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下雨天

孟谨洲终于等到他要的答案,心下有点想笑,面上却保持着波澜不惊。

他口是心非道:“我考虑一下吧,最近有点忙。”

林钟忽然觉得孟谨洲才更像一只猫,租商铺的是他,往家里买菜的是他,偏偏不松口。而自己则是水里的鱼,明明已经咬钩了,孟谨洲也不急着收杆,还得鱼自己晃着尾巴引起钓鱼人的注意。

傲娇。

但他极配合孟谨洲的这种烂趣味,不就是晃尾巴吗?

林钟好声好气道:“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明天?”

“不一定有空。”孟谨洲说。

“后天?”林钟问。

“不一定有空。”孟谨洲依旧冷漠。

“大后天?”这对话像是反过来了。

“不一定。”

“那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林钟一口气念了一长串的“大”字。

孟谨洲终于抬眼,嗓子里压了一丝笑意,烦他:“学人精。”

他满意地回家了,剩下的就让林钟自己悟。

橄榄枝都抛成这样了,心思相当于透明,还不赶紧积极一点。

难不成要让被甩的人倒贴?

林钟积极地想了,不仅想,还是苦思冥想了一整夜。

他好像没有追过人。在英国的时候,他们彼此都有好感,只差表明心迹。现在情况虽然差不多,但又截然不同。

年近三十,他终于要开始学习怎么追人。

他祈祷上天能赐一场雨,最好是瓢泼大雨,然后他就能耍点小心机,明天好让孟谨洲顺路送他回家。

在一个园区办公,住得又不远,怎么不算是天赐良机呢?

隔日,雷阵雨如约而至。

林钟懊悔,悔死了。早知道许愿这么灵,他怎么就不聪明点,干脆跳过这些步骤,直接祈祷结果呢。

他在心里哀叹一声,按孟谨洲给的地址去了商铺。

不过这大雨也不是他招来的。八点到店门口的时候,雨伞已经堆满了墙角,大家都知道今天有雷暴,只有他自己没看天气预报。

商铺是临街的,就在商务园区的第一个大转角处。四周已经用木板围起,里面有三个装修师傅在干活。水电和中央空调等都是现成的,地板也都铺好,现在无非就是刷个墙,调整一下隔断的问题。

孟谨洲找了相熟的施工团队一手包揽,他巡视一圈,几乎没什么要操心的。

店里目前也没有落脚之处,到处铺着纸,塑料桶和工具堆了满地。林钟转了转,打算去采买些软装材料。

这时门口进来了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林钟几乎一下就想起了对方是谁。

对方反应也很快,只用一秒就认出了林钟,打招呼道:“林总还记得我吗,我是韩兴,老板的助理。”

“叫我林钟就行。”林钟上前笑着说。

“林总,”韩兴还是很坚持,“您这么早就过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问题,”林钟说,“简直太省心了,我都插不上手。”

“有问题您就联系我,咱们加个微信。”韩兴很会来事儿,知道面前这位与自家老板关系匪浅,主动将手机递过去,“其实您也不用每天过来,有事就去忙。我们办公的地方就离这三百米,我每天都会过来看进度的,这些师傅也是熟人了,很靠得住。”

“太麻烦你了,”林钟认真道谢,“我跟你们公司也不是合作关系,平白让你多了工作任务。”

“没关系,老板说月底会多发奖金,我正好想买个音响呢。”韩兴笑着说。

林钟也笑笑,顺口一问:“房租是押一付三吗,公司一共垫付了多少钱?”

“啊?”韩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接着恍然大悟道:“房租是我来谈的,不过这些都是走孟总自己的账,没从公司出。”

林钟明显一怔。他本以为孟谨洲把这当提前投资,没想到划了个人账户。

韩兴也愣住了,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他立马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不知这天机泄露的该还是不该:“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您可以问孟总。”

“好,谢谢你。最近辛苦你了。”林钟道谢完就出了门,发现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

大颗大颗的雨滴疯狂砸下来,像是急不可耐,砸到阶沿上,炸开一大朵水花。要不是林钟站得远,此刻裤脚管就该淋湿了。

他看到墙角五花八门的伞才想起,自己为了找机会让孟谨洲接他下班,昨晚做出了一个月都不带伞出门的决定。

现在看来这做法不仅愚蠢还自讨苦吃。

林钟站在檐下拨了个电话。

孟谨洲正在看电脑上的文件,手机显示林钟来电的时候,一秒也没耽搁就立马接了:“怎么了?”

“我在店铺这边,都挺好的。”林钟也没想好怎么说,脑中绕了几圈,还是选择直白点:“刚听说店铺的租金和装修费用是你付的,不是公司出的?”

“有什么区别吗?”孟谨洲反问他。

“这不一样啊。”林钟也被问得有些懵。

是不一样的吧。

“公司的钱不也是我的。”孟谨洲低笑着说。

要以合作的名义搞投资,流程没这么简单,等审批和法务流程完整地走一遍,还不如他自掏腰包。况且比赛都没开始,结果难料,公司也没理由拨这笔款。

找商铺的时候,他丢给韩兴的要求只有一个:离他的公司近一点。

孟谨洲的声音混合着雨声,低沉又磁性,林钟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痒,低低开口:“算我借的。”

孟谨洲知道他想靠自己,道:“行,我大方点,就不收你利息了。”

林钟还想再说什么,孟谨洲在键盘上敲了一长串,直接跳过了话题:“我这两天事情比较多,周四吧,陪你去家具城挑一下软装。”

“你忙你的,”林钟说,“我打算今天就过去看。师傅说没几天就能进家具了,我趁早去把东西都定了。”

“今天有雷暴,”孟谨洲按了一下空格键,蹙起眉心,“你又没车。”

“我打车过去,淋不着。”林钟说。

“晚上我过来接你,雨天高峰期不好打车。”

“好。”林钟挂了电话,打开软件叫车。

这会儿还没过上班的高峰段,加上暴雨,APP异常拥挤,无论是哪个打车渠道,排队人数都不低于30位。他只好耐心等。

这泼天的雨,跟谁捅了个窟窿似的,漏个不停。

早知道就带伞了。

他从第一步就想错了,孟谨洲从来不需要套路。

伦敦很少有这么大的雨,通常细密的像针一样,轻轻落下来,都连不成线。所以上学时林钟也从来不带伞,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穿一件带帽子的卫衣或外套,往头上一挡,回到室内没多久就会自然风干。

如果没有帽子也没关系,反正男生洗个头很方便。

有天课上到一半,窗外忽然狂风骤雨,天黑沉得吓人。雨斜着漏进教室,关窗都来不及。

大家都以为下课雨就会停,结果反而越下越大。好多人被困在教室,根本出不去。林钟也一样,不过他不在意,坐在那慢慢写着作业,并不着急回去。

孟谨洲那天没来学校,教授出差了,整天的课都被取消了,便待在家里专心写论文。林钟跟他说好放学就过去。

焦好运也没有带伞,被迫待在教室里。他最近被这位重色轻友的朋友忽视好一阵了,见林钟不慌不忙的样子就忍不住调侃:“你这有男朋友的人也跟我们单身狗一样,没人来接吗?”

“他今天没课,在家呢,”林钟头也不抬,张口就替孟谨洲开脱,“有什么好接的,雨一会儿就停。”

他本来确实想发个信息给孟谨洲的,也不为别的,就是说要晚点回去。那时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送伞这么矫情的事,他用不着。

都是男的,干什么要做个娇弱的麻烦精。

“那刚谈恋爱,不一样的嘛。”焦好运没放过他,林钟近期厚此薄彼的过分,要特意解解气。

“你的恋爱进度怎么样?还原地踏步吗?”林钟抬起头,以毒攻毒。这是焦好运最近的痛点,谁都不能戳,戳了就要跳脚。

他从圣诞前开始追人,一个月了,使上浑身解数,却还在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阶段徘徊,愁死了。

“聊天就聊天,能不能别扎心——”他正要跟林钟吵回去,刚转过头,忽然就瞥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原本该在家的孟谨洲来了。

他大概是跑过来的,一身灰黑色的外套有些凌乱地半敞,细碎的水珠粘在上面,手上拿着的长柄雨伞还顺着往下滴水。

尽管如此,他看起来仍是不狼狈的,甚至有些耀眼。

在林钟眼里尤其耀眼,跟神仙下凡都没区别。

焦好运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忘了要反驳什么,只顾得上发出感慨:“说曹操,曹操到啊。”

“你怎么来了?”林钟顾不上回话,立即停下笔,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飞奔到门口。

他确实觉得下场大雨没什么,但恋爱的滋味更美妙,更惊喜。尤其在焦好运的调侃下,孟谨洲简直是给他长脸。

“你不用特地过来的。”林钟说话底气都变足了,声音明明已经雀跃的不行,还要装客气。

“我看预报,大雨两个小时都停不了,”孟谨洲笑笑,拍掉肩膀上的水珠,“怕你在教室坐不住,一冲动直接跑到车站去。”

“我不会的。”林钟说。

“哦,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有,”林钟不自主地往前贴了一点,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尾音轻轻上扬:“只是觉得……你怎么这么好啊。”

要是旁边没人,他一定亲上去了。

“主要是我等不及,想早点见到你。”恋爱的人随口就是一句酸话。

孟谨洲手上还有些潮湿,站着没动,但眼里的笑意也快溢出来。两人旁若无人地散发着粉红泡泡。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旁观许久的焦好运忍不住出了声,“既然你们有伞了,就请回吧,我看着都腻歪死了。”

林钟转头看他,小眼神带着点得意:“碍着您啦。”

“碍着了!太碍着了!”焦好运无语地喊,“麻烦你们回家吧。这一天天的,真受不了!”

“我就不,我觉得在教室待着也挺好的。”林钟仗着靠山在这儿,非要继续显摆。

刚才不还说他没人接吗?这下眼红了吧?

孟谨洲看这俩人幼稚的不行,先用口型对林钟比了个“回家”,又从背包里拿出另一把折叠伞,递给焦好运,笑着说:“也给你带了一把。”

焦好运立马从“没法看”的表情切换到感激,变脸速度之快让人为之惊叹:“啊呀,还有我的呢。这也太周到了,谢谢啊。”

“不用客气,顺便的。”孟谨洲很坏地在“顺便”二字上着重强调道。

林钟这只骄傲的小孔雀,腰板挺得更直了。

那天的雨量前所未有,孟谨洲带的那把看起来颇为牢固结实的大伞,在他们快到家的时候被风刮断了,体面到狼狈几乎就是一瞬间。

尽管如此,林钟依旧将它定义为最浪漫的下雨天。

还是倍儿有面子的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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