......”

季林觉得，自己绝对要被沈青气得折寿一百年。

至少。

沈青：人活一辈子不容易，所以我选择滑跪道歉。

—

骂了一个滚之后的沈青：生气了吗师兄？

顾戎：没有：）

又补了一句的沈青：生气了吗师兄？

顾戎：没有哦^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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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