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地一声雷,大家七嘴八舌地又吵开了,比刚才更热闹,参与的人也更多了。他们一度以为孟谨洲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工作狂,没想到也有下凡谈恋爱的一天,一时竟比麻雀还聒噪:“和谁?我们见过吗?”
韩兴说完就差点咬了舌,在未核实的情况下擅自公开老板的秘密,这可是工作大忌。
他赶紧比划了个暂停的手势,让大家冷静:“别议论了,我就是瞎猜的。”
“是在追人还是已经谈上了?你赶快说说啊。”众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尽可能多收集信息。
韩兴摇摇头,他的消息还没灵通到这个地步。
“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众人异口同声地保证。
韩兴无奈撇了嘴角:“我真不知道。”
爆炸性新闻炸起一片吃瓜群众却又没有下文,有如炮仗只响一声便哑了火,大家嘁一声,就都散开了。
孟谨洲压根不会想到自己的反常之举在办公室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平日在公司虽不算严厉刻板,但还十分有老板的威严,谁知这帮人还敢偷偷议论八卦。
他外貌出色,工作能力强,同事们不免好奇究竟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今早出其不意的消息一出,结果又是虚晃一枪,丁点信息都没捞到。
他很少这么早来公司,加班倒是常有。工作性质决定了熬夜和应酬的频率,有时忙得分身乏术,后半夜才能入睡,保证六个小时的睡眠再起来继续。
林钟生日的前一天,孟谨洲特意推掉了一场不那么重要的晚饭邀约,提前定好三个闹铃,以确保不会误了工作,更不能错过高铁。
他的行李轻便,只有一个小型登机箱和牛皮纸袋。到了安检口,先把箱子放上传送带,又掂了掂手里的袋子,不太舍得直接往上放。
一旁的引导员眼疾手快地从桌后拿出一个塑料框:“先生,您可以把纸袋放这里面。”
孟谨洲微一点头,将纸袋弯折放进框内,道了声谢。
“不客气。”引导员笑得甜美。
商务座安检很快,纸袋完好无损,他一路小心地提上高铁。
列车驶出,孟谨洲剥了一颗乘务员刚发的蜜饯含在嘴里。
高铁从城市一路穿过,窗外的景色由慢及快,穿梭于各种高架之上、山洞之中。阳光大片地洒进来,孟谨洲旁边没人,他将挂在椅背后的纸袋挪进了阴凉处的位置上,用报纸挡住。
明媚的心情将好天气一路带到南城,越过不知多少亩田野,终于停靠在心心念念的站台。
出站时,手里又多了一个纸袋。
灿烂的日光打在远处的山景上,使空气里都染上清爽温暖的味道。
林钟今天的闹钟也几乎是每隔一刻钟便要响一次。孟谨洲订的餐厅有点远,约好直接在那见面,特意提前出门,没进店便看见孟谨洲坐在靠窗的位置等。
深灰色的短袖了了勾勒出几笔肌肉线条,孟谨洲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抿了一口,目光却始终看向门口。
他认真盯着餐厅入口的方向,每听服务员说一遍“欢迎光临”便侧一次头,肩颈线条随着扭头的动作浅浅加深弧度。
阳光格外偏向他,贴近外侧的皮肤被晒得滚烫泛红,专注得连林钟站在窗外都没发现。
每个细微的表情都被收入眼底,林钟看着那节突出的腕骨险些出了神。
他不自觉向窗口挪近了几步,想看得再仔些,但影子顷刻间洒下来遮住半张桌面,毛茸茸的头**廓倒映在孟谨洲手臂的位置,立马就被发现了。
孟谨洲抬起头,林钟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目光,见他眼底染上一抹笑意。
紧接着,视线中的腕骨翻动,孟谨洲屈指在玻璃上敲了敲。
这一幕似曾相识,仿佛三年前的时光被复刻了过来。林钟差点又怔住,等孟谨洲指了指入口才晃过神,提步往门口走。
刚侧过身,余光便瞥见孟谨洲嘴巴动了动,看口型不像什么好话。
林钟抬手谢绝带路的服务员,绕过门口的屏风走进来,径直在孟谨洲对面坐下。
“你刚刚说什么呢?”一句招呼的开场白都没有,林钟自然地问。
一段时间没见,林钟的脸看起来又小一圈,显得五官更精致了,却也惹人心疼。孟谨洲替他倒了一杯柠檬水,说:“刚才是不是想使坏?”
倒完水,想起什么,他又将杯子放到一边,挪远了点。
林钟总不会承认自己只是被吸引住了,把水杯勾回来一点,顺着承认道:“打算出其不意,吓你一跳的。”
“出其不意必自毙,”孟谨洲有条不紊地从身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纸杯,“看你那表情,更像是被我吓一跳。”
“买的什么?”纸杯挤占了手边的位置,林钟问。
“巧克力。下了高铁买的。”
揭开杯子上方心型的顶盖,香甜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一下被戳中,林钟不跟他计较谁吓谁的问题,捧着杯子,尝了一口。
杯身显眼的地方标了“小心烫口”,于是他只小小地抿了一下,谁料入口温吞,已经不烫了。
这段时日的辛苦在这一刻都被甜滋滋地抚平,林钟眯了眯眼,问:“等了多久?”
孟谨洲给自己添了水,润润嗓子:“才到。”
这是一家私房菜,融合了众多菜系,多数用于周边企业的商务宴请,在附近一众餐饮店中算是规格较高的了。林钟翻开菜单,发现这里连菜名都取得高级。
糖醋小排前非要加个罗勒叶,香煎银鳕鱼前还要缀个柚香。
他一贯是点菜黑洞,翻了几页便放下菜单,打开点评软件,一幅随便看看的架势。
孟谨洲太习惯他这一招了,喉咙逸出一声轻笑:“想好吃什么了吗?”
林钟摇摇头:“你点吧。”
孟谨洲毫不意外,直接喊来服务员。除林钟喜欢的蜜汁酥鱼和脆皮烧肉外,点了几道店家招牌和时令蔬菜,没要甜品。
服务员一一下单,俯身贴心地将菜单翻到最后,指着那页五花八门的米粉面,客气地问:“二位主食想选什么呢?我们这边比较推荐的是黑松露什菌烩饭。”
孟谨洲摇头,把菜单交还给服务员,看了林钟一眼,后者一直在扒拉手机翻餐厅评价,一脸不在意却又竖起耳朵在偷听。
前面几道小菜点得甚合林钟心意,他不停地滑动屏幕,几百字的好评一点也没看进去。
孟谨洲满足他,故意说给林钟听:“一碗素面就好。”
随之冲服务员笑了笑,直白地点名主题:“今天是他生日。”
“生日快乐,”服务员情商很高,立马转身真诚地祝贺林钟,“感谢您生日这天选择了我们餐厅,长寿面可以直接给您免单,额外再送一块蛋糕。”
“谢谢。”林钟咧开嘴,浅浅笑了下。
他一直没好意思打探孟谨洲此行的目的,这会听到对方亲口承认是陪他来过生日的,心情好得犹如飘在云端。
孟谨洲也道了谢,接着说:“蛋糕就不用了。”
服务员以为自己没说清,欠着身子又重申一遍:“生日蛋糕是免费的,有两种口味可选,您确定不需要吗?”
“谢谢,我自己带了。”孟谨洲说,说着故意用余光瞥了对面一眼。
对面果然上钩,不待服务员走远,林钟就沉不住气,圆亮的眼睛盯着孟谨洲,直愣愣地惊喜道:“你还带了蛋糕?”
“我骗他的。”孟谨洲双手支在桌上,眼也不眨地说瞎话。
“敢做不敢当,”林钟才不信,孟谨洲说带了就一定是有准备,哼一声,“赶紧拿出来。”
孟谨洲笑笑,回手将一直藏在沙发靠垫后避光的袋子放上桌。两个冰袋随着动作在里头摇晃作响,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林钟亲自拆开。
朴素的牛皮纸袋上没有店名,林钟轻手拿出沉甸甸的蛋糕盒,像托着一个精致的易碎品。拆开后,里面是用方形玻璃器皿装着的提拉米苏。
从包装到内里,无不显示这出自孟谨洲之手。
胸腔里嘭地炸开一朵小花,林钟毫无防备地被一个小方盒搅得心绪大乱。
他没奢望过,还能跟孟谨洲一同过生日,合吃一块亲手做的生日蛋糕。
蛋糕香甜的气息争先恐后钻入鼻腔,店内不断有客人进来,偶尔有人朝他们桌上抛来一眼。林钟统统视而不见,仿佛所有背景都虚化了,满眼只剩孟谨洲。
可可粉因一路的摇晃洒出来一些,他心头颤动不止,顾不得手上沾上粉末,指腹捻了捻便急切地求证:“你做的?”
大尾巴狼不再拿乔,早起的努力没有白费,换来了眼前人明晃晃的笑容。孟谨洲看着林钟脸颊一点点漫上惊喜的笑意,自己也笑得一脸温柔:“喜欢吗?”
林钟用力点了点头,像是怕还不够,认真补了一句:“喜欢。你很早起来做的吗?”
孟谨洲说了句还好,接着温声问:“尝之前要不要许个愿?”
他从纸袋里拿出一包金色的短蜡烛,问店家借了打火机,嘴上问林钟,手里却已经在操作:“点十根好不好?十全十美。”
蛋糕尺寸迷你,顿时被蜡烛装点满当,火苗丝滑地亮起一圈,在阳光下跳跃。
林钟的面庞被染上一层暖光,他闭上双眼,两手交握,合上的睫毛根根分明,躲在蛋糕后忽闪忽闪。
孟谨洲一顺不动地看着他,林钟睁开眼时火光跃动进了他的眼底。
愿望简短,早在心里默念过不知多少遍。林钟定定地望着他:“许好了。”
孟谨洲什么也不问,笑了一下便开始拔蛋糕上密布的蜡烛。奶油被戳出许多个洞,特别不雅观,林钟不忍心切,说:“直接舀着吃吧。”
“好,”孟谨洲把餐刀收起来,“有一项食材买错了牌子,可能不是最好吃,下次有机会我再重做。”
林钟尝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道:“好吃的。”
玻璃方碗不大,无法同时容纳两柄餐厅的金属勺,挖蛋糕时勺柄撞在一起,就会丁铃当啷地发出碰响。他们没有商量,下一秒便能默契地错开,林钟先挖一勺,孟谨洲再把勺子伸进来。
他们曾在同一家意大利餐厅连续吃过五天的提拉米苏,第一次是晚上九点多路过,被限时折扣的招牌吸引进去,口味极佳,林钟一晚上对它念念不忘。
隔天他便又拉着孟谨洲在店家快要打烊的时候去买,却被告知来晚了没了。
大概是不少人都发现了打折的美味蛋糕,林钟之后连续几天掐点去都没蹲到。孟谨洲便不准他再贪便宜了,一放学就带他去吃。
阳光斜进窗口,无声洒在玻璃碗上,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一样的临窗座位,一样的玻璃盒,这些元素拼凑在一起,像是时光从来没走。
蛋糕几乎快要见底,林钟不舍得挖了,将绵软的蛋糕胚含在口中,慢慢细品,孟谨洲以为他不想吃了,好心挑走一大块,替他收尾,随口道:“这家餐厅应该味道不错。”
“为什么?”林钟眼睁睁看着玻璃盒见底,忍着心痛问。
方才翻了半天评价,都没见一条差评,口碑是不错,但孟谨洲是根据什么判断的?
金属勺碰到玻璃底,叮当一声,孟谨洲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出菜窗口,漫不经心道:“蛋糕都吃完了还不上菜,大概率不是预制菜。”
林钟对他这番评判哭笑不得,又为没吃到最后一勺蛋糕而懊恼,手里捏着勺子小声道:“也可能是蛋糕太小了。”
孟谨洲已经开始收拾桌子,闻言挑了挑眉,诧异林钟的反应,又觉得林钟这般得寸进尺是好兆头。在他看来,这样提要求跟撒娇无异:“你不满意?”
蛋糕吃完就没了,有没有准备其他礼物?林钟今日格外“贪得无厌”,想要一些纪念。这么想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句嘀咕被孟谨洲听清了,他抬眼看着林钟的手腕处,意有所指道:“还想要礼物?”
林钟顺着他的目光勾起回忆,脑中顿时起了点不健康的念头,他扫过孟谨洲同样光秃秃的手腕,脸颊倏地起了热。
他埋下头把那些过于暧昧的细节踢出去,刚缓口气,就听孟谨洲说:“想要别的礼物,得自己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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