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白御。

暮岁在的房中点着一豆孤灯，原先这里清冷，后来终于有了两丝人间气息，万万没想到，现在却只留下一个人了。

他手中攥着一放纸条，前天回来之时突然看见在桌子上放着，自从沈琼玉不见踪影，与他关联的阵法已经失效，千星白御的阵是与他的灵力相关的，一旦破除最大可能是已经身死。

许多人都相信他还活着，唯独暮岁心里早就没了期盼。

可是纸条的凭空出现让他有些意外，护山阵已经开启，临近的凡人早就已经被接上山，其他妖魔鬼怪也不可能进来，阵法有驱邪向吉的功效，只要带有一丁点邪魔气息就会烧的渣都不剩。

纸条是用正道法术送进来的，并没有看到送来的人是谁。

他打开后发现里面的字迹清秀。

以前暮岁负责沈琼玉的衣食起居，他不在的时候也会为他整理房间，那时候桌案上摊着沈琼玉看到一半的书册，有时也会有一些未写完的信件或是批注，暮岁对他的字迹很熟悉。

笔歌墨舞，妙笔生花。

暮岁还收藏了不少沈琼玉写的字帖，对于这突然出现的纸条他自然知道是谁写的。

沈琼玉还活着，他将自己的情况简短做了些描述，剩下一些话，是对暮岁说的。

他沉思了半晌最终将手里的纸条放在蜡烛上点燃，字迹化黄，字条逐渐成灰。

就在更早之前，他收到了花朝的消息。

那天他在千星白御门口看到了一抹黄色的光点，那是之前沈琼玉教花朝的天音术，他在下山行医的时候花朝曾给他寄过，这种术法传给特定的人是以这种方式呈现的，也可以将法术内的景象凝结在册可供流传。

花朝…..

只要一想起这个名字，心口就是一阵暖意。

第一个真正不将他看作废物，试图走进他心中的人。

行走四方的那些年，他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找一样东西，一开始只是想自己上路，后来又搁不住小丫头软磨硬泡于是就带上她了她，这一趟暮岁从未想过能走的这么好，尽管中途遇到了许多危难事情，可是花朝只要在身侧，任何事都算不得危难。

她会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将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前行的山路难走，花朝的术法修的也不算好，俩人边走边聊，到底还是有几分小女儿的模样，走到一半就分神出去捕蝶，他看着花朝追着那蝴蝶走走停停，脸上的笑根本收不住，一面叮嘱她小心点，一面赶忙驱着四轮车去追她。

没有双腿还是诸多不便的，即使已经残废了快三十年了，他依然恨自己这幅身子无用。

那天他不注意，车轮压在石头上，还没来得及呼喊就跌倒一侧的深坑里了，那里杂草丛生，暮岁仰躺着在长沟里看天，杂草遮挡在脸上，把他的一片天都分裂成了好多片。

花朝跑得快，他这辈子永远都别想追上。

他在深沟里静静等了半晌，没有脚步声，花朝也许和其他人一样根本没有真的关注过自己，暮岁叹气，准备用法术将自己托出来，可他捏决的手刚抬起来，突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花朝跑过来寻了一圈，才从深沟里看见狼狈的暮岁。

女子力气小，她跳进来背着比自己高了一头多的男人往上爬，这两日刚下过雨，泥土松软，她试了好几次才爬上去，等把暮岁放下了又重新跳下去拖四轮车，好不容易都上来了，花朝扶着让他坐上去，小脸脏兮兮的笑。

“你手里攥的是什么？”

她左手一直握着，花朝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呀了一声张开手，手心里是一个已经被她捏成一团的蝴蝶。

她很喜欢蝴蝶翅膀的颜色，是深蓝色的。

“我…我忘了…刚才好不容易抓到，想给暮岁哥哥看看，回头就找不到你了，我怕它跑掉手劲用的大，没注意到竟然….”

竟然把它捏死了。

暮岁垂眸看着那团深蓝色的蝴蝶，他用手扫走，又给花朝清理干净掌中的残肢，温和道，“下次，下次我和阿朝一起抓，再抓一只更漂亮的。”

花朝笑着点头，转眼就将这事忘了。

俩人仍旧一前一后的走着，天地之大，似乎只剩下了他们。

后来暮岁也有过一瞬间的迷茫，她是沈琼玉的第三个徒弟，是踏星宫的弟子，那她又是自己的什么呢？暮岁孤单了那么多年，习惯性的用温柔来伪装自己，他对世人笑了太久了，久到已经快要忘记原本的自己。

是什么时候…他将那面具摘掉的？

哦…想起来了…

是那次下山行医之时，他比寻常人更能够体验人身缺残的疾苦，所以对于治愈术的天赋自己从不排斥，甚至有时候他会津津乐道，至少自己所背负的技艺是可以救人的。

那次瘟疫横行，他与许多同门一道下山救治，起先还好，后来他发现，救的了身体，救不了人心。

在战争中饱受迫害的人活了下来，那些人不会感谢反而会怨天尤人，哀叹自己生不逢时为何要救，可那些没救回来的人，他们的亲属家人曾在寒冬腊月里将一盆冷水罩着他的头泼下来，大骂他没有本事行的什么医。

暮岁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曾经也救了不少人，怎么到最后竟然是错的了？

以前在宗内，因为有路栖云和沈琼玉的庇护，他还不似现在这般难熬，最多也就是背地里喊他两声残废，王啸出事后，那些人更是见了他就要绕路走，暮岁知道他们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后的人。

如果没有路栖云呢，是不是自己早就在踏星宫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撒谎了。

根本不是自己不听劝阻留在原地，那时军队屠城，提前放哨的弟子早早知晓，全城百姓全都跟着一同撤出，暮岁清醒的时候城池中满是大火。

他是个瘸子，攻击的法术也不好，远处铁蹄声响，模糊的影子穿越火海逐渐逼近。

暮岁无法，弃了四轮车爬到死人堆里躲着。

城内瘟疫横行，每天都要死不少人，街角巷子里满是堆积还没来得及烧的尸体，有些腐烂生疮，苍蝇驱虫围绕，他为了活命只能把那些尸体盖在身上。

军队在城内搜索了许久，似乎因为没有找到活人而恼怒，放火烧城，大肆摧毁屋舍。

暮岁根本不敢动弹，再次醒来的时候看见了鸿雁。

它带来了花朝的担忧，也给暮岁重新带来了活着的希望。

突然回神，先前花朝给他传过来的天音术已经被打开了，镜像中显出一个姑娘的身影，和当初没什么区别，个子好像又高了一些。

“阿朝没事，二师兄对我很好的，暮岁哥哥别担心。”

“太久没见暮岁哥哥，我很想你。”

“别忘了和阿朝的约定。”

“等到一切结束，二师兄就能把暮岁哥哥接来这里了，到时候师尊也在，你也在，就和千星白御的时候一样。”

镜像明灭两下，突然又融成一个金黄色的小点，暮岁一伸手就落入掌中。

他无奈的摇头叹气，“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是自说自话。”夜已深，暮岁从千星白御下了山路，身影逐渐隐匿在夜色中。

……………………….

龙宫主殿。

路栖云的发情期到了最后，他这些天倒是不像之前一样控制不住，只不过理智全失的这一个月，俩人几乎是从床榻上滚过来的。

他破身了。

对于沈琼玉来说于他所修之道有违，极其损害根基。

尽管现在已经被封了金丹无法动用灵力，可是身体内日渐增加的浊气确确实实能够感知到。

他甚至觉得五感渐退，在这深海之中囚禁许久，整个人仿佛锈住了，举手投足都沉重无比。

路栖云对他也说不上是什么，喜怒无常，耽于**之时总会胡言乱语一些话来哄他，可下了床榻又翻脸不认人，沈琼玉在这种反复无常中备受煎熬，逐渐也有些逆来顺受。

“吃。”

路栖云将果子削好了皮，又切成小块递到沈琼玉嘴边，他却一动不动。

“本座让你吃。”

他掰开沈琼玉的嘴塞进去，看沈琼玉咀嚼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切下一块。这样强迫着他吃了大半个果子，再递过去的时候他扭头表示拒绝，路栖云终于不再继续强迫他了。

他将剩下的半个果子塞到自己口中，振振有词道，“这不是挺甜的嘛。”

沈琼玉注视着他，路栖云只披了一件黑金外袍，腰带松松垮垮的扎着，他一动作漏出大片的胸前的肌肤，而那片皮肤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从横交错，沈琼玉的视线移到心口处，那里正有新鲜的伤疤赫然呈现。

正是当初他毫不留情的一剑。

路栖云是龙族，若非斩首，不会顷刻毙命。

“发什么呆？”路栖云阴郁的盯着沈琼玉，他也不知在焦躁些什么，来回来去踱步，“你在想谁？”沈琼玉没有立刻回答，他突然走过来一把掐着沈琼玉的脖颈推倒在榻，“你只能看着我。”

他到底在不安些什么。

“没有。”沈琼玉见他过来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就只是一个动作便刺激到了他。

“躲什么？”他手指捏着沈琼玉的脸将他控制住，“你怕我？”

可当那双如往常一般淡漠的眼眸望过来之时，路栖云竟在其中读出了两分挑衅，他还是没有弯下脊背，还是没有心甘情愿在自己身侧。男人怒极，整个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他缓缓往前凑近，气势压人，沈琼玉莫名感觉到了可怕，不由自主向后退。

“就应该学学怎么伺候本座。”

沈琼玉往后蹭了几个身位，路栖云不满他的逃避，一把拽着他的脚腕拖回来。

洁白瘦弱的脚被提起来，沈琼玉仰倒在床塌上，路栖云侧头在他的脚腕上咬了一口，牙齿咬出血痕，沈琼玉被疼的眯起眼睛，抿唇不言。

红色永远是最能刺激到人的感官，当初路栖云在寒潭看见他伤痕累累的后背便起了欲念，如今看着曾经高傲现在却只能满含隐忍便会更让人发疯。

他舔了舔那流出来的血红，在沈琼玉的注视中欺身而上。

养了这么些时日，沈琼玉身体逐渐恢复，毒素已经清除，反抗路栖云的劲头更盛。

路栖云狎猊的压着他，手却不老实绕过他的腰侧从衣摆中探进去。

“师尊皮相真是好看。”他调笑着，“全身上下都好看。”

沈琼玉用胳膊盖住眼睛，耳朵却透出一丛红霞来，“混账…住口！”

“怕羞？”

路栖云另外一只手驻在沈琼玉脸侧，只要他稍微侧头就能看见那因为他而暴起的青筋。

作乱的手松开了，转而去抬他的腿。

“不行！”仙君的身体一直在抖，沈琼玉的眼尾微微泛着红很是好看，他低头凶狠的亲上去，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人。

低沉的声音贴在耳边，“还以为是什么禁欲仙君，没想到身子倒是淫。”

当初在仙境台中的情景与此刻交叠，仔细算来，此刻和那时竟然相差不多，他化身路爻对着沈识月那张脸一见钟情，当街将人抢进府邸。

即使再不情愿，身体却是熟悉的。

一时间意乱情迷，身下人和仙境台中所见重叠在一起，路栖云眯着眼睛亲在他的后背，当初纵横的伤口如今还有浅淡的疤痕。

他意识有些分辨不清。

“识月…..”

身下的躯体一僵。

路栖云却全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仍旧对着他的脖颈亲了亲，“识月…你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