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生入学日子不长不短,这段时日以来都只学了些书本上的基础术法,外出操练什么的,未曾有过。今日众人翘首以盼,仇长老要教御剑飞行了。
程狸从来都不知道御剑居然是一项这么棘手的技能,所有人中就属他飞得最晃晃悠悠,歪歪扭扭。
令狐宗仪稀罕道:“这小子不是一向学习新事物都很快么?怎么栽在御剑上头了?”
小八勉力维持着身下平衡:“按理说,寻常的招式善胤只要学过三次就基本能化为自用。”
他略一沉吟,疑惑道:“难道和小时候他没先学行走,就会跑跳了有关?”
令狐宗仪灵光乍现,眼珠一转:“是吗?那这不正是.......”
我报仇的好时机吗哈哈哈哈哈哈!!!
他迅速御剑调转回去,驶到了程狸旁边。
程狸正为脚下那不听话的剑颇为头疼,面露苦色,见身边忽然来了一人,面露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大感莫名其妙,问道:“干嘛?”
令狐宗仪露出洁白的牙齿,只说了两个字:
“嘿嘿。”
他伸出脚,踢了一下程狸脚下剑的末端。
“我靠——”登时程狸身形一歪,剑载着他向云层下俯冲而去,程狸又是忍不住笑,又是大声咒骂起来:“令狐!看我待会怎么要你命!”
好不容易他颤颤巍巍驶着剑飞了上来,令狐宗仪又摩拳擦掌。
程狸是个胆子大的,干脆破釜沉舟,纵身一跳,跃上了令狐宗仪的剑,锁住他的喉咙,左右甩摆,这下令狐宗仪的剑也晃动不止了,颠三倒四,横冲直撞。
令狐宗仪哇哇大叫起来:“少侠饶命!”
“晚了!”
二人正在剑上闹得起劲,贺千寻闻声赶来,原本他驶在最后方,看管所有师弟师妹御剑的安全,这会竟然有人在万丈高空嬉笑打闹,且声音嘈杂,四处飘荡,简直不堪入耳。
“程狸!”
“......”被点名之人停下了对令狐宗仪的锁喉,但神情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神情,“贺大师兄,又怎么了?”
贺千寻神色肃然:“御剑飞行怎可儿戏?要练就好好练,回你剑上。”
说罢,他将程狸的剑召回,并行在他身侧。
“回就回喽。”
程狸不情不愿松开了搭在令狐宗仪肩上的手,准备跳回他剑上去,谁知令狐宗仪这死小子竟敢趁机踢他一脚,程狸想也不想,身体率先做出最自然的反击,也一脚踢了回去,正好碰到令狐宗仪闪身躲避,就这么不偏不倚地,一脚踢中了他膝弯,令狐宗仪就这么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霎时,那柄剑失去了平衡!直直的从空中翻滚着掉落了。
惨了,这回是真玩脱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贺千寻:“......”
方才二人在玩闹时,剑直冲到了小八正上空,这会他俩齐齐尖叫着从小八身旁擦落。
程狸:“小八救我!”
小八伸出手:“抓住我!”
令狐宗仪:“嗯!!”
于是程狸和令狐宗仪二人双双抓住了小八。
他们在空中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接着,“轰”的一声,变成了三个人一起从空中坠落。
程狸:“啊啊啊啊啊!”
令狐宗仪:“啊啊啊啊啊!”
小八:“啊啊啊啊啊!”
贺千寻:“..............”
方才闹出这么大动静,解霜和柳在为也赶了过来,纷纷催动御剑诀,刚好一人接住一个。
程狸只感觉身体一顿,再一睁眼,已经被人搂着腰,提溜在一柄泛着白光的灵剑之上了。
云层雾气不断从眼前流动,模糊了他的视线,但隐隐从身高上,能很好地判断眼前这位好心救他一命的人是谁。
他勾起嘴角,双手蓦地一把环抱住贺千寻的腰。
贺千寻身形似乎僵了僵,道:“放开。”
“不要!”程狸搂得更紧了,惊慌未定到语气夸张,“贺师兄,你不知道,方才我都快被吓死了!!”
他身上的草木气息在高空中好像闻起来更清冷了,程狸嗅了嗅。
贺千寻道:“有吗?我看你那次从断崖上掉落倒是十分镇定。”
程狸乐道:“嘻,你居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啊?”
他原本以为这样说会让贺千寻吃瘪,岂料贺千寻从从容容道:“某人当时还追过来,主动说要罩着我。”
“......”
程狸少有的打心底生出一股耻辱感,环绕在贺千寻腰间的手“唰”的松开了。
落地后,小八从柳在为的剑上下来,拱手道谢,倒是令狐宗仪,被解霜救了后,一脸神色古怪。不过众人皆知这令狐大少的脾气,见怪不怪了,只当他是不甘心被女人所救,觉得失了面子,因此也无人过问。
随后,仇长老当众宣布,第二次试炼大会,将在一月后举行,届时,排名也许又会产生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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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令狐宗仪发现小八总是忧心忡忡,有时吃着饭也心不在焉,会莫名叹一口气。
令狐宗仪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干嘛叹气啊!是这饭不好吃还是咋了?程狸去哪儿了?好几天吃饭都不见他人影,他不是一向来的最勤的么?”
他噼里啪啦问了一大通,小八彻底放下筷,道:“我也不知道他哪里去了,最近他总是早出晚归,问他干什么去了,也不说。”
令狐宗仪侃道:“别是背地里又憋什么坏呢吧!”
其实,还真有可能。
上一次程狸这个样子,还是去驯服仇长老那只青鸟。
某天,他从藏书室借了一卷《驯鸟籍》,往胸前一揣,直奔后山断崖找青鸟去了。
找到时,青鸟正合羽而眠,程狸悄没声儿翻开书卷,第一卷只有一个字,“熬”。
于是程狸走上前,用一根手指头把青鸟戳醒了。
青鸟睁大两只眼睛看程狸,程狸也不说话,只眨巴两下。
青鸟对他翻了个白眼,抖了抖翅膀,继续闭眼睡了。
程狸又把它戳醒。
青鸟怒了,对他长唳一声,然后猛啄他。
它一啄,程狸就逃,它一停,程狸就继续过来戳它。它要吃东西,程狸就一脚给它踢飞,他要喝水,程狸就用斗大的碗舀水泼它。
如此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青鸟眼睛都红了,它终于受不了了,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颤颤巍巍扇动翅膀,飞到另一座山头去睡了。寻了一棵高大茂盛的树,以为终于能躲起来小憩一下。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里,它做了好多个噩梦,无一例外,全是梦到程狸的手指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棒槌,追着它漫山遍野打。
青鸟一个瑟缩,被吓醒了。
一睁眼,程狸竟然真坐在它栖息的那根枝头上!他几天几夜没闭眼,眼睛也是红通通的。他问青鸟:“服了么?”
令狐宗仪忙追问:“然后呢?青鸟服了?”
小八答:“不,他们都饿晕过去了。”
“......”
“青鸟从树上掉下来时,摔断了脚,善胤便从我这里借走许多医书,按照上面的方子采药给青鸟,到第十天时,青鸟竟真的好了。这次,善胤爬上它的背,搂着它脖子,青鸟便不再反抗了。”
“那这回他指不定又是去收服什么灵兽了!”
“哎,这次有所不同,他还带了一身严重的伤回来。”
“拜托??有谁能让他受伤啊!难不成......?!”
小八点头,眼里的忧虑更重了:“我怀疑,他找贺师兄打架去了。”
令狐宗仪幸灾乐祸道:“还打输了!听起来惨兮兮的!”
隔日午时,贺千寻刚迈进膳堂,遥遥便见一人向他挥手:“贺师兄,这里!”
贺千寻颇有一丝惊讶。
“师兄,请坐。”
小八将一份打好的饭菜推置他身前。
贺千寻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小八道:“有一不情之请,望师兄能够准允。”
贺千寻未动筷,道:“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没有直接拒绝便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师兄,来了上青云之后,善胤的确惹了不少是非,他虽自小有些跳脱,但请你相信,他并非心生歹意,存心作恶之人,只是有时执拗过了头,难免触怒他人......”
一提及程狸,贺千寻不由眉头深锁,道:“何故无端提起他?”
见贺千寻连提也不想提及,小八心道一声糟,这梁子已经结这么大了?
“师兄,我知道,善胤有时爱莫名招惹你,师兄你还手无可厚非,是他的过错我绝不替他开脱,只是......”
贺千寻:“只是什么。”
小八面有难色,想了想,还是艰难道:“想请师兄在防卫时,还击的力度,能稍微轻一点。”
“至少......可以给他留点养伤的余地!”
贺千寻道:“他伤还没好?”
小八:“昨晚添的新伤,怎可能好的这么快?”
贺千寻:“昨晚?”
“是啊,这几日天天如此,师兄不知道?”
“......你觉得,是我打的他?”
当晚,程狸又挂了新的一身彩回来,沉默着倒头就睡。
小八又是一夜未眠。
第二天贺千寻又在膳堂被叫住,彼时小八正双手高举着餐盘从人群中挤出来。
他欣喜道:“师兄!”
贺千寻看着他,了然,于是道:“不必如此。”
“师兄,我想请你再帮......”
贺千寻眼中有几点光芒飞速略过,他道:“是练御剑飞行受的伤。”
小八怔在原地,呆呆说了句:“啊?”
这是青鸟第无数次把卡在树缝里的程狸用嘴叼出来了。
为了避开众人,他夜里通宵练习,白日抽空补眠,奈何屡战屡败,已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连同剑一起,从云端上掉落了。每次练习,还不许青鸟在半空中接他,次次重伤落地,次次翻身爬起。
青鸟虽不会说话,但程狸能听懂它那一声长鸣:“我不是会飞么你骑我不就得了干啥非要死心眼练御剑?”
程狸擦去脸上血迹,往衣袖上揩,用擦干净的手摸了摸青鸟的脑袋:“好宝贝儿,可不能一直靠你,马上要试炼比赛了,我不能输。”
于是,上青云的月亮下总会诡异飞过一道晃晃悠悠的身影。
如此又过了三天,程狸轻手轻脚回了房。
推开门,天色未亮,有风吹过,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榻边的窗户打开了。他向对床一看,小八在熟睡,程狸长舒一口气,翻身上榻,准备眯眼小憩,忽觉窗角下比平时多出个黑色阴影来。
伸手刚好够着,他取来一看,是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被压在一块小小的碧色石头之下。
借着月光打开一看,他微微睁大了双眼。
几行御剑要领。用笔工工整整写着。
字迹没什么风格,唯余方正,瞧着和课本上的字差不太多。
是哪位好心人所赠?
细看,这要领总结得十分精辟,程狸读了好几遍,他把信纸平摊在胸口,脑海中默默地想着。
再闭眼,却又睡不着了。
......
他长叹一口气,还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不走正门又翻窗,床榻还没捂热乎,便又变成冰冰凉的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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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青云夏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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