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岁正在千星白御的长廊前坐着，花朝突然来了兴趣要清雪，找了一把扫帚一点一点扫，把临近仙楼前面的一块都清出来了。

她会些低阶的法术，此刻非要动手去做，说是要体验什么凡尘生活。

哪家一年四季都在下雪啊。

暮岁温和的看着她，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人面容极好看，娇俏秀丽，随着年月的增长越发标志。

他含笑望着她，目光停留久了些，突然与花朝眼神对视，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随后开始盯着自己的双腿发呆。

沈琼玉他们已经走了半个多月，期间并没传回来什么消息，当初暮岁受宋时雨的嘱托与明世长老一起留下查询断腿凶案，那阵子他和花朝都住在山下，想要在第一个受害之人附近查询，不成想没过几天，这灾祸就烧到踏星宫来了。

宗里除了人命。

是王啸。

暮岁赶到之时王啸的尸身早就凉透，与其他被害的人有点不同，他除了没了双腿之外，似乎生前还遭受过折磨。

他是在司食堂背后的土坡上被发现的，同寝的人两天没瞧见王啸的影儿，不过之前他也经常偷跑下山，几天不回来的时候都有，同寝的弟子也就没上报，后来炒菜的大叔憋的尿急，不想大老远跑到茅厕去，准备直接就地解决一下，尿的地儿也寸，正挑在王啸的尸体上，吓得差点把尿憋回去。

后来明世长老带人来看，发现他身上脸上不少伤痕，看样子都是用利器伤的，伤口边缘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凶手并未留下任何线索，问过所有与王啸熟识的弟子也都不曾发现异常。

这件事情就这么断了。

后来平稳过了二十来日，再也没有任何断腿凶案的进展。

暮岁索性就与花朝搬回了千星白御，沈琼玉不在，他们还能照看家里，顺便也帮路栖云给他那几株光开花不结果的桃树施施肥。

临近中午鸿雁跑过来蹭饭，它最近也没什么事，整日过的懒洋洋的，养的嘴刁鱼都不想吃，每天都化成人形跑来吃五谷杂粮。

这日俩人一兽窝在屋里，桌上摆着三两碟吃食，鸿雁踢了鞋盘腿坐在榻上，一点都不见外。

“今儿个这丸子汤咸了。”

暮岁温和的笑了笑，“怪我，是我多抓了一把盐没告诉阿朝。”花朝最近总磨暮岁教自己做饭，以前除了在司食堂带回来之外，晚上饿了就只能求暮岁做吃的，千星白御总共四个人，想求她二师兄给做点吃的难如登天，师尊根本没进过厨房，也就暮岁脾气好，回回有求必应。

花朝心疼他行动不便还要费神照顾自己，于是主动想要学习一下。

“下次阿朝自己做，不用暮岁哥哥在旁边看着了。”

“到那时你就算出师，现在想想我都开始难过了，当师傅确实不容易。”暮岁笑着回应，“看时间，估计师尊他们也快回来了。”

鸿雁胡吃海塞，装模作样的在那捏手指掐算，“按我推测，他们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了。”

暮岁和花朝也不反驳，一脸不信的点头，“那我一会去把师尊和阿云的房间收拾一下。”

“我帮暮岁哥哥一起。”

“好。”

鸿雁左右看了看，佯装受不了的样子打了个哆嗦，三人一边吃一边闲聊，吃着吃着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咚————

鸿雁停下筷子，“什么声？”

暮岁也听到了，“好像是师尊房间传出来了。”

三人屏息继续听，又有咚的一声响，这回仨人全坐不住了。

千星白御除了他们仨还能有谁能进来？山脚的结界没有失效也不曾警示过有人来，那声音是哪来的？三人一商量决定去看看，花朝推着暮岁，鸿雁拿着烛台往沈琼玉的房屋走。

确实有声音。

暮岁缓缓推开门，房中阴暗，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门缝越来越大，三个人伸着脑袋叠在一起，突然在黑暗中看到一片白。

“师尊？！”

“沈琼玉？！”

怎么突然回来了？

沈琼玉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趴下似乎是想要护住什么，在看清了这三人之后明显长舒了一口气，暮岁他们走进来，将桌子上摆着的烛台点亮，昏黄的光把黑暗驱赶殆尽，暮岁这才看清楚，沈琼玉护着的人是谁。

“阿云？”

意识到有些狼狈，沈琼玉从地上爬起来，他曾在自己的房间设过神行点，所以在其他地方开启神行阵是可以传送过来的，沈琼玉当时一心想要带路栖云走，情急之下用冰魄隔开了有威胁的所有人，独自传送本就很耗费灵力，他还带了一个路栖云，致使灵力消耗太快，传送过来的时候没控制好，直接抱着他从半空摔了下来。

他整理着衣衫，鸿雁和花朝去搀扶昏迷不醒的路栖云。

“醒醒。”路栖云一直没有反应，鸿雁有些着急的探了一下他的体内，一股巨大的凶煞之力将它的灵力截断，他直愣愣的看向沈琼玉，“….怎么回事。”

沈琼玉并没有想隐瞒他们，于是把问雀会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三人听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面面相窥不发一言。

“让开。”沈琼玉一扬手，从袖子中出现两道泛着金光的铁链，链子的两端嵌在墙壁上，沈琼玉还特意做了加固，链子的另外一端分别捆上了路栖云的两只手腕，沈琼玉手指一动，铁链抽紧。

路栖云被迫吊了起来，了无生气的跪在地上，旁边的龙脊隐隐生啸。

它想护主。

“师尊，为什么要把阿云捆起来。”暮岁有些不明白，他无法相信路栖云会做出杀人的事，哪怕就算是真的杀了，他也并不害怕，这个人在自己身边呆了十年，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沈琼玉冷道，“他现在已入魔，我不知道他醒来之后还能不能认识你们，从今天开始我会看着他，你们有事先来告诉我，不要随意接近他。”

他这说完将龙脊与卧月放在了一起，两只神兵都是同出一人之手，放在一起可以相互镇压，为保无恙，沈琼玉还特意下了道封印符，将两柄仙剑一起封了。

“我去找掌门。”

“师尊！掌门这次闭关非同小可，之前交代了宋师姐不论如何也不能打扰他。”

沈琼玉点了点头，脚步却根本没停，这次的事他需要先与沈自道说明白，路栖云是自己的徒弟，他必定不会这么看着他被其他仙派诛杀，可是错事已经犯下，总要想办法去偿还才行。

心头有意，可他不安，想要得到沈自道的认可。

可惜，踏星宫闭关之地是在出尘峰的一道山裂中，掌门闭关会放一道结界，沈琼玉不能硬闯，所以只能跪在门前求见，闭关中的人可以听见结界外的声音，可是沈琼玉跪了一天一夜，沈自道都没有回应。

他是故意不见的。

天光大亮，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找不到自己，紫霄宫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找上踏星宫来要人必定是迟早的事，从西岭过来至多也就五天，这五天他需要将路栖云入魔的原因找出来。

沈琼玉起身回到千星白御，却不成想还有件不好的事在等着他。

花朝被袭击了。

暮岁和鸿雁一脸菜色，花朝已经昏迷，她脖子上有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那里的皮肉被撕咬开，血染在衣裙上，红了一片。

“阿朝心疼他，所以趁着师尊没回来早上煮了点粥想给他送过去，阿云醒了，花朝想要喂给他，却被他咬了。”她面色惨白，一看就是失血过多，沈琼玉瞬间想起了最近的血腥味。

王家宅院，野外客栈，霖雨别院，沈琼玉似乎总是能闻到血腥味，他当时问过路栖云，他说是他自己受伤。

血….

难道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开始吸食血液，入魔之人可以从血液中汲取灵力，是以大补，那时路栖云应该是才刚有入魔迹象，所以靠着血液可以压制自己的**。

沈琼玉心下一沉，自己竟然一点都没有注意到，甚至不曾起疑。

是仙境台。

路栖云是从仙境台出来之后才变了性情，当时的惩罚已将他的心魔引出，只不过他不像其他入魔的修士一样性情大变，所以致使身边人没能察觉。

“你好好照看花朝，千万不要再进那房间。”沈琼玉交代完便去找路栖云。

白日里屋子关着门，山上起了岚，天空都是雾蒙蒙的，沈琼玉打开木门，已经清醒过来的路栖云眯了下眼睛，门又关上了，光亮不再，连同一身白衣的仙君也被困于黑暗之中。

路栖云的意识并没有恢复，他现在醒了，但是双目赤红，嘴角还挂着猩红的血痕。

大概是铁链制衡让他很难受，他用力拽着手腕，哗啦啦的声音在静谧中响起，燥的人耳朵难受，他的胳膊被铁链囚困着，一点都挣脱不开。

沈琼玉垂着眼睑自下而上的扫视，最后将目光锁定在路栖云的脸上。

“别再伤人了，如果你想要血，为师给你。”

路栖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原本英俊的脸面露凶狠，沈琼玉缓缓解开自己手腕处的臂缚，他将雪白的袖口挽起，另外一只手在腕子上轻轻一划，一道伤口破开肌肤，鲜红的血顺着手腕流出来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这是元婴境界的修士之血，对于入魔之人是最好的止渴良药。

路栖云皱着鼻子闻了闻，一个劲向前探脖子。

沈琼玉走近，将手腕递给路栖云，那家伙像是狗一样不管不顾的一口啃上去，大概是生怕沈琼玉反悔，尖锐的牙齿死死咬着他的手腕不肯撒开。

充满灵力的血，源源不断的滋润干渴的喉咙。

全身蒸腾的热意突然就熄灭了。

路栖云不再狼吞虎咽，他渐渐轻缓的允着那伤口不住吸食，喂的太多了，沈琼玉有些发晕，路栖云喝饱后还有些留恋，抑制不住的用舌头轻轻舔着他的手腕。

粗糙的舌面划过皮肤，触感太过陌生。

沈琼玉吓得一把将手收回，此时的路栖云已经得到了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