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感谢寒暄过后,从周生海口中得知,他们是南方的一家粮商,而他在家排行老三。大约在三四个月前,他们的幼子周明洛突然不知所踪,周家为此大张旗鼓地找了两三个月,但一直搜寻无果。
没办法,周家的老家主找来周生海夫妻二人,劝他们趁着年轻,再生一个。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想再浪费财力人力去找一个已经失踪两三个月的小孩。
夫妻二人爱子心切,当然不同意,于是他们便离开周家,一路寻找幼子来到了定安县,这才有了苏云牧等人从山匪手中救下他们的一幕。
周生海叹了口气,指了指李氏怀中的周明洛,道:“这小兔崽子八成是偷溜上了运粮船,又在定安县偷溜了下来,害得我和他娘一顿好找。多亏有大人您收留他,不然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周明洛害羞地把头埋在自己母亲的怀中,不太想面对自己父亲的指责。
苏云牧笑了笑,“这都是我身为县令的职责,是我应该做的。”
“大人谦虚了,定安县有您这样的父母官,是百姓之福。”
……
与周生海一家闲聊一会,苏云牧见时候差不多了,把这一家人送至衙门口,与他们分别。
“明洛,以后要听你爹娘的话,下次再贪玩走丢,可不会像这次那么幸运了。”苏云牧摸了摸周明洛的头,叮嘱道。
周明洛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苏大人,。”
周生海笑道:“大人放心,草民回去后一定严加看管犬子。大人日后若是有空,随时可以来我周家做客,我一定好好款待大人。”
苏云牧:“好,你们早点回去吧。记得千万别走黑风山那边。”
周生海拱手作别:“嗯,大恩不言谢,大人的恩情草民一定铭记在心,您多保重,草民告辞了。”
夫妻二人各牵起周明洛一只手离开,片刻后衙门口的苏云牧等人还能听到他们其乐融融的交谈声:
“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家啊?我好久没吃您亲手烧的菜了。”
“哼,臭小子你先别光想着吃,回去后还有家法在等着你呢!”
“娘!你看看爹,我好不容易见到你们,爹还要打我。”
李氏是个明事理的母亲,她笑了笑,“洛儿别怕,等你爹打完你之后,娘一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保证不会让你疼太长时间的。”
“娘——”
霍玄枫几人不禁笑出了声,“这小子回去后估计没好日子过了,十有**会被打一顿,然后再关个几年。”
陆小鸣笑道:“谁说不是呢。”
唐小禾:“哈哈,这大概就是自作自受吧。”
“话虽如此,可有爹娘疼总归是好的…”唯独狄云飞没怎么笑,他只是定定看着离去的一家三口,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羡慕神色。
“……”苏云牧注意到了这点,他垂眸沉思一会,伸手轻轻拍了拍狄云飞的后背,“狄捕头今天中午想吃点什么?我让唐姑娘做一些出来犒赏犒赏你。”
“?”狄云飞眉毛微挑,不明所以。
苏云牧提醒道:“今天不是抓住几个山匪吗?这是你应得的奖励。”
没等狄云飞说话,却是霍玄枫抢先开口指了指自己,“我呢!我呢!我也有功劳啊,我想吃…”
“谁问你了,就出了那么点力,还好意思要吃的。”苏云牧不客气地打断。
“……”霍玄枫吃惊半晌,随后怼道:“喂!苏兄,做人不能这么厚此薄彼!我也要!”
“好歹是个小将军,你别这么矫情行吗?”
“我矫情?!我这叫矫情吗?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哈哈哈。”狄云飞被这两人一人一句弄得笑出声来。
傍晚,众人正准备吃晚饭时,突然有人来报秦王府来的领头人醒了。苏云牧顾不上吃饭,忙撂下筷子去见人。
领头人见苏云牧来,就要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告罪行礼,苏云牧厉声命令制止,他这才作罢,老老实实躺了回去。
苏云牧安抚好这位杨姓领头人的情绪,从他口中得知了山匪一开始是想打劫财物,但谁料在他自报家门,说是来找定安县的县令后,山匪头子却突然翻脸,直接不管不顾地发起攻击,才有了现在的惨状。
而他们的车队之所以从定安县北边过来,是为了沿途找一位苗姓姑娘,为此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然他们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到定安县了。
苏云牧点点头,拿出一张莽爷的画像递给杨领头,“你见到的那个山匪头子,和画中之人长得像吗?”
杨领头接过画像仔细查看片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眉眼处是有几分相像,但那山匪头子打劫的时候是蒙着面的,小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不是画中之人。少爷您难道和这人交恶了吗?”
苏云牧:“算不上交恶吧,只因他是定安县为非作歹之人,而我身为定安县的县令,肯定要将他绳之以法的。”
杨领头挣扎着半坐起身提醒道:“那少爷您一定要小心,此人武功高强,绝非泛泛之辈,您万不可逞强。”
苏云牧命人收走画像,宽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你且好好躺着别乱动,安心养伤便是。”
同一时刻,衙门大牢门口,赵伍正要给大牢里的犯人送晚饭,却被守门狱卒拦了下来,“怎么今天是你来?换人了?原来的人呢?”
赵伍忙点头哈腰地解释,“哦,原先的那位兄弟有急事,我这几天顶一下他的班,过段时间他还会回来的。”
“原来如此,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多嘴问一句,进去吧。”守门狱卒点头,没太在意赵伍的紧张,侧身给他让路。
赵伍进入大牢内部后,回看了看门口方向,确认没人发觉他的异常后,才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向关押山匪的牢房走去。
第二天,霍玄枫兴致冲冲地找到在书房埋头处理公务的苏云牧,“那几个山匪肯交代了,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去问他们吧。”
苏云牧抬头:“真的?”
“当然是真的。”霍玄枫道:“不过可惜,我还没怎么用刑他们就招了,真是一群胆小孬货。”
苏云牧停下手中事务,白了他一眼,“别这么残忍,我不喜欢用严刑逼供的方式。”
霍玄枫不解道:“那可是山匪,我觉得用不着手下留情。”
“山匪也是人,是该砍头还是发配流放,自有律法审判。再说我们是衙门公堂,可不能干这种滥用私刑、私设公堂的事,这要是传出去了以后还怎么服众。”
“我…唉,真搞不懂你,我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古板呢。”霍玄枫叹气。
苏云牧:“懒得和你说,走,去牢房。”
昏暗的大牢内,苏云牧来到关押山匪的牢房面前,隔着木制栏杆问道:“你们肯交代了?”
“……”山匪没有立即回答,只眼神怨念地看着苏云牧,似乎仍然不服气,他们态度很奇怪,并没有霍玄枫说的那般胆小。
霍玄枫拍了一下牢门,警告道:“喂,说话啊,你们不会是在耍小爷我吧?”
那名老大这才不情不愿道:“有问题就问。”
苏云牧拿出莽爷的画像:“你们的头领是不是这个人?”
老大说:“…是。”
苏云牧又问:“他叫什么名字?身手怎么样?”
老大:“不知道,我们不敢叫他的名字,一直叫他莽大王。至于身手,寨子里面二十个人一起上都打不过他。”
有这么夸张吗?苏云牧略微怀疑,继续问:“你们大概有多少人?”
老大:“七十几个人吧,我也没仔细数过。”
苏云牧:“寨子在黑风山的什么方位?”
“……”老大低下头,不说话了。
霍玄枫不耐烦地又拍了拍牢门,“继续回答啊,哑巴啦?”
老三赶紧回道:“在黑风山深处,具体什么方位我们也没有留意过,你要去的话,我们可以带路,但你得给我们三个一条活路。”
霍玄枫哼道:“可以嘛,都知道谈条件了。”
在苏云牧两人看不见的地方,老大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残忍,但又转瞬消失不见,他抬起头道:“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寨子里剿匪?”
苏云牧心中感到一股违和异样感,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得道:“暂时不急,会让你们带路的。”说罢转身欲走。
老大扒着牢房栏杆喊道:“那你最好尽快,莽大王发现我们三个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说不定就换地方了。”
苏云牧回头,果然还是有哪里很奇怪,这老大昨天明明就很嚣张,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配合,前后态度未免差得太大了…
“本官知道了。”他回了一句,转身离开大牢。
这天众人合计了一下目前有关山匪的情报,又在下午收到了平安县县令的回信,说是只要能确定黑风山那伙山匪的寨子在哪,就愿意和定安县一起派人剿匪。
狄云飞问:“你打算怎么做?”
苏云牧蹙眉沉思片刻,给出结论:“你、陆小鸣,还有霍玄枫,你们三个在衙门里面找几个身手靠得住的,也别太多,大约十个就行。”
“明天一早,你们就组成小队带一个山匪进黑风山,确定一下山匪寨子在什么地方。记住了,找寨子的时候,能不和山匪纠缠就不和他们纠缠,他们毕竟人多势众。”
狄云飞点头:“好,我这就去组织人手。”
一夜过去,第三天早上,苏云牧把一小队人送至衙门口,千叮万嘱道:“千万别冲动,不要和山匪起正面冲突,情况不对就赶紧回来,尤其是你,霍玄枫!”
霍玄枫掏了掏耳朵,不怎么上心:“知道了,我们三个的身手你还信不过吗?压根没有打不过的人,万一要真的打不过,逃跑还不是轻轻松松、简简单单的事。”
陆小鸣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少爷你就放心吧!”
狄云飞挥了挥手:“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苏云牧目送一行人离开,直到在视野里消失。由于实在放心不下,他干脆在衙门口等着,直到临近中午,唐小禾做好了午饭来找他。
唐小禾顺着苏云牧的视线向街道尽头看去,担忧道:“还没回来吗?”
“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苏云牧喃喃自语着。
唐小禾忙安慰道:“大人别担心,小鸣哥他们武功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苏云牧不置可否,视线一直盯着街道的尽头未移开分毫。
突然,一道慌慌张张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是赵伍,和狄云飞他们一起去黑风山的一员!
苏云牧顾不上什么,赶紧跑过去接应,没等他询问,却是赵伍气喘吁吁着急道:“大人,不好了!狄捕头他们中了埋伏,被困在黑风山出不来了,您快带人去救他们吧!”
“什么!?”苏云牧登时心脏漏跳一拍,瞳孔放大,一阵惊慌。
是他哪里安排的不对吗?还是他抓住的山匪是故意骗他的?他们三个身手那么厉害,什么样的埋伏能让他们三个都逃不出?还是说那山匪头领武功真的有那么厉害?可为什么不是狄云飞回来求助,明明他的轻功…
赵伍生怕苏云牧不相信,又大声道:“大人!您别发呆了!快去救人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这一声喊叫彻底扰乱了苏云牧的思绪,他一时慌了神,哪里还有心思继续深入思考,赶紧匆匆忙忙组织人手,准备去救人。
而此时此刻,真正的狄云飞一行人正跟着那个带路山匪在黑风山里面绕圈子。在第三次看到形状相同,留有记号的树干后,他才察觉到不妥。
“等一下!”狄云飞叫停带路的山匪老大,质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绕圈子,压根没想带路?”
老大见被拆穿,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索性不装了,“没错!但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准备替那个县令收尸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狄云飞突然暴怒,抓住老大衣领厉声问道。
点击弹出菜单